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家精神病院》莫叶寻

6、chapter 5

　　风习一连在医院陪护了唐纳德好几日。

　　唐纳德的恢复速度堪称恐怖，一开始只能在风习的搀扶下走几步，没多久好得七七八八，生活完全可以自理了。

　　只有异能者才有这样的修复能力。他们很难非正常死亡。曾有一个惨绝人寰的实验，测试异能者的生命力。

　　实验中，试验体“凯撒”被反复困在密封水箱中，测试异能者闭气极限；他被注射超级病毒，测试异能者免疫系统；他被迫以肉身受利刃刀伤，子弹击伤，为测试异能者的承伤能力......

　　在这些灭绝人性的试验中，凯撒表现出了惊人的承受力。他无数次进入抢救室，却依旧顽强活了下来。

　　后来这项实验因为过分残忍遭到了“阿康忒特协会”的强烈抵制，终于终止。凯撒的各项资料也被销毁。留下的只字片语中，只能得知凯撒是一名长发年轻男性。

　　“人们试图得知他的讯息，但他就如同人间蒸发般，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风习念完最后一句话，合上书。

　　年轻人坐在座椅上，评价道，“这些媒体还挺会制造神秘感。”他看唐纳德若有所思的表情，笑道，“你说呢？”

　　唐纳德靠在病床上，皱眉道，“这帮畜生！”

　　用一个活生生的人做这种实验。

　　实验过程只是纸张上轻描谈写几笔，却曾真真切切发生在那个人身上。这般地狱似的日子，凯撒过了四个月。

　　风习说，“他的身体素质一定已经超过了绝大部分异能者。普通的异能者绝对挺不过这些实验，不出三天就会死亡。”

　　贵族少爷说，“就算难以死亡，疼痛也不会少半点的。我只是受了两道枪伤，就在医院里躺了这么久......”

　　唐纳德灰黑的眼中划过一丝悲悯的光，“他死不了，未必是一件好事。”

　　“世上最可怕的，莫过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风习温声道：“好在，这件事已成过往。不管是对我们，还是对他。”

　　年轻人站起来，拉开了病房里的窗帘，落日的余晖瞬间洒入。“明天你就出院了，小道上的梧桐很好看，”风习懒懒地伸了个腰，回头邀请道，“要一起去散步吗？”

　　唐纳德一言不发地下床，用行动表达了意愿。

　　两人走在梧桐路上，伦敦的秋天是温和的。风吹过叶“唰啦啦”地响，风习边走边用余光一看一看唐纳德，眼角眉梢都是不掩饰的笑意。

　　贵族少爷熬了一会，终于绷不住，问道，“你看什么？”

　　风习笑：“你真高呀。”

　　自己怎么找了个这么高的呀。

　　不过也挺好的。多带劲。

　　这几天相处下来，风习的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确定唐纳德就是他的爱人了。他的异能一直对唐纳德的灵魂感应，爱意都要漫出来了。

　　唐纳德用眼丈量了两人的身高，下了个结论，“我比你高三公分。”

　　想了想又严谨地补充上，“除去鞋子的净身高。”

　　风习说:“是吗，我有180。”

　　唐纳德说：“我183。”

　　风习：“啊，还真是三公分。”

　　风习不看唐纳德了，换唐纳德偷偷地看风习。这个人只能这么看，直视地话会像直视太阳，头昏目眩。

　　年轻人今天穿了一身很休闲的卡其色风衣，长发随意地绑在身后，身姿挺拔漂亮，融入风景中就是一幅油画。一般男人留长发会显得很奇怪，但蒙哥利塔身上就完全不会有这种感觉，蒙哥利塔理所应当就该是这样的。

　　就算以唐纳德挑剔的眼光来看，也无法从风习·蒙哥利塔身上挑出半点错处。

　　唐纳德有一瞬迷乱了。几天的相处，风习没表现出半点于他不利的想法，反而时时用那种深情的眼光注视着他。再深的防备也得松懈。

　　唐纳德心里安慰自己：就再看看他有什么打算，现在自己也不是没有反抗能力了。

　　【绝对精度：肉眼绝对精准性。】

　　字面理解，唐纳德的双眼不止能测量人的身高。他一向把这项异能用在——射击上。

　　有效射程内，手枪指哪打哪；狙击，万无一失。

　　该项异能注定了马克斯·唐纳德是顶级阿康忒特，任何一家公会争抢的对象。试问，谁会不想要一位百分百射杀率的狙击手呢？

　　他的枪从不离身。唐纳德从昏迷中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的枪装满子弹，睡觉时就放在枕头底下。

　　如果风习此刻突然暴起攻击他，唐纳德有把握在半秒钟之内给风习的脑袋开个花。

　　贵族少爷猜测风习也是异能者，只是还不清楚风习的异能是什么。也许风习并不知道他的身份，而是想招揽作为异能者的他也说不定。

　　一切未知下，不轻举妄动。

　　尽管风习眼里的爱意真的让唐纳德心烦意乱、心惊肉跳。

　　罢了，明天出院，就走。

　　离开这个人。

　　继续和他待在一块，很危险。

　　明天就.....

　　风习对唐纳德的想法一无所知。与唐纳德满脑子的算计恰恰相反，俊美的年轻人在面对自己爱人的时候就是一个纯纯恋爱脑。

　　无人知道，从废墟醒来，风习·蒙哥利塔觉得自己的灵魂就一直处于漂泊的状态，那是一种可怕的空虚感，如同一只在暴风雨中沉浮的小船、一个未归家的流浪者。如果有人问风习灵魂感应是什么感觉，风习会回答像船进了港湾。

　　唐纳德就是他的港湾。超过一天没见到唐纳德，风习就会很焦虑和不安。

　　两人又走了一段，风习开口道：“你之前换下来的衣服，有枪口留下的洞。”

　　唐纳德下意识皱了下眉，贵族的习惯让他几乎无法忍受瑕疵，在以往，这种衣物会被少爷直接扔掉。但特殊情况也没办法，他说：“没事，直接给我就好了。”

　　风习却道：“我已经扔了。”

　　唐纳德可就那么一身衣服了，现在穿的都是医院提供的大号病员服。扔了他明天穿什么？

　　风习慢慢道：“我给你买了几身新衣服......”

　　年轻人轻咳了一声，脸上慢慢爬上一道红晕，“抱歉，我总想给你最好的。只是现在实力有限。”

　　“我亲自挑的。我就想，你比我高一点，那衣服我穿大了些，你穿一定好看。”

　　唐纳德：“......”

　　唐纳德：“多谢你......”我明天......

　　风习打断他道：“可惜衣服没拿过来，都在我的精神病院。你明天出院了过来拿吧？”

　　唐纳德把告辞的话吞进肚子里，半天回了个“嗯”。

　　天色渐晚，两人开始往回走，却在医院的转角处迎面撞上了个意想不到的熟人。

　　罗伊那天被强行带了回去，还以为家里真的出了什么事，结果却只是父亲想叫他去和一位贵族小姐相亲。

　　迈克尔·罗伊出生起就是个弯的，怎么相？罗伊说自己已经碰到了喜欢的人，不想去。把老罗伊气得够呛，父子两大吵一架。

　　最后老罗伊罚了儿子禁足，命其面壁思过。

　　罗伊在家里思过几天，还是翻来覆去地想风习·蒙哥利塔。

　　蒙哥利塔已经有了爱人？

　　罗感到气愤和委屈，对命运十分不满——为什么他好不容易遇到个这么合自己心意的人，这个人却偏偏已经爱上另外的人了呢？

　　自己的爱情还没盛开就迎来了枯萎。他认为这应当列为莎士比亚笔下的第五大悲剧。肝肠寸断了几日，又想到，蒙哥利塔又不是结婚了，男男朋友也可以分手，结婚了也可以离婚。待蒙哥利塔分手了，自己不就又有机会了吗？

　　于是罗伊重振旗鼓，禁足一解，就动身去找风习。

　　几经周转，终于打听到了医院。听说风习的爱人受了伤，也在这里。罗伊预备好好看看这个迷住了风习·蒙哥利塔的人什么样。

　　人站在跟前，罗伊上下打量了几眼唐纳德，心里升出一阵危机感，想：“蒙哥利塔喜欢这样的？”嘴上说：“您好。好巧。”

　　风习倒是惊讶的实实在在，“罗伊先生，您怎么在这，是贵体抱恙？”

　　罗伊立刻咳嗽了几声，弱道：“这几日天气转凉，受了点风寒。来找怀特医生拿点药，没想到能在这里碰上。”

　　罗伊：“您身边这位先生倒是面生，不如介绍一下？”

　　唐纳德对这位突然冒出来的罗伊先生态度冷淡，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罗伊莫名让他不爽。

　　男人看男人是最清楚的，罗伊看风习的眼神，很炙热滚烫。

　　唐纳德主动说：“马克斯·唐纳德。幸会。”

　　罗伊假笑着点头，“幸会。在下迈克尔·罗伊。”他有意无意加重了自己的姓氏，在伦敦，他的姓氏就是一种荣耀。雄性在竞争中炫耀自己的长处，这几乎是刻在基因中的一种本能。

　　然而唐纳德神色自若。罗伊，哪根葱？

　　唐纳德的家族在柏林，对伦敦的显赫世家并不了解。就像罗伊也不清楚唐纳德的身份一样。罗伊的挑衅完全无效。

　　唐纳德穿着病院服，从微开的领口可以看到若隐若现的绷带。双手自然下垂站立，姿态随意，却能感到这副躯体下蕴藏的力量感。站在风习身后，就像一只蛰伏的大猫。

　　罗伊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强有力的对手。

　　公子的胸腔酸涩，故意问，“蒙哥利塔，这位唐纳德先生是您的朋友？”

　　“嗯。”

　　“不是。”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前一个是唐纳德，后一个是风习。

　　顶着一前一后两个男人的目光，风习坦然道：“唐纳德先生是我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