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将士归玉门》杂七杂八的魏世祖

1、一、耿家的崛起

　　这是公元四十年的一个深秋，树上的叶子都已经落得差不多了。在洛阳城中的一所大宅院里，这份深秋的萧瑟景色被放大了许多。因为这里正在举行一场葬礼。
　　死去的这位名叫耿广，是当朝的中郎将。这是武官的职位，主要负责掌管皇帝的侍卫军。他刚过而立之年，正是身强体壮的时候，却不幸身染重病，个数月的功夫，就撒手人寰了。
　　他的灵柩前跪着一位六七岁左右的男孩。这孩子比起同龄人要高大许多，看上去孔武有力。脸上虽满是悲伤，却也不乏刚毅之情。这便是耿广的儿子耿恭。
　　他一身孝服，跪坐在父亲的灵堂前，默默垂泪。身旁的母亲也一直在哭泣。
　　几位伯父和叔叔分别在接待前来吊唁的客人，不时同他们寒暄几句。几位堂兄弟分列两排跪坐在灵柩前，同耿恭一起守灵。
　　耿家可是当今世上数一数二的大家族，前来吊唁的宾客络绎不绝。
　　几年前耿家的当家人，也就是耿恭的爷爷耿况病重之时。皇帝刘秀都亲自前来探望好几次，还亲自派了御医，赐了灵药，可惜也没能留住耿况的性命。
　　刘秀念及耿况为他称帝立下的汗马功劳，便将他还没有官职的两个儿子耿广和耿举都任命为中郎将。结果这才没几年，耿广也跟随父亲而去了。
　　好在以耿家的这份产业，吃穿用度上那是不用发愁的。但治家毕竟也算是个重担，从此就要靠耿恭的母亲一个人来承担了。
　　丧事办完，入土为安。
　　如今耿家的当家人，耿恭的大伯耿弇将他叫至跟前，说道：“孩子啊，如今你父英年早逝，着实令人痛惜。不过你也不是个小孩子了，要懂事，要知道替你的母亲分担，要好生读书，努力练武，将来不仅要担起你家的这份产业，更要为国家出力，为我们耿家光耀门楣。当然，如果有什么难处你就来找我，你的二伯、三伯还有两位叔叔也都能帮你。”
　　耿恭跪倒在地，叩头称是。
　　倒也不是过度自信，他对自己的前途并没有太大的担忧。父亲在世的时候教了他不少的东西，也给他讲过自己家族不少的故事，还给他留下了许多的兵书战策。就算不依靠这些长辈，他自认凭自己这一身本领，将来也定然能够闯出一片天地。
　　当然，他要是依靠这些位长辈的话，那他想成功就更容易了。
　　就说他的这位大伯耿弇吧，那可是当今皇帝刘秀身边的大红人，那是帮着皇帝打天下的开国元勋。
　　父亲曾经跟他讲过大伯的故事。
　　耿弇，从小就喜欢舞刀弄枪。时常跟他的一些小兄弟们一起组成军队，由他指挥着东挡西杀。后来长大一些，父亲就让他学习兵书，还请了师父教他武艺。
　　耿弇非常的聪明，也非常的有天赋，而且他对这些也是非常的有兴趣。兴趣那可是学习最大的动力。加之他父亲耿况作为上谷太守，那不说呼风唤雨吧，起码教育资源那是应有尽有。如此一来，他想不优秀都难。耿弇十几岁的时候就能讲武练兵，舞刀弄枪、骑马射箭那更是不在话下。
　　后来新朝皇帝王莽被杀，天下大乱，各地自立为王的数不胜数。耿况对于投靠王朗还是刘秀犹豫不决，耿弇却对时事看的十分透彻，他劝说父亲投奔刘秀，并帮助刘秀消灭了王朗，之后更是为其征战四方、壮大势力立下了汗马功劳。不久之后，刘秀称帝，接着就将他拜为建威大将军，那年他才二十多岁。
　　几年后耿弇奉命去平定齐鲁。他那时刚刚跟随大司马吴汉去攻打平原地区的富平，获索两支农民军，接收了四万多降兵。之后吴汉领命率军南下去攻打徐州了。耿弇则被刘秀派遣东进，去攻打占据齐鲁大地的张步。
　　这时的耿弇手中只有这四万多降兵，张步麾下却有二十万大军。但是耿弇丝毫不畏惧，他整顿军纪，给部队编制部曲，设置校尉、军侯来管理。然后带领骑都尉刘歆、太山太守陈俊领兵东进，从朝阳桥渡过黄河，踏上了齐鲁大地。
　　张步收到军报之后，马上派遣大将军费邑驻兵历下，再分一路兵马驻守祝阿，还在太山钟城连续扎下十几座军营静待耿弇来攻。
　　耿弇根据军报，得知祝阿的守备最为薄弱，于是决定首先攻打此城。
　　四万多军队围攻这样一个小城还是绰绰有余的，但是耿弇却命令部队不要围的太死，在城东南一角给他们留下一个空当。
　　战斗打响，祝阿的守兵很快就被打崩溃了，许多人从围城的空当中奔逃到了钟城。钟城的守军和民众看到祝阿失守，如此多的败军逃到这里，顿时也没有了战斗的勇气，丢盔弃甲、四散而逃。于是耿弇的部队没费一兵一卒就把钟城要塞也收入了囊中。
　　费邑听说之后气急败坏，但又无可奈何。如今耿弇马上就要打到历下来了，他赶忙派遣自己的弟弟费敢带兵驻守要隘巨里。
　　这里是历下东北方的防守要地，山路狭窄，易守难攻。但若是能把此地拿下，那进军济南就畅通无阻了。
　　耿弇没有立即带兵南下，他下令军中将士修理攻城器具，并放出消息，三日之后进攻巨里。
　　三天很快过去，耿弇如约发起进攻。他派军队将巨里团团围住，发起猛攻，巨里艰难抵抗。
　　费邑得到战报赶忙带兵前来救援，他亲自统率三万精兵前来，准备在城外进攻耿弇。
　　耿弇却早已做好部署，他只留下三千人围攻巨里，然后亲自率领精兵埋伏在山坡两侧。当费邑带兵到来之时，耿弇一声令下，首当其冲居高临下冲向敌军。
　　费邑部队没料到会有伏击，顿时阵脚大乱，只得胡乱抵抗。可是汉军在耿弇的带头之下各个士气高涨，而且又是占据地势优势，将费邑军杀得七零八落，费邑本人也被斩杀当场。
　　耿弇命人砍下费邑的首级向巨里城的守兵展示，在城墙之上领兵抵挡的费敢看到自己惨死的哥哥顿时痛哭流涕，再望向不远处那些横七竖八的援军的尸体，顿时丧失了抵抗的信心，只得放弃了坚守，带领残兵败将逃回了张步那里。
　　之后，耿弇带兵一路将不肯投降依旧负隅顽抗的四十多营残兵扫荡干净，将济南郡一举拿下。
　　张步的都城定于剧县，耿弇拿下济南郡后，略作修整，留下一部分军士驻守，便领兵向剧县进军。
　　于是张步派遣第弟张蓝率领精兵二万到临淄西北的西安驻守，其他各郡的太守各领所属部队驻守临淄，兵力也有上万之多。两地相距四十多里，互为照应，以抵挡耿弇的进军步伐。
　　耿弇领兵来到画中，此地正处在西安和临淄之间。耿弇亲自勘察两地，他发现西安城虽然小，但是城墙坚固，易守难攻，而且张蓝部下都是精锐部队，此城比较难打。而临淄城虽然大，但是城墙老旧，更容易拿下。
　　于是耿弇心中便有了计策。他首先放出话去，扬言五日后将攻打西安。张蓝听到消息，不敢放松，日夜警戒、严防死守。
　　四天过去了。这天半夜，耿弇却突然发出军令，让大军立即出发，天明之时必须赶到临淄城下。护军荀梁等人接到命令十分不解，当即来在中军大帐，向耿弇提出质疑：“属下认为将军应当立即攻打西安，西安城小，围困容易，我军如现在出发，也能打他个措手不及，定能轻易拿下。属下实在不解将军为何要进军临淄？”
　　耿弇并没有生气，说道：“西安早已得到我们要攻打的消息，必然是日夜准备，守备森严；如今我却转而攻打临淄，给他个出其不意，必定令其惊慌失措，我估计最多一天就能拿下。临淄到手，就隔绝了张蓝和张步的联系，西安就成了一座孤城，张蓝必定逃亡而去，如此我们一战就能够拿下两城，此非良计也？若是我们先攻西安，此城虽小，但是城墙稳固，而且守兵做足了准备，一时半会难以拿下。如若屯兵在如此坚固的城墙之下，我将士难免死伤众多。即便能够将西安城攻下，张蓝还可以带兵回奔临淄，与城中守军合兵一处，重整军队，坐观虚实。我军还要再攻临淄，如此深入敌地，若是后方粮草供应不上，也就十日之间，我军就不战而困了。诸君的意见，不见得合适。”
　　众位将领心服口服，于是带兵猛攻临淄，半天就攻破了城防，进据城内。张蓝听到消息后，果然放弃了西安，带领部队逃回了剧县。
　　拿下临淄之后，距离剧县就很近了。这时耿弇却传下军令，各路军士不得擅自出兵侵掠剧县，必须等到张步到了才可以进攻。
　　这便是耿弇的诱敌之计。他的兵力实在是太少，攻打到这里还得减除去前面几城留下的守军，兵力就更少了。而剧县有十多万的守军，若是贸然前往，定然没有胜算。如今最好的计策就是诱使张步出城来攻，自己以临淄城为据点，再设计策歼灭张步主力。毕竟守城比攻城要容易一些。
　　当探马将耿弇的军令报告张步后，他果然上当。张步大笑一阵，轻蔑的说道：“当年尤来、大彤十几万的军队，我张步直接带兵杀入敌营，把他们打的落花流水。如今耿弇兵比他们少得多，还奔波了这么久，必定疲劳不堪，有什么好怕的！”
　　于是他跟第弟张蓝、张弘、张寿以及大彤大帅重异等带兵来到临淄大城东部，准备来攻打耿弇。
　　耿弇带兵迎战，先出淄水，遇到了重异带领的先头部队。此人的部队骁勇善战，耿弇故意示弱且战且退，领兵退回了小城内，陈兵不出。
　　张步看到前锋部队如此勇猛，耿弇又是如此怯弱，顿时骄傲满满，带领大军直扑临淄而来。
　　其实耿弇早就在小城内藏好了精锐骑兵，然后他又派骑都尉刘歆、太山太守陈俊领兵出城迎击。两支军队分列城门两边，成两翼之势进行防守。
　　张步的军队首先遇上刘歆的守军，双方展开厮杀，战斗打了半天也没分出胜负。耿弇则亲自登上王宫的坏台观战，他看到时机已到，赶紧下城，亲自率领早已布置好的精锐骑兵从城东门杀出，侧面突击张步兵阵。张步军队两面受敌，慌乱抵挡。
　　战斗中，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只箭矢射中耿弇的右腿，他立马抽出佩刀砍断箭杆依旧带兵猛攻，甚至他的左右近卫都不知道他中了箭。
　　汉军在大将耿弇的带领下士气高涨，直杀得张步军尸横遍野，只好下令撤军。
　　次日一早，耿弇穿戴好甲胄，准备再次带兵出击。
　　当时刘秀正在鲁地，得知耿弇与张步正在交战，正亲自带兵赶来支援，先派来了传令兵来通报了消息。
　　陈俊对耿弇说：“这剧县的贼兵也算有两把刷子，我看我们不如暂且闭营休战，修养一下，以等候皇帝援军的到来。”
　　耿弇却说道：“天子就要来了，我们做臣子应该杀牛煮酒、备好酒宴以款待天子以及百官才是，反而还要让这些贼寇来麻烦皇上不成？”
　　于是再次带兵出城大战，这一站从清晨一直打到黄昏，张步军被再次击溃，死伤无数。
　　回营之后，耿弇料定张步明日定不会再战，而且他应该也得到了刘秀要来支援的消息，很可能会连夜撤军。于是他派遣两支部队偷偷出城，在张步的退路上预先埋伏，左右夹击，只等张步到来。
　　果然在这天深夜，张步悄悄地领兵撤退。早已埋伏了许久的两翼伏兵奋起杀敌，张步军队连抵抗的心思都没有了，扔下手里的兵器抱头鼠窜。汉军一直追杀到钜昧水，八九十里的地面上全是死尸，连成了一片。
　　此一战缴获了敌军的辎重两千多辆，只可惜还是让张步逃回了剧县，他的那几位兄弟也各自带领自己的部队，四散而去。
　　几天之后，刘秀领军前来，得知张步已被击退，非常高兴，传令摆下筵席犒赏三军。
　　席间，他对耿弇说道：“过去韩信也曾带兵平定过齐鲁，从攻破历下开始，为朕先祖开创基业。如今将军从祝阿开战，一举平定齐鲁。历下和祝阿都是齐鲁的西部边境，将军的功绩足可以与韩信相媲美了。只是韩信当年攻打的是早已准备投降的对手，而将军面对的却是坚决抵抗的敌人。如此说来，将军的功绩要比韩信取得的更加艰难啊！而且之前田横烹杀了郦食其，后来田横投降之后，高祖皇帝还特意告诫郦食其的弟弟郦商，不许与田横结怨。如今伏隆是张步所杀，若日后他来投降，我也需要下诏给伏隆的父亲伏湛，让他消除同张步的仇怨。这两件事也是如此的相似。想起将军在南阳之时，就曾对朕提出过平定齐鲁的大计，朕那时还觉得进攻如此遥远、又如此广阔的一片土地，必定难以取胜。如今来看，将军真是有志者事竟成啊！”（这就是“有志者事竟成”的出处。）
　　不久，耿弇再次追击张步。张步逃到平寿，实在没有办法，只得脱去上衣，身负斧锧请罪于军门，投降了耿弇。
　　再之后，耿弇西拒隗嚣，又随刘秀进攻陇右，再与中郎将来歙分兵平定安定、北地诸营堡。最后与来歙、盖延等攻破落门，隗纯投降。助力刘秀平定中原，妥妥的大汉王朝开国元勋。
　　如今天下太平，耿弇也是刚刚上缴了大将军印绶，交出了兵权，结束了四处征战的日子，准备享受生活。不曾想老父亲耿况驾鹤西去没几年功夫，四弟耿广竟然又撒手人寰，这令他十分伤心。不过好在看着自己的这个侄子倒也是个有出息的样子，也算是些许的安慰吧，自然要嘱咐几句。
　　耿弇的儿子耿忠，也是耿恭这一辈的老大哥，如今早已经成年。
　　作为开国元勋的后代，他本是可以安安稳稳的拿着朝廷的俸禄，舒舒服服的做一个富二代加官二代的，但他却也毅然从军。虽说这其中少不了他父亲的教喻，但更多的是他自己骨子里带有的那一种男人的气概。军营的生活虽然艰苦，但这也是作为一名将门后代所不可或缺的意志与□□上的磨砺，更是给他家族中的这些小兄弟们做了一个表率。
　　如今天下太平，却又不那么太平。西域各国因为中原的大乱或是纷纷自立，或者投靠了匈奴，早已经同中原王朝断了来往，西域都护府也已成了空衙门。匈奴一直对我中原之地虎视眈眈，收降或是征服了西域的许多国家，也为其越过西北边境来劫掠我大汉民众铺了一条康庄大道。
　　刘秀于乱世之中挑起大旗，主要的精力还是放在平定中原的各股势力之上。另外如今天下刚刚安定，主要精力又转移到了安定民生和发展经济上，不适合再发动大规模的战争，当然也不具备发动的条件。何况西域的那些小国，不过就是墙头草一样，成不了什么大气候。如今刘秀的态度基本就是做好守备，防范匈奴的进攻便是。至于西域的治理，留待以后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