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告》烛榭

6、第五章

　　在备用的电力能源勉强维持的照明下，整艘移民舰上的人们排成了一条长队。这条队伍从驾驶舱开始，一眼望不到尽头。

　　人们噤若寒蝉。不敢轻举妄动。

　　一个兽人扯过排在最先的人的左臂，用仪器一扫，然后拔出一把匕首，对着那人小臂一剜，取出了一枚芯片，丢进了一旁的屏蔽袋。
　　那人的小臂血肉模糊，但他却不敢说一句话，咬着嘴唇硬生生地把尖叫咽了下去。一个兽人赶牲畜一样，把他赶到了舰尾的货舱。

　　下一个人向前迈了半步，畏惧地伸出左臂。

　　芯片落在袋中相互碰撞的“叮当”声渐渐有了节奏，长队缩短，就剩了十余个人。

　　裴鹭生前面的人取完芯片，走向后方。裴鹭生上前一步，面无表情地伸手。

　　兽人用仪器一晃，目光扫过扫描结果，拿匕首欲动的手一顿。

　　特制的仪器虽然没有扫描出这枚芯片的所在位置，但却读出了其中的内容——只不过目前只显示出了一个大致的形状。

　　这台仪器是他们的“首领”——一个代号叫“king”的男人派人送来的，它能读出内容的芯片一定异于寻常。

　　兽人再定睛一看，扫描出的内容已经完全显示了出来——是一个打开的箱子，箱子里弹出一个带着大弹簧的搞怪娃娃，潇洒自在地左右摇摆。
　　这什么鬼?

　　站在几步远处，先前领头的那个兽人看出了异状，上前查看。
　　他的目光在搞怪娃娃上停了半晌，指着裴鹭生说:“你，跟我来。”

　　兽人带着裴鹭生来到舰尾的货舱，但并没有让他同那些被去除芯片的人坐在一起，而是打开了正对着货舱舱门的一扇极隐秘的小门，不仔细看完全看不出这儿还有东西。

　　门里小屋内的照明灯光自动开启。单从布置来看，裴鹭生看不出这小房间的用处。

　　“你先在这里待着吧。”兽人说着，抛给裴鹭生一包压缩饼干，然后关上了小门，手在门锁上一晃。
　　门被锁上了。

　　他傻，但不是绝顶的傻，直觉告诉他，那小兔崽子不是king的把柄，就是可以在king那儿换钱的宝贝。

　　星空的另一边，一座巨大的空间站空城一样，静静地飘浮着。淡蓝、银白，和玄鸦般的漆黑构成的色调以及充满力量感的棱角无不是金属与现代科技的完美结合。

　　这座空间站是联合星系舰队的基地，名为“泰山”——这名字听起来像是一个地球公元时代中国人的后裔起的——它本是联合星系政府官方的空间站，就在即将竣工的时候被联合星系舰队截了胡，不知用什么方式“抢”去成了他们的基地。
　　这座空间站并不是一直叫“泰山”的。“泰山”是它的原名，在使用过一段时间后官方曾经改过一次名字，然而人们还是习惯叫它“泰山”，新名字和老名字一时有些混乱，官方也就只好把名字改了回来。

　　“泰山”空间站作为休息区的舱段中，时而会有几个工作人员行色匆匆地走过。就在他们绕行而过的一张长桌一端，祁翎支着下颌，对着一个投影在桌面上的半透明小屏幕发呆。

　　一个男人踮着脚靠近祁翎，在他的肩膀上猛地一拍。看着祁翎迅速压下有些翘着的嘴角，他不怀好意地调戏道：“呦，这不老祁吗，今儿又瞅见哪个美人了？瞧给你乐的。”
　　祁翎扫了一眼那男人。

　　那是祁翎手下一艘战舰的副舰长兼驾驶员——罗晋程。他的舰长上司已经懒出了个性，几乎从来没有开过归他管的任何一艘战舰，都让副舰长驾驶。

　　祁翎:“有事说事，没事滚蛋。”

　　“找了你半天，结果跑这儿来了。”罗晋程抱怨了一句，然后收敛了面上嬉皮笑脸的神色，正色道，“收到了求救信号以及坐标，目前看来是一艘移民舰发出的。”

　　祁翎目光一凝:“走。”说罢，他起身向战舰收发舱段走去。
　　“这是求救信号中附带的坐标。”罗晋程一边把一个悬浮的半透明小屏幕推到祁翎面前，一边手忙脚乱地在另外几个小屏幕上敲敲打打，真恨不得自己长出三头六臂，“等我给你找一下收到的求救信号。”

　　祁翎扶着左耳低声说了句什么，抽空瞄了一眼坐标：“B星系无人区边缘。”

　　“对，你再看一下求救信号。”罗晋程又推给祁翎一个小屏幕，叠在原先显示坐标的屏幕上，两个屏幕随即合二为一。

　　只见那小屏幕上的“求救信号”是一段断断续续的文字：“遇袭……紧急……求……”。

　　“没有其他个人或者群体收到这条求救信号吗？”祁翎放下了左手，可能是结束了和某个人的通话。

　　罗晋程手一捏，其余的屏幕全部消失，他说：“大概率没有。这条求救信号是用我们的内网频道以及特殊密文发出的，除了我们，应该不会有人能够接收到并且破译密文内容——但是因为距离太远，内网覆盖到B星系无人区边缘的时候就已经十分微弱了，所以我们收到的信息就是不完整不连贯的，而且要不是求救信号附带了坐标，我们还真不一定能知道准确位置。”

　　祁翎点点头，调出实时星图和今天的移民舰航道图。

　　确实有一艘移民舰的航行路线会经过那个坐标附近。

　　而且它此时正处于失联状态。
　　——原定路线中并没有已知的高危路段和潜在的危险，所以这艘移民舰没有被不间断地监控，再加上监控系统的预警功能时好时坏，它失联了大半天也没有人注意到。

　　“这件事，从这只言片语中只能得知一个轮廓——当然，不排除恶作剧的可能性。”祁翎步履飞快，“我已经召集了一小批人，就动身去探个究竟吧。”

　　祁翎知道自己是一个中将，一般派到他这儿让他管的事要么是上面认为有难度但是没那么大，没有必要让上将们上的，要么就是他管事的亲爹看不惯儿子一天天闲得蛋疼给他往远了派着玩——的之前就有好几次这坑儿子的爹瞎揽的活儿都是地区政府能解决的小打小闹——不管是哪种情况，他办起来都是十拿九稳的。

　　战舰收发舱段的战舰停靠场上，十余艘战舰预加热完毕，一艘接一艘地驶上了发射台，绝尘而去。

　　十几艘小型战舰在太空中集结成井然有序的一小支舰队。他们沐浴着空间站外壳发出的光线，舰身上反射出的、冷厉的寒光，逼人刺骨。

　　几个兽人在移民舰中踱来踱去，他们杂乱的脚步声令货舱中被严密看管着的人们惴惴不安。

　　移民舰的能源部分彻底炸没了，备用的电能源只能用在基本功能上、废弃太空城那一丁点儿能源连城中人们的正常生活都难以为继，更不可能开过来接人和物资。兽人们掐了半天架，最终决定用一艘中型战舰做临时的搬运工具。

　　这一小撮兽人唯一的一艘中型战舰不久前刚刚在停靠间里停放好，舰上的人脚跟还没在停靠间的地面上站稳，就被赶回了战舰上。

　　然而预加热和航行到指定位置还是需要一定时间的，移民舰上的兽人们就死活不会利用这一段等待的时间整理物资，依然无所事事。

　　他们并未察觉到的是，在茫茫太空中有一小队如尘埃般的战舰正悄然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