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告》烛榭

2、第一章

　　随着人类对科技的产物习以为常，便不再满足于并不通情达理的人工智能以及冷冰冰的机器人，他们得寸进尺，欲望和要求变本加厉。

　　许多人为了牟取暴利，就会想方设法地满足变态们同样变态的欲望。

　　于是，“兽人”应运而生。

　　起初的“兽人”是将动物身上的部分器官“嫁接”到十三、四岁，还在生长发育的少年少女身上。只是这种方式无法改变根本，而且这些“兽人”们大都已经拥有了较为完整的自我意识，性格无法改变。同时，少年少女们娇弱的身体禁不起这么折腾，少有能活下去的成功案例。

　　那些黑心商人便用当时还算发达的基因造人技术，将动物的部分基因混入人类基因之中，这样培育出的兽人不光可以拥有动物的器官，还可以拥有动物的特点。
　　这些兽人的存活率几乎为百分之百，而且他们就是一片白纸，性格的可塑性极强，完全可以长成他们的主人想要的样子——当然，除了长相。

　　在地下黑市，兽人一度成为最热门的商品。

　　兽人们本该与人类相安无事，但不知什么原因，一批声称拥有上好基因、智商顶尖的兽人在顶级安保系统的眼皮底下溜走了。

　　这件事对于卖家以及已经交付了大额定金的买家们来说，都无疑相当于晴天霹雳。
　　但双方都知道，这种非法的营生一旦被捅到台面上去，到时候可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掐了半天，这事还是不了了之了。

　　这些兽人们消声谧迹了十余年，就在世界都已渐渐将他们淡忘之时，几起接连不断，致人类死伤损失的大案引起了联合星系的重视。

　　这几起大案作案手法相似、目的相似，就连发生地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不管是天然行星，人造行星还是人造卫星，都在十六年前有过地下黑市，并且地下黑市中都有过贩卖兽人的现象。
　　而第一起案件发生的时间和地点，正好与十六年前兽人逃走的事件吻合。

　　经过多方商讨后，联合星系政府将这几起大案归为一组连环案，并用第一次的案发地和时间起了一个平平无奇的名字：“D4(富士星)609案”。

　　男孩回忆着女人昨天为他讲述的“故事”，把“609”这三个可能是日期的数字翻过来倒过去地念叨了几遍。在他的印象中，6月9日这个日期对那些奇形怪状的“叔叔阿姨”们来说，意义非比寻常。

　　他们称那天为“自由日”。

　　他们会庆祝，会狂欢，懵懂无知的男孩不明所以，去问那个叫“母亲”的女人。女人犹豫了很久，给他讲了一个更加云里雾里的“故事”。

　　女人还说什么“还好日历没有变”，并且一而再再而三地叮嘱男孩，不要把这个“故事”告诉“叔叔阿姨”们。

　　男孩没有把这个不痛不痒的叮嘱放在心上，因为以往他每一次犯错，女人都是一笑带过，脸上的神情与往日没有什么不同之处。

　　所以他在无意中说漏了嘴。

　　当男孩带着一身他早已习以为常的泥沙与伤疤回到家时，迎接他的不再是看上去十分疲累却依然笑得那么温柔慈祥的女人，而是没有一点活气的、空旷的房间。

　　男孩并不敏锐的直觉感到了一丝异样，他一直以来松弛的神经越来越紧绷。

　　陌生的感觉、地面的触感、“咚”的一声闷响……

　　八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但对于一个只有八年过去的孩子来说，这就是他的一切。

　　记忆的碎片在他面前，看似触手可及，却有八年之遥。

　　那些光怪陆离的碎片一齐炸开，更加细碎凌乱，就像传说中那漫天星斗。
　　他一晃神，近乎不受控制地伸出了手。

　　那些碎片再次炸开，尸骨无存。
　　不知为何，他遍体鳞伤。

　　一线阳光从男孩微睁的双眼间射入，他的瞳孔一缩，意识终于回了笼。

　　他好像已经沉睡了一个世纪之久，厚重的云层、昏暗的阳光、干枯的树木，这一切，以至于空气的味道，对他来说都是那么陌生。
　　恍若隔世。

　　男孩听不到声音，竭尽全力也说不出一个字。他就像是一个旁观者、一个局外人，世界与他，被时间相阻，被空间相隔。

　　男孩看到了那个女人，衣冠不整、发丝凌乱，干裂苍白的嘴唇一张一合，似在说着什么。

　　女人被两个健壮的男人押着跪在地上，一边说，一边不住地看向男孩所在的方向。

　　两个男人目不斜视，丝毫没有理会那女人。他们面对的方向上，几个兽人坐在弯成一个半圆的长桌后，神情淡默。

　　他们脚下坚实的土地呈一种铜未完全氧化的暗红，就像是用鲜血洗涤了无数次，每一个分子都被烙上了血液的殷红与腥甜。

　　男孩剧烈地挣扎起来，现在能与这个世界交流的，就只剩他的身体了。
　　但这副身体好似灌了铅、坠了石，每挣扎一下，都要费尽九牛二虎之力。

　　挣扎越来越微弱，意识再次沉入不见底的深渊。男孩试着把自己拉回现实，可他发现，自己的灵魂原来也是那样的沉重。

　　一切变得模糊而抽象，唯有那个狼狈不堪的女人，清晰、分明。她的一举一动就像是一把把小刀，将男孩心底从未向任何人展露的、最柔软的地方剜得血肉模糊。

　　最后的最后，是男孩这一段短暂的清醒的最后，也是女人这一段痛苦的人生的最后。男孩看见女人的头颅被洞穿，鲜血、脑浆、红肉、白骨，飞溅开来。

　　有那么一瞬，这血腥的一幕竟像是一朵花儿，绽开了她绚丽的笑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