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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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要走了吗？”
“嗯。”
“不留下来吗？”
听到这么一句话，他回过头。就见身后有个红色的小毛团，正扑棱着翅膀不远不近地跟着自己。
少年眼里带了点笑意：“我是人类。”
毛球道：“人类不可以留下来吗？”
“你们异兽不是不喜欢人类吗？”
“唔……”毛团想了想，“有吗？”
少年笑而不答。
“那你叫什么名字？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少年停了脚步，正巧站在了茫茫繁树华盖下为数不多的空地中。
身后的小鸟也随他停了下来，悬飞在树荫之下。
有风从林间穿掠而过，少年柔顺的发被吹起。
他默然片刻，答道：“常河。我叫常河。”
“河？山河的河吗？”
“嗯。”
朱雀又问：“那你家住何处？我要如何寻你？”
少年转了身，看着它道：“你寻不到我的。”
“此话怎讲？”
“因为我没有家了。”
朱雀一顿：“……什么叫没有家了？”
少年的嗓音依然淡淡的不带什么强烈的情绪：“江南常家，五个月前被兽潮所灭，祖宅被夷为平地，族人尽数失踪，不知生死。”
朱雀沉默良久，轻声重复道：“……兽潮？”
“近几年人族和异兽的战争越来越频繁。常家镇守江南之地，身先士卒而已。”少年道，“以我常家上下一百二十九人护全城一十六万百姓安然无恙，没人觉得亏。”
少年弯了眼：“‘山河常安，四海皆平’，我们的命运早就和这人间山河连在了一起。”
这句话落下，一人一鸟相对无言。
朱雀敛了翅膀，落到了地上。
过了许久，它突然轻声问道：“后悔吗？”
用自己的命去守护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人，后悔吗？
少年闻此一顿，蹲下身手搭在膝上安静地看着它，须臾说了句和这个问题毫不相干的话：“谁都要做点选择的。”
他垂眸，眼睫投下了一片阴影，但少年的眼睛却亮得惊人。
他不知为何极淡地笑了一下。
“我不后悔。我们没人后悔。”
朱雀眼睫颤了颤，它抬头，对上了那人的眸子。
“以凡人之躯换山河春秋常安，这就是常家立族初衷。”
“护世者，不该有贪生怕死的后悔之辈。”
阳光穿透层层叠叠的树叶，他半蹲在斑驳的影子里，眸里带着光。
可能因为它在树荫之下，周身环境晦暗，而它被光晃了眼。
总之那一刻朱雀眯了眯眼，眼眶有些酸。
那是他对他的第一印象。
他像江南的流水一般绵延不绝又生生不息，心怀天下且悲悯苍生。
那是他眼里光的模样。
……
程宜睁眼的时候，外面的天刚亮不久。
星海今天没有课程，相当于一个小小的休假日，整整一天的时间学生们可以自由分配。
他仰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星宿图盯了许久，而后才翻身下了床。
这栋别墅的二楼有一个凸出楼身悬空着的阳台，镶嵌着透明的玻璃。阳台正对着一个花园，正是曾经被姜沉吐槽过无数次的荒园子。
在星海，两栋别墅共用一个花园。
程宜因为自身原因没管过这个小花园，而另一栋别墅很明显没人入住，这两种因素直接导致了这个共用花园荒废成了鬼园子。
卧室在二楼，一眼就能看到对面的玻璃阳台。
程宜看了那阳台片刻，明明没什么事，却还是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然后他垂了眸。
楼下有个老师正低头用钥匙开着紧挨着他这栋别墅的那栋无人别墅。
而那老师的身后跟着另一个人。
那人脚边放着一个纯色的行李箱，单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拉着行李箱，正安静地听着老师絮絮叨叨。
程宜愣了愣。
铁制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
老师扇了扇手，挥走掀起的灰尘，呛咳了几声才道：“这房子至少五六年没人住过了。你怎么就想不开要这栋呢？”
常河上身往后微倾，躲过前方的灰尘，淡声道：“这里静。”
老师不理解地侧头看了他一眼，嘟囔道：“不大的年纪，一个两个都喜静，怎么就比我还老成呢。”
她声音不大，但常河还是听清了。
他看了对方一眼，没接话。
但那老师边低头清扫门后的杂草，边头也不抬地随手一指程宜这栋别墅：“看到没，就这栋。当初这里的主人选这栋时说的也是这句话，一字不差。”
程宜虽然没听到他们在说什么，但是他看到了老师，哦，也就是他班主任指来的方向。
他懵了一瞬，还没来得及躲，就见那楼下的人抬了眼。
两个人的视线交错在一起。
程宜清晰地看到了对方毫无温度的双眼。
常河抬眸跟窗户里据说“喜静”的新邻居对视片刻，而后在老师的叮嘱里收回了目光。
老师：“这屋子你可能要自己收拾收拾了，不收拾真的住不了人。唔，需要我帮你找几个人来帮忙吗？”
常河面无表情地婉拒道：“不必了，多谢。我喜欢自己一个人做事。”
老师：“……你是怎么一个人活到现在的？”
常河顿了一下，侧头看向她。
老师：“……”
老师：“当我没说。”她后退一步给他让开路，道，“那你自己准备准备吧，我不打扰你了。明天八点准时来报到，别迟到了。”
说到“迟到”两个字，那老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牙疼地皱了皱眉，再次强调道：“千万别迟到了，迟到会被学校处分的。”
常河依然淡漠：“嗯。”应完，他礼貌地多说了一句，“多谢老师。”
老师点头冲他笑了笑，踩着高跟鞋走了。
常河目送着她离开，而后微转了头，再次看向了程宜这里。
两个人的视线第二次交错。
程宜有点意外地挑了挑眉。
他太了解这人的性子了。
这人不感兴趣的东西他不会分出一丁点的注意力。而如今他竟然会特意转过头来看一个……
第一次见面的……
陌生人？
对视的两个人一个面无表情，另一个眼神平静。
良久，楼下的人移开视线，拉着行李箱进了陈旧的大门。
程宜抱臂倚靠着阳台，透过全方位的玻璃窗看着他进了门，突然笑出了声。
他带着笑意自言自语道：“那就……期待一下以后吧，我的……新邻居？”
·
第二日，姜沉来找程宜的时候，惊讶地发现对方竟然一改以往的习惯，早早整理完等在了路口。
姜沉头顶缓缓地冒出了一个“？”。
他小跑着过去，人都傻了：“我去，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这什么情况？”
程宜没理他，心情不错地往前走：“快走。”
“……去哪啊？”
“上课啊。”程宜看傻子一样看他，“你这什么话？不上课我还能去哪？”
“嗯……你别墅不会炸了吧？”
程宜不解：“？”
姜沉怜悯地看着他：“你是因为没地去所以才着急去教室吗？”
程宜：“？？？”
……
十分钟后，姜沉看着站在教室前方一脸冷淡的常河，明白某人为什么一反常态了。
从第一次见到常河，程宜就对这个常家未来的继承人展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姜沉看向坐在阶梯教室靠窗的某人，略微无语。
那人正单手托着腮，微歪了头目光沉静地看着前面的人。
班主任站在讲台上，温声对着全班人说道：“这是班级新来的同学，大家欢迎。”
班级里一静，随后响起热烈的掌声。
女生们对着身边的人疯狂暗示，双眼发光。
男生们边鼓掌边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着。
人对陌生人总是带有第一主观印象，而人们的主观印象高度又会无限向样貌靠拢。在不认识一个人之前，好的样貌绝对能让一个人在别人那里的主观印象分达到一个高度。
不可否认，常河的确有着出挑的样貌。
但学生们口中的主角在下方毫不在意地听着看着，最终却把目光锁定在了教室角落处。
那是靠近窗户的最后一排，坐着这个屋子里唯一一个没有鼓掌的人。
和煦的晨光中，那人长长的眼睫都被光晃得镀了一层金。
他记得他。
那个昨日清晨站在玻璃阳台和他对视的人。
他的新邻居。
常河平静地和对方第三次对视，冷声道：“常河。请多指教。”
后来提起这件事，程宜问过楚河，为什么从第一眼见到他，他就一直在看他。
常河那时垂着眸，眼里倒映着另一个人的身影。
他少见地笑了一下，而后说道：
“不知道。可能当时你在日光里，温温柔柔的，让我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总觉得……我在哪里见过你。”
这是万年来两个人第一次重逢。
其中一人冷着脸站在阶梯教室最下一层，微抬着首，身边的阳光被窗格尽数挡在了外面。
而另一人眯着眼坐在阶梯教室最后一排，微低着头，身侧的阳光毫无顾忌地洒落了进来。
一阴一阳，一暗一明。
莫名多了层说不清道不明的羁绊，温柔又缱绻。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