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耀眼的你》大同子

1、冒险

　　第一章冒险
　　还有一分钟，何念念心里默默倒计时，小灵通屏幕上已经提前输入了七位数的电话号码。当她心里默数到1时，拇指也毫不犹豫地掐着点拨通了查分电话。
　　提心吊胆的何念念等来了一句，“业务繁忙，请您稍后再拨。”她好不容易建设的心理防线就被这么无关紧要的一句话毁之一旦。她有些懊恼地把手机丢到床上，小灵通和竹凉席碰撞出清脆的响声。
　　隔壁房间的脚步声吓得她立刻“啪”地关掉灯，分数还没出来她不知道如何应对父母关心的询问。片刻后，隔壁房间也关灯了，她再次输入那串号码，却少了几分按下拨通键的勇气。
　　当初填报志愿表时，何念念是第一个交给班主任的，走向讲台的那几步仿佛一位英勇就义的战士。班主任就那么直愣愣得盯着志愿表，捏着纸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他叫住了转身离开的何念念，扬了扬手中的志愿表，何念念同学，老师知道你进步神速，可这样做未免太冒险了！见何念念一声不吭，班主任招手示意她随自己去教室外面。
　　即使是年纪第一名也不敢三个志愿都报同一所高中，何况是鼎鼎大名的华海高中。华海高中是华海市最强的高中没有之一，所以，华海高中从来不会在填报志愿前期去各个中学游说，每一年每一所中学都有尖子生因为其他高中承诺的各种优惠福利而放弃华海六中。
　　今年依旧如此，面对招生老师的三寸不烂之舌何念念的应对策略是绝不开口，招生老师估计也没见过这么油盐不进的学生，几轮游说下来纷纷放弃了她这个难啃的骨头。
　　现如今是没有后悔的机会了，伸脖子是一刀缩脖子也是一刀，不如痛快点。想到这，何念念的拇指已经被大脑支配按下了通话键，她在心里默默祈祷，天灵灵，地灵灵，保佑我的小灵通，这次一定要接通，给个痛快话，过就是过，不过就重新复习，要知道，钝刀子喇肉最疼了。
　　很多年后，回忆起那个查分的夜晚，何念念说，当电话那头温柔的女声报出她的分数时，她十分清醒地知道，自己恐怕再也没有机会见到那个身披阳光的少年了。
　　是的，三个志愿只填报一所高中，这样的行为无疑是非常冒险的，但是，这场冒险是值得的，虽然败得一塌糊涂。
　　何念念躺在无边的黑暗里，闭上眼睛却满眼阳光，她轻轻地对自己说，差几分而已，就差几分，差几十分是实力不行，差几分大概率是因为没踩到狗屎。
　　复读吧，还有一次机会，一次能够见到他的机会，想着想着眼泪就不争气地流到了耳朵里。
　　班主任苦口婆心的劝诫言犹在耳，他说年级前三名报华海高中可以说是六中的传统，从来没有人打破这个传统。你的成绩也不差，最近一次考试突飞猛进，更是跻身年级前十。可你要知道，华海高中的竞争十分残酷，一份的差距足以刷掉许多人。
　　何念念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他既不想说谎却也不能直接告诉班主任，我是为了一名男生执意如此。或许是太心虚，压根不敢看班主任的眼睛，只能低着头说，“嗯。”
　　不知道是不是开窗睡觉的缘故，何念念发烧了。
　　烧得迷迷糊糊时，何念念隐约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消毒水味，因为自己有鼻炎，体质弱，隔三差五地就往诊所跑，别人闻着刺鼻的消毒水味她却甘之如饴。
　　手背上一阵刺痛，让她猛然惊醒。
　　爸妈都在守着她，何念念感觉脑袋痛得要爆炸了，她下意识地抬手揉太阳穴，却被眼疾手快的妈妈一把拦下，“念念，手上扎针呢。”说着便伸出右手为她轻轻地按摩太阳穴。站在旁边的何爸拿出水杯焦急地说，“快让念念喝口水，嘴角都起泡了。”
　　这一刻，何念念突然觉得自己太混蛋，自己一意孤行完全忽略了父母的感受。
　　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我们可以独立但不能太自私。
　　眼泪不受控制地唰唰往外涌，鼻涕像跟眼泪比赛似的，争先恐后的往外流。作为一名鼻炎患者，想要琼瑶式美美地哭泣根本是天方夜谭，鼻涕永远比眼泪多。
　　我...我想要...想要复读。实在哭不动的何念念哽咽着挤出一句还算完整的句子。
　　她没勇气告诉爸妈，三个志愿全部填了华海高中，并且以几分之差被华海高中拒之门外，只能委婉地说一句，我想要复读，何念念忐忑得等着爸妈的回复。
　　何爸只说了一个“好”字，就出去给她买早餐了，何妈莞尔一笑，手上的动作依旧没停。
　　何念念有时候就想，自己上辈子一定做了很多很多好事，所以，这辈子才拥有了世界上最好的爸爸妈妈。
　　何爸是小学老师，写得一手好粉笔字，家里墙上写满了诗词，何念念常想，自己语文成绩好，这满墙的诗词功不可没。她转念又想，如果，老爸当初往墙上也写点加减乘除，是不是自己的数学成绩也能和语文成绩一样好呢？
　　每次想到这儿，她都恨不能穿越回去，告诉老爸，你的举动关系到你女儿未来的学习成绩啊！数学好歹也写点儿啊！当然了，再写点英语更好了，多多益善嘛！
　　这可能就是典型的，拉不出屎怪茅坑吧！啊呸！这可是亲爹啊！怎么能用这句话呢？但除了这句话，何念念也想不出来更贴切的形容词了。
　　何妈就是普普通通的农村妇女，小学没读完就辍学了，那满墙的诗词她连字都认不全，可她对那满墙白色的粉笔字爱护得很。写在外墙上的粉笔字因为临街，总有调皮的孩子乱写乱涂，赶走那些捣蛋鬼，她会一笔一画地照着字迹描摹粉笔字。时间长了，何妈不仅识字量蹭蹭猛涨，写得字也越来越好看了。
　　豆浆油条的香气勾着何念念的魂儿回到了现实，吊了瓶水，身上没有那么难受，烧也退了，这会儿真的饿了。一大口热热的豆浆下肚，整个人都活了过来，焦黄酥脆的油条，咬一口，油香四溢，嘴唇自动抹上一层唇蜜。
　　何念念坐在病床上，居高临下的她将父母头上的白丝看得一清二楚。岁月不饶人啊！他们被岁月催白了头，催弯了腰。
　　何念念是独生女，从小就享受着父母独一份的宠爱，她小时候常常想，等父母老了一定要加倍对他们好。
　　难道自己就是这么加倍对他们好的嘛？
　　看着被蒙在鼓里的父母，嘴里的油条怎么也咽不下去，她想着怎么着也得给他们一个交代，更何况，瞒得过初一瞒不过十五。
　　“那个...爸，妈，我志愿报了华海高中。”何念念说的漫不经心，其实心里紧张的要死。
　　“你报志愿前就跟我们说过了呀！”
　　何爸也点点头。
　　“是说过了，但是，我三个志愿全部报的华海高中。”何念念做好心理建设，一股脑儿把话全丢了出来。她低着头，机械地重复着咬油条的动作，一口接一口，油条却只受了皮外伤。照这样吃下去，这根油条能啃到天荒地老。
　　“唐老师给我们打电话了，让我们不要怪你。”何妈的声音略带哭腔。
　　何爸赶忙拍了拍何妈，笑着说，“唐老师说了，就差几分，我们念念实力还是很强的，明年再战。”
　　“那你们怪我吗？”何念念多想被爸妈痛骂一场，好减轻自己的愧疚。
　　何妈笑着摇摇头，何爸反问，“那你后悔吗？”
　　何念念认真想了想，也笑着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