《十月芥菜》伍月拾捌

10、10

　　寂静的办公室里，尴尬、暧昧两种氛围相互碰撞，苑妫像个没事人打量着纪砚辞。

　　男人迷茫疑惑，下一秒“扑哧”一声笑出声，视线落在咖啡杯上，“多喝些吧，没准什么时候就喝不到了。”

　　纪砚辞不是傻子，更不是色令智昏的蠢货，她一遍遍胡搅蛮缠，转移话题，今天很难得到答案，苑长青和穆野的出现，刚好将她从困局中拉开。

　　他了解她，肯定会死死抓住这棵救命稻草。

　　话音落下，将视线转移到穆野身上，勾唇冷笑，转身离开。

　　苑妫注视着男人离开的背影，愣怔片刻才明白他话的意思，身体不稳，狼狈靠在桌案上，缺氧似的大口喘着粗气。

　　“还，好吗？”

　　穆野虽然气，但心里有个声音一直不断地督促他迎了上去，双手想去扶，苑妫支撑着桌案，先一步移坐到办公椅上。

　　“得罪谁，也别得罪纪氏，没准什么时候命就没了。”无奈笑笑，“刚才你也听到了，我怕是命不久矣！”

　　“你得罪纪氏了？”穆野将视线落在那份资料上，“纪氏，也看上了东和技术？”

　　“这个也字，用的妙。”苑妫淡定收起桌上的资料，眉眼弯弯皮笑肉不笑中还夹杂着嘲讽，“所以，穆家也看上了？”

　　若真是这样，东和的项目并不在像之前那般隐秘。

　　放眼望去，除了自以为聪明的苑长青，像个傻叉，一心想着算计人钱财，殊不知，他才是那只让人惦记的蝉，其他人早已开始虎视眈眈，施展拳脚。

　　“那倒没，只是隐约听见父亲提过一嘴。”似乎想到了什么，看向苑妫，“难道这里还有其他隐情？或许，我可以帮你。”

　　苑妫晃了下神，什么也没说。

　　他们不抢就不错了，哪还敢指望帮忙。

　　勾了勾唇，将桌上的鼠标摆正，将笔放进笔筒，微微抬起身，又坐下，将抽屉上锁，随后勾了勾唇，“你来找我，是要一起吃饭？”

　　没等穆野回答，又继续开口，“今天你帮我了大忙，我请客，但……地方得我选。”

　　真不是她小气，主要是怕浪费、被宰。

　　毕竟穆野看起来就不太精明，她买一杯焦糖拿铁才18块，而他买的杯上标价是她的两倍还多。

　　-

　　苑妫坐在驾驶座上，一路上郁郁寡欢，不知道该如何走出眼前的困局，今天只是个开头，纪砚辞不会轻易放过她。

　　若她死了也就算了，但她活下来了，总该完成母亲的遗愿，以纪砚辞的秉性，无论交不交出笔记，她都只有一条路，除非给他一个不杀她的理由。

　　事业上离不开她？

　　这怎么可能，就算有几个成绩不错的案子，但和纪砚辞相比依旧相差悬殊，还达不到非她不可。

　　给他下药？

　　像电视剧里反派牵制爪牙的那种，每月或者每周一颗，她死，他也玩完。

　　可现在是21世纪，哪有这种东西？电视剧就是电视剧。

　　或者断他香火？

　　穆野坐在副驾上，目光不由落在少女身上，视线虽盯着前方，眉展眉舒，估计脑海里已经上演了一出又一出的大戏，直至“咯咯”笑出声来。

　　“想到办法了？”

　　苑妫瞄了他一眼，都只是异想天开，完全无法应用，他的话无非是一个敲开现实的时钟，刚刚的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

　　穆野：“……”

　　-

　　苑妫在一家不大的门头前停下车。

　　穆野仰头看向牌匾“大龟肉饼”四个大字，足足愣怔了5秒，直到少女却实走了进去，才逐步跟上。

　　“大龟肉饼”是一家干净便捷，味道出众、且价格合理的当地特色美食快餐。

　　听名字就知道这里主打的便是肉饼，各种馅料极其丰富，水润多汁，货真价实，即使七尺壮汉五块之内必能吃饱。

　　除了肉饼，保鲜柜里的展示着各类餐点，汤、粥、小菜应有尽有，甚至还有卤味。

　　掌握主动权的苑妫，拿着托盘点餐，直到看见甜辣鸭头，驻足吞了口口水，几天没来又涨价了。

　　这几年，从原本3元一只的鸭头，已经涨到了9元。

　　“麻烦您，甜辣的一只，切开。”

　　穆野看向苑妫，“咱俩吃一只？”

　　男人从没吃过，但两人吃一只，着实意外，甚至有些无法理解，就像不理解蛋清和蛋黄要分开卖一样。

　　“你不懂。”苑妫将声音压低，“鸡头、鸭头都一样，重金属含量严重超标，吃多了，”苑妫将托盘放在展示架的玻璃上，大眼睛水汪汪的向左右瞄了瞄，用手挡住嘴，向男人身侧靠了靠，“致癌。”

　　男人被她可爱模样逗得忍俊不羞，小小年纪还挺珍爱生命！

　　苑妫又点了两块牛肉饼，一碗小米粥，一碗清汤，半份牛肉，一份海带丝，三菜一汤也算丰富。

　　排队结账时穆野率先拿出卡，被苑妫制止：“说了，我请客。”

　　说着从包里找出一把零钱，递了过去。

　　一共54块，相比于那杯焦糖拿铁还有富余。

　　-

　　“你很喜欢这家？”穆野在靠窗的一面放下托盘，贴心的用纸巾帮苑妫清理座椅和桌面。

　　“也不是。”苑妫顿了顿，“你不是一会儿还有事？他家最快。”

　　真不是她图便宜，只是单纯的替他着想，成功人士，时间就是金钱，她总不能因为一顿饭，浪费人家的金钱吧？

　　“其实，也没什么事。”穆野尴尬笑笑，“抱歉让你将就了，所以这两大块肉饼……都是给我的？”

　　富家公子平日里没什么太大的消耗，饭量说不上大，尤其穆野，主食吃的很少，看着这两块油迹斑斑，尤为厚实，味道浓重的肉饼，微微蹙眉。

　　“不然呢？”苑妫说，“男子汉大丈夫，哪有饭量太小的？看你瘦弱才只点了两块。我之前亲眼看见一个大哥一口气吃了八块。”

　　穆野：“……”

　　“是不是很爷们？”

　　说着苑妫戴上手套，拿起半只鸭头，大口咬在它的下颚，肉质肥美，辛辣中带着甜，就是这个味儿。

　　穆野盯着盘里肉饼，紧抿着唇，“是挺爷们。”

　　三下五除二，半只鸭头苑妫轻松炫完。

　　鸭头上的汤汁，糊在嘴上，红红的还带着辣椒子，不想浪费似的，允了下手指，看表情多少有些不尽兴。

　　穆野就这样盯着她，视线落于少女唇上，这样蹩脚的东西，他从未吃过，就连这家连锁店也经常在路边遇见，但从未进来过，但此刻，他开始好奇这鸭头的滋味。

　　-

　　“穆野？”苑妫晃动着手，一脸疑惑，“看什么呢？”

　　“啊？没，没什么。”说着把剩下的半只鸭头，也推了过去。

　　“？？？”

　　苑妫低头看着餐中正向她肚子里馋虫招手的半只鸭头，神色暗淡。

　　这是看出舍不得给他吃了？

　　挑眉说道，“给我？”

　　“对。”见少女神色不对，急忙解释，“也不对。”

　　苑妫：“……”

　　？？？

　　到底给是不给？

　　后悔了？

　　“我不是想让你致癌。”一项沉稳冷静的穆野开始变得笨拙，言语略显慌乱，生怕眼前人误会了他的意思，“我就是，看你，吃的意犹未尽。”

　　“你说我馋？”苑妫大眼睛巴巴望着他。

　　“我的意思是，你愿意的话，我的也给你。”

　　“哦。”苑妫没说吃，也没说不吃，一个哦字已经足够，再多就过犹不及。用汤匙舀了勺粥，放入嘴里，“萋萋给你发消息了吗？”

　　穆野放下筷子，用纸巾擦擦嘴角的油渍，“上周初到那边联系过，后来就没有了。”又补充，“都是她主动联系我的。”

　　苑妫没说话，重新戴上一次性手套，叹气道，“早知道你这么胆小怕致癌，我就不点鸭头了，肉少，还贵！”

　　穆野：“……”

　　“你看。”手指着纸巾上堆放的残骸，略显嫌弃，“基本全是骨头，和索拉骨头有啥区别？”

　　话音落下，便大口朵颐，吃相认真投入，看不出一丁点嫌弃，像一只贪吃的仓鼠，腮帮子鼓得圆圆的，见穆野不住盯着她看，时不时还傻笑，眉头蹙起有些恼，“看我干什么？你不会这么弱，连两块肉饼都吃不下吧？”

　　“……”

　　弱？

　　他都不知道这字怎么写！

　　“怎么会？”说着穆野低头，拿起筷子，夹起肉饼往嘴里送。

　　苑妫这才安心嗦鸭头。

　　她坐的位置刚好看到门口，女人瘦瘦小小，个子也不高，给人一种风一吹就会被吹飞的错觉。抱着孩子哭哭啼啼走了进来，像是受了什么委屈。

　　眼睑有些泛红，脸颊还残留着哭后的斑驳，长相说不上有多好看，但却十分顺眼。

　　身边的男人应该是她的老公，身材魁梧壮硕，一脸横肉看着尤为吓人，装扮却与长相形成鲜明对比。

　　手上拿着奶瓶，身上背着个偌大托特包，应该是女人的，在他肩上就像北极熊身上套了个帆布包，有些滑稽。

　　一路小跑跟在女人身后，明明是个猛|男，动作却像个滑稽的小丑，声音温温柔柔，做作的夹着嗓子，有些糯叽叽，“老婆，你放心，有我在谁也别想欺负你。吃完饭，老公就去教育他们，”并翘起想小山一样的肱二头肌展示，“看老公这装备，三下五除二全干趴下，我都舍不得惹我老婆生气，他们凭什么？”

　　下一秒，女人哭丧的脸，顿时被他逗的喜笑颜开。

　　苑妫沉思，是什么力量，让这个弱小的女人，把偌大的北极熊训成了比熊？

　　苑妫琢磨片刻，心中有了答案。

　　——是爱情！

　　霎那间，那个困惑她已久的难题，在此刻有了应对方案——训虎！

　　如果纪砚辞是残暴嗜血的森林之王，那就给他研制一颗“爱情毒药”把他训成一只撒娇卖萌的病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