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情诗》山荼花

2、黑衣人

　　动身的日子定在了十日后。
　　王后坐在软榻上，手抚着桌上的嫁衣，眼中满是不舍，“可惜我看不见你穿这嫁衣模样了。”
　　这嫁衣王后说是她从姜与檀幼时就开始做了，直到今日，这嫁衣才落得姜与檀手中。
　　嫁衣鲜红，样式却不是中周和西支的模样，金线在鲜红的嫁衣上游走，绽开了一朵朵金花。
　　眼前的少女肤色莹白，身姿曼妙，那眉眼间虽带着些戾气，但不难想象，她穿上这嫁衣定是正合适的。
　　姜与檀凑到她身前，拉着她的手，“那我就现在穿给母后看啊！”
　　王后拒绝了她，轻声叹道:“等你出嫁那日再穿吧。你明日就要动身去中周了，你那姐姐还不知道跑哪去了。”
　　姜与檀没有接话，她跪坐在地，头枕在王后腿边，就这般听她念叨。
　　她不知道此次去中周会有什么等着她，但她想，她身后还有西支。
　　王后走后，整座寝殿便无人说话，空荡荡的一片。
　　姜与檀打开窗，吐出一口浊气，她对明日有些惧怕。
　　西支的天很漂亮，黑夜也是如此，弯月散着细碎的光，姜与檀提着一坛酒来了忘忧树下，她心想:中周的月亮也像西支一样亮吗？
　　她还很喜欢吃忘忧果呢，也不知道中周有没有。
　　远处的沙堆上有一支商队，他们身穿黑衣，奇怪的是他们中间像被隔断，一半在前一般在后，他们似是找不到方向了，见这树下有人，便朝这边喊道:“北凉怎么走啊？”
　　姜与檀放下酒瓶，站起身将双手抵在唇边，大声回应:“再往前行二十公里就到了。”
　　黑暗中，那些人双手交合行礼表示感谢，渐渐的，他们消失在黑夜里，这周围又只剩姜与檀一人。

　　“公主，醒醒。”
　　姜与檀半眯着眼，一副困倦模样，昨夜她同忘忧树说了许多才舍得回寝殿，哪怕今日便要出城了她也起不来，但月桃顾不得这些，她扶着姜与檀的肩将她扶起，“公主，使臣在城门口等着了。”
　　一刻钟后，城门缓缓打开，从里走出的少女面若娇花，长长的辫子被编起垂在胸前，金丝纱纹面纱盖住了她的大半张脸，但那露在外的眼像有魔力一般，吸引着人去探究。
　　只见她身穿湖蓝色纱裙，腰身纤细，走动间臂弯的臂钏叮铃作响。
　　待走至马车前，沈为知将胳膊伸出，一双玉手就这么搭在了他的腕间，但也就一瞬，姜与檀收手上了马车。
　　姜与檀掀开车帷，朝后看去，数不清的货物后是站在城墙上的西支王和王后。
　　只一眼，她松开了车帷。
　　姜与檀垂眸，没注意车帷被掀开，一双大手伸到她面前，大掌一翻，赫然是颗忘忧果。
　　姜与檀抬头，车帷却挡住了她的视线，她只能盯着面前的忘忧果。
　　“吃吧。”
　　他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但许是离得近些，像是在她身边说的。
　　姜与檀拿起忘忧果，嗓音有些沙哑:“谢谢。”
　　马蹄声响起，姜与檀知道应该是队伍开始走了。
　　她还是没忍住，偷偷掀开车帷朝后看了眼，西支王和王妃的身影慢慢变小，直至消失在视野。

　　西支边境漫天黄沙，队伍走了两日，但离中周还有五日路程。
　　这两日他们都是赶路，中周到西支这的客栈也很少，基本上吃喝都是在马车用的。
　　她生在西支，虽常骑马，但坐马车会晕。
　　如此一来，不过短短两日，姜与檀的气色就没有刚出城好。
　　今日天气好些，姜与檀手握干饼，时不时往嘴里塞两口。
　　她抬头看着天边，转个头的功夫面前多了个水囊。
　　见姜与檀接过喝了两口，沈为知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天边，“公主，吃好了吗？”
　　姜与檀点点头，抓起水囊和饼就进了马车。
　　过了半响，她的声音从马车内传出，“快走吧，估摸着等会要有风暴了。”
　　还算他们运气不错，进客栈也就一刻钟后，外面的黄沙被卷起，带这些热潮涌进客栈。
　　见到熟悉的店小二姜与檀放下心来。
　　她叫住沈为知，“沈大人，我有点难受。”
　　闻言沈为知停下脚步，唤来队中的行医，“快给公主看看。”
　　姜与檀双指微曲支着额角，任由行医为她诊脉。
　　行医摸着自己白花花的胡子笑着说:“公主没什么大碍，许是舟车劳顿，容易疲乏，歇息片刻即可。”
　　沈为知送走了行医，回来后嘱咐姜与檀:“公主好生歇息。”
　　姜与檀与月桃对视一眼，去了楼上的厢房。
　　“阿姐！”
　　见到许久未见的姐姐，姜与檀直扑到姜玉婵怀中。
　　月桃在后关上厢房的门，看着她们笑:“大公主，你都不知道，自你走后，三公主整日在我耳边念叨。”
　　“阿姐怎么还不回来啊。”
　　“再不回来阿姐就要见不到我了。”
　　月桃演起平日里的姜与檀，那是一个绘声绘色，逗得姜玉婵咯咯笑个不停。
　　眼见月桃越演越离谱，姜与檀赶忙制止她:“月桃！”
　　“叩叩叩”敲门声响起。
　　“公主。”
　　姜与檀的动作顿了顿，她抬头视线与姜玉婵交汇，对方无声的安慰她:“无事。”
　　月桃也很快反应过来，她走至门后，“我家公主睡下了，有事明日再说。”
　　屋外的人听了却并未离去，他将手中的粥放到门口，“我给公主熬了些粥，她醒来喝应该刚好。”
　　听到门外没动静了，月桃才开门将粥拿进屋。
　　姜与檀扫了眼，也没喝的欲望，姜玉婵打趣她:“不尝尝？”
　　姜与檀轻轻摆头，主动送上门的多半都没有什么好物件，她虽生在西支，但也听路过的商贩谈及中周人时无一说的不是狡诈，“在外要心思重些，才能成大业！”
　　姜玉婵轻笑一声，她曲起手指在姜与檀脑袋上敲了敲，感叹道:“西支小公主长大了。”
　　姜与檀抿了抿唇，“阿姐，我都已经十七了，在中周都可以出嫁了。”
　　月桃心直口快，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公主你这次可不是去出嫁吗？”她顿了顿，发觉自己说错了话，赶忙跪下，“月桃错了，这就去领罚。”
　　姜与檀摆摆手，她此刻只在意何时能行动，让自己成为和亲之路的变数，况且月桃跟了她十几年，也不是有其他心思的。
　　早在中周使臣来的那一日，姜玉婵就得知消息，她并不想让她妹妹出嫁但还是拗不过她。
　　在她心中，妹妹只是一个小孩子，懂什么和亲，但她提起的太子，让姜玉婵觉得中周皇室关系错综复杂。
　　自己的妹妹若是卷入其中，怕不是会被啃的骨头都不剩。
　　想到这些她看向姜与檀的眼神中带了些担忧:“阿檀，这和亲之路恐是不好走。”
　　姜与檀反握住她的手，“阿姐，我太害怕梦会成真……”
　　姜玉婵没有说话，她轻抚着姜与檀的头，这一次分别，不知要多久才能再相见。
　　但她压下内心的躁动，轻声说:“阿檀，时间差不多了。”
　　“走水了！走水了！”
　　门外小厮正在逐个敲客房的门，说是马厩着了火，姜玉婵转身看向姜与檀，“阿檀，快走……”
　　但她的笑僵在了面上，姜与檀在她脖颈处来了一刀，她很快就晕了过去，在她身后，是早已在门外等待多时的暗卫。
　　姜与檀将她抱给她的暗卫，嘱咐道:“路上小心些。”
　　她最后一眼看向姜玉婵，她在心中狠狠地刺自己一刀:“阿姐，我若逃了，中周就会派兵围剿西支。”
　　如此，姜与檀便不会忘记她此行的目的。
　　待二人走后，姜与檀开门走了出去，外面已是一片混乱。
　　她拉起月桃的手，快速地从楼梯走下，到了客栈的客堂，人都挤到一处，慌乱中，不知是谁在背后推了她一把，姜与檀就这么摔了出去。
　　“砰”
　　客栈的大门被撞开，数十个黑衣人破门而入，也不见是谁便挥刀乱舞，许多留宿客栈的商贩慌得四处逃亡，最后却被一剑封喉。
　　一道雪白的剑光闪过，姜与檀身子一闪，借机向前跨一大步，从后方将黑衣人打晕。
　　她四处张望寻找月桃，却并未发现身后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黑衣人，身后传来一阵闷声，她回头看去，是沈为知给了那人一剑。
　　沈为知闪到姜与檀身前，挡住了一黑衣人的进攻，好不容易有喘息的机会，他侧身询问道:“公主，没事吧？”
　　姜与檀回应:“无事，只是我的侍女不见了……”
　　沈为知捡起倒下黑衣人的利剑，递给姜与檀，“公主拿着防身吧，我去找她。”
　　姜与檀接过利剑，转身用剑柄打晕了冲来的黑衣人，“不必了，我去就好。”
　　她踮脚一跃去了二楼，马厩在客房后面，火虽被控制住了，但还是有滚滚浓烟涌上二楼，姜与檀捂住口鼻，直奔客房。
　　她心下想着，这群刺客也未免太过激奋了，那下手从未留情，况且他们的主子都已经走了，他们怎么还倒留下了。
　　不过容不得她多想，她冲进客房果然找到了在角落瑟瑟发抖的月桃，她一把捞起月桃就往一楼跳。
　　月桃怀中紧紧抱着包裹，落地后紧紧跟着姜与檀，直到冲出客栈她方才松口气。
　　“公主……”月桃躲在客栈外的水缸中，见姜与檀要重返客栈叫住了她。
　　姜与檀转身摸了摸月桃的头，安慰道：“月桃在这乖乖躲着，等结束了我来找你。”
　　客栈里的厮杀还没有停止，姜与檀进去时一个黑衣人杀红了眼，直直朝他奔来，招招致死，纵使她过于迟钝，也不会看不出这不是大公主带来的人。
　　姜与檀快速解决后看向客堂中被团团包围的人，他的身上多多少少带了些伤痕，这些人又都是高手，一时之间，他竟无法脱身。
　　左右看了看，那些商人早躲在角落颤抖，在他们看来，他们也只是一介商贩，并不知道此次西行会给他们带来这等祸事。
　　姜与檀持着剑就这般冲上前去，在众人眼中，只见得一道青色身影混入那一群黑衣中，她那腰间的丝带也顺着她的动作飘舞，不过一盏茶功夫，黑衣人便倒了大半。
　　沈为知挥着长剑，见姜与檀持剑连杀了两人有些诧异，眼中也闪过一丝赞赏，“公主竟还会武。”
　　姜与檀冷哼一声，“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一炷香后，姜与檀瘫坐在地，捂着肩膀，鲜血从指缝涌出，滴在了青色的罗裙上，这是她最为喜爱的一件衣裳，却这么毁了。
　　但此时并不是思量这些的好时候，姜与檀步履飘浮地走出客栈，身后还跟着同样带伤的沈为知。
　　她抿了抿唇，哑着嗓子说：“我们还是快些走才好，那些黑衣人可不止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