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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肩上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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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安十五年】
刚收了云中茶,兄弟二人就双双调出京,还都贬了半级,任谁看都知道是做哥哥的在给弟弟擦屁股。
张明简在都察台的顶头上司是二皇子的人,因此张明简一提去莫州,他笑着挽留了一番,便给户局递了话。
张明简是天子门生,他有意左迁,户局的尚书便有意无意地在天子跟前提了一句。天子笑言道:“张卿右迁巡按也使得,他仍愿做廉察,便随他去罢。朕听闻张卿欲鬻宅充作路资?取朕私库五十两黄金给张卿做盘缠罢。”
张明简卖宅子,本来就是不做京官、不参与党争之意,如今皇帝也表了态,这五十两黄金就是“朕信你,你先去北边攒攒功劳,回来朕还用你”的意思。
张明简赶路并不耽搁,因此不过月余就进了莫州城。
宋风自请去租买新宅子,牙人领他进了一座二进院,说屋主人就在正房中。
宋风推门进去,一见那人样貌,转身就走。
那人连忙追出来道:“敢问公子后背右肩处可是有一血痣?”
宋风“咦”了一声,转身道:“你这人好不规矩,怎能偷看我换衣?”
那人“扑通”一声跪得瓷实:“小人不敢,请公子容小人进屋禀告。”
宋风退了一步,也不扶他,只口中道:“快快请起。”
那人告了罪站起身,正是宋风那日在桂枝酒楼遇到的怪人。
宋风睨了他两眼,见他果然恭恭敬敬,便进了屋。
那人关了门窗,立时又跪下了:“小人名唤郑福,是先帝朝皇后宫中的内侍。统平廿二年芎人侵犯北都,奴婢随皇后娘娘南迁,娘娘凤体欠安,命内侍何喜抱着小皇子先行,随后拔出宝剑,自……自……”
宋风听张明简讲过这段史,统平廿二年,芎军陷北都,帝后薨于南迁途中,皇贵妃李氏于其父李相扶持下,立其子为帝,是为当今圣上。
郑福压抑住哽咽,道:“奴婢记得清楚,小皇子后背右肩处有一颗血痣。”
宋风不哀不喜:“是吗。”
郑福伏下身子:“奴婢句句实言。”
宋风沉吟良久,终于走上前伸手一托:“如此,郑公公快起。”
【谷通元年】
小童掰着指头道:“宋风是先帝的孩子,圣上也是先帝的孩子,那宋风和皇上就是兄弟?”
“不对不对,”小童自己先摇头道,“那时候的先帝,现在是先先先帝啦,那时候的‘当今圣上’现在也是先先帝啦。”
男子摸了摸小童的头:“不错,正是如此。”
“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啊……”
【宁安十五年】
张明简不信什么“买宅子送老仆”的鬼话,这名唤郑福的一看就是个阉人,对宋风殷勤得过分,内中必定有鬼。
但宋风用他倒是顺手,张明简明里暗里提点几句,都被宋风嬉笑着糊弄过去了。
这日,宋风照例上酒楼给兄长捎带美味佳肴,他刚发了月俸,寻思着多买几样,便带上了郑福。
刚进酒楼,宋风就觉察有人盯着他看。他不动声色要完菜,就听有人高声道:“那位公子的酒菜算我账上!”
宋风一回头,只见一个大汉冲自己拱手微笑。
宋风也是一拱手,笑道:“多谢兄台。”
那大汉道:“我见公子气宇不凡,心生向往,公子如不嫌弃,你我同桌而食?”
宋风道:“可惜不凑巧,我是来与自家兄长带菜肴的。今日只能与兄台对饮几杯,莫要扫了兄台的兴致才好。”
那大汉哈哈大笑,连声道:“怎会怎会,好兄弟,我叫张鸿,不知兄弟名姓?”
“宋风宋子虚,”宋风道,“巧了,兄弟恰与我家义兄同姓。”
张鸿道:“原来是宋兄弟,想来令兄也是人中龙凤。”
宋风脸上挂上些许矜持而骄傲的神色:“这个自然,我兄是莫州廉察使,莫州大小官员哪个见到我兄不恭敬?”
张鸿道:“宋兄弟,莫怪兄弟我是个江湖草莽,我单单知道这莫州州守最大,怎么听兄弟言语,这廉察使更大?”
“张兄有所不知,这廉察使监察百官、监管刑判,廉察司更是直达天听,故而这廉察使虽官阶不高,但在莫州城中,哪个官吏敢得罪我兄?”
张鸿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令兄如此,想来兄弟也是朝廷命官,是我不懂规矩了。”他口中这么说着,却没有要起身行礼的意思。
宋风摆摆手,不在意道:“我未带仪仗,不算兄台失礼。”
“爽快!”张鸿大笑道,“我敬兄弟一杯!”
宋风与他连饮三杯,郑福在一旁劝道:“公子爷不胜酒力,还是莫要贪杯为好。”
宋风面带红晕,抬脚就踹:“老阉奴,要你多话。”
张鸿似是吃了一惊:“他是阉人?兄弟,你……你怎么能用阉人,难道?”
“张兄,”宋风得意地低声笑道,“兄弟我是新科状元,圣上喜我是风流才俊,拨了个内侍供我差遣,岂不是比力士脱靴还要风光?”
“那真是风光极了!”张鸿也笑道。
此时小二提来食盒,宋风倒没忘了他兄长,起身告辞,与张鸿约了明日再会。
进了家门,宋风连忙脱下外衫塞在郑福怀里,自己接过食盒:“郑伯,适才委屈你了,我身上可还有酒味?”
他眸中一片清明,哪有半分醉意。
往后几日,宋风日日放衙后便与新交的张大哥把酒言欢,终于有一日回来见到自家哥哥坐在了自己房里。
宋风身上还带着酒气,他知道张明简不喜这味道,便在门口站定,陪笑道:“好哥哥,怎么还不歇息?”
张明简将手中的书往桌上一放,宋风便知兄长又要拿什么典故训诫他了。
这回不待张明简开口,他便道:“兄长先莫生气,三日之后自有分晓。”
【谷通元年】
“我知道了!”小童拍手笑道,“宋风在使诈!那个张鸿恐怕不是什么好人!”
男子点点头:“正是如此。张鸿正是看出了郑福是个阉人,故而认为宋风是天潢贵胄。”
“那三日之后怎么样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