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山河路漫》商君否

26、第二十六章 离别

　　“我与哥哥出生之后那几年，正是我们家生意最忙的那些年月。爹娘总是不在家，从我记事起，总是姐姐在照顾我们。”
　　“大姐带着我们读书写字，带我们玩遍苏州城。我二人年岁大一些之后，姐姐又帮衬起家中的生意。好像没有闲下来的时候。那时我姐姐的威名苏州城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苏阶瑜回忆起年幼时那些美好时光，脸上不自觉浮出了微笑。可没一会儿脸色就沉了下去，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那时我们家生意在苏州如日中天，正想扩大规模，却被当时的苏州通判找上了门。”
　　孙氏听到这心中就已明白几分，问道：“那通判该不会就是姐姐的岳家？”
　　“唉！”苏阶瑜长叹口气，语气凝重，“正是明家。”
　　“当时的苏州通判，如今的礼部郎中，明嘉川。那时明家想去京中发展，但其中需要大量钱来打通关系。”
　　“所以他做了个套，扣了我们家两批大货。他想要钱，但是又不想留下受贿的证据，就想让姐姐嫁到他们家。两家成了联姻，自然也就没人有说辞了。”
　　“那明元海虽说中了举人，却也不过是末尾几名。后来也确实没考上进士。后来还是我们家出了钱，疏通关系才递补上礼部令史这个位置，这么些年，也不过升到员外郎。”
　　“姐姐从小潇洒快意的人，却因为家里，委身嫁给了一个不喜欢的人。而且刚嫁进明家那几年，姐姐久久无子，不仅被明家那老太婆磋磨，还被迫抬了妾室。后来生了徙道，日子才好多些。”
　　“只是没想到，姐姐她竟、竟——”
　　后面的话苏阶瑜没说完，已是忍不住掩面而涕。
　　孙氏没想到，背后竟然是这样的故事。难怪苏家每年至少是二十万两银子送去京中，她一直以为这个钱是用来疏通关系的，却又时常疑惑苏家的生意明明只龟缩在苏州，那里需要京中的关系。现在她才明白，原来这个钱以前是为让苏阶玉在明家能过得好些，现在是为了几个孩子能过得好些。

　　转眼就到了七月，苏州彻底热了起来。
　　到苏州之后，明懿才明白南方“湿热”的真正意思。现在若是房中不放冰盆，她便一刻也待不下去。现在她最爱吃的也变成在井里湃凉的水果。
　　她头上的肿块已经消了，苏景弦第二日一跟他爹认错从祠堂出来了。虽然还是时不时拿话刺她，但是在明懿眼里跟树上吵闹的知了没什么区别，更没放在心上。
　　苏父苏母见她受不住热，便想着家中几个姐妹一起去山上避暑。去山庄里住上两个月，等暑气过去了再回来。因着明懿和程佳禾不想分开，苏母便做主把佳禾也给带上了。苏以别因为身子不好，便也一起去山庄避暑。
　　盛夏过去之后，秋高气爽的时候，苏父苏母就又带着明懿去游山玩水。把苏州、杭州和扬州玩了个遍。去扬州的时候还特意去找了明徙道。
　　明懿本来是不同意，担心苏父苏母的身体。结果张大夫说只要不把自己累着，这会儿正是出去玩儿的时候，保持身心的愉悦对身体大有好处。她也就没再多坚持。
　　见过苏州之后，她对杭州和扬州更是好奇。既然有机会去玩，那就开开心心去玩好了。到了冬日，明懿便和苏家几姊妹一起去上族学。
　　在外祖家这一年，大概是她上辈子和这辈子加一起最快乐的一年。
　　只是冬去春来，转眼就到了归期。
　　临走前，明懿去了一趟马场。
　　这年，她时常去马场练马，跟赵大牛也成了很好的朋友。虽然他总是沉默寡言，但恰好是个很好的倾听者。上一世，明懿不爱说话，越不安越喜欢一个人待着。
　　这一世，她像是要把上辈子少说的话都给补回来。在外祖家的生活太好了，好到她偶尔有些不安，会不会这一切美好只是泡影。她一醒，这个泡就破了。然后她就发现自己根本没有重生，而是没死成，还在十八层阿鼻地狱。
　　午夜梦回的时候，她总是会被这样的噩梦吓醒。
　　这种时候，第二日她就会去马场，痛痛快快的骑上几圈。然后跟赵大牛扯些有的没的，让自己的思绪没空去想那些。
　　她甚至还教了赵大牛认字写字。起因还是赵大牛问她虹彩名字由来的那句话，“虹炼白光，绚如宝石”，她教他认了这几个字，他学得很快。后来每次去马场，休息的时候都会再教他认些字。
　　一来一去，两人也算是结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
　　“赵大牛！”明懿喊他。
　　他正在洗马，听到明懿的声音，回头就看到明懿穿着一身粉衣像蝴蝶一样带着香风向他跑了过来。
　　赵大牛停下手上动作，转过身向明懿走去。
　　“我要走了。”
　　他听见明懿对他说。
　　“我知道。”他点点头说道，脸上没什么表情。他第一次见到明懿就知道，离别的到来是必然的。
　　“送你，这是我亲手绣的。”明懿递给赵大牛一个香囊。香囊上绣着一匹骏马和一句话，是那句“虹炼白光，绚如宝石”。
　　“绣得不好，你别介意。”明懿不好意思地笑笑，她的绣工很烂，想了很久送些什么，最后还是决定送自己手作的东西。
　　看到这个香囊，赵大牛的表情才有一丝松动。脸上的面具随着这一点缝隙一片一片碎裂。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明懿，即将离别的悲伤立马淹没了他。
　　“收下吧，我们是朋友不是吗？”明懿看着他的眼睛对他笑，随即又十分认真地说，“以后你若有什么难事，去京中明家找我，我一定会帮你！”
　　赵大牛久久不言，摇头想拒绝，最后还是明懿把香囊硬塞给他，他才收下。
　　明懿知道他是为她着想才不愿意收，赠香囊对二人而言有些亲密了。不过明懿在绣香囊时就想到了，先不说她年岁尚小，不过一个香囊，而且她马上要回京中，也没人能拿这件事嚼舌根子。她更不会觉得赵大牛会利用这件事去伤害她。
　　她是真心想交他这个朋友的。
　　明懿走后，赵三就走了过来。他刚刚一直在不远处看着。
　　他抢过赵大牛手上的香囊仔细看了看，抬手就给他一巴掌。他没收力气，赵大牛差点被这一巴掌打倒。
　　赵大牛晃了晃稳住身形，不可置信看着自己爹，他爹从来没打过他。
　　只见赵三冷冷地说：“你只是养马赵三的儿子，认清你自己的身份！”
　　他把香囊扔回给赵大牛，“收起你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赵大牛站在原地握着香囊自嘲地笑，他爹还真是高看他儿子了。他从来就没动过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从见到明懿的瞬间，他就明白两人身份之间的天堑。
　　只是，明懿愿意把他当朋友，教他读书写字，赠他香囊。从来也没有低看过他。
　　但是在其他人眼里，他永远只是一个养马的小子，永远低贱。
　　就算是他爹，还真是好笑，呵呵。

　　明懿不仅给赵大牛准备了礼物，更是精心给程佳禾准备了礼物。她给程佳禾准备了各种蝴蝶首饰——绒花簪子、长流苏簪子、玉佩、手镯、玉牌等等，花样全都是那日程佳禾给她画的黄粉蝴蝶。
　　程佳禾见了这些礼物哭得不得了，边抽泣边把自己准备的礼物送给明懿——一副狸猫戏蝶图。
　　在码头哭着抱着明懿不撒手。
　　“好了好了，以后你来京中找我，我们还会再见的。”
　　或许是明懿的语气很笃定，程佳禾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手。
　　黄秀儿牵着佳禾，在码头上看着船慢慢远去，直至明懿的身影消失不见。
　　赵大牛挤在河边，默默一个人坐着看着船远去。
　　他一直坐到了天黑，河边亮起盏盏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