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会有期》陈山山

5、第 5 章

　　这天晚上，林弋加班到了九点多，拖着疲惫的身躯朝外走，才刚走出写字楼，他竟然看到洛云北就站在门口。
　　天上飘着一点雪花，倒不是特别冷，但是有风，洛云北就站在风里，大概是天气太冷，他穿一件黑色羽绒服，下摆被风吹得一直动。

　　林弋快步走过去：“那么冷，为什么站在这里？”
　　洛云北低头看他：“我怕找不到你。”
　　林弋见他的脸冻得发红，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怎么不发个信息？”
　　他伸手的时候没想太多，还是习惯性地把洛云北当小孩，然而很快，他又想到洛云北那天拉着他手腕的画面，顿时把手缩了回去。

　　洛云北没说话，低头看林弋的手。
　　林弋问他：“车在哪儿？”
　　洛云北抬头，“路边上。”
　　林弋就对他说：“赶紧上车吧。”

　　两个人到了车上，洛云北依旧开着他的白色宝马。
　　最近天气不好，总是雨夹雪，林弋这几天本来也没打算去赚外快，他是想赚钱，但也没缺钱到这份儿上。
　　所以电动车的事也就放下了。

　　这会儿看到宝马，他不禁又想了起来：“我的电动车还在你那儿吧？”
　　“嗯。”洛云北说的理直气壮。

　　林弋笑了笑，也没计较，只是问：“这几天干什么去了？”
　　洛云北的手在方向盘上捏了捏，语气柔和：“出差，刚刚回来。”
　　“刚回来还不赶紧回家休息？”
　　“很想见你。”说完，他看了林弋一眼。
　　林弋闭嘴了。

　　洛云北将车开了出去，林弋看着他抓住方向盘的修长的手指，问他：“去哪儿？”
　　“去吃饭吧。”
　　林弋试探着说：“都那么晚了，其实我已经吃过晚餐了。”

　　洛云北没说话，表情却明显有些失落。
　　林弋犹豫了片刻，问：“要不我陪你去吃？”
　　“我也不饿。”
　　“那你想吃什么？”

　　洛云北很轻地摇了下头：“我也不知道。”
　　林弋看向窗外，外边的雪花稍微大了些，他一点也不想下车，无论去哪里吃，都要下车等上菜吃饭再上车，很麻烦，他索性问：“要不去我家？我给你煮点东西吃算了。”

　　洛云北的手捏紧了方向盘，轻轻地“嗯”了一声。
　　林弋笑着看前方的路，下雪天容易堵车，两个人走走停停，回到家时都十点多了。

　　洛云北轻车熟路换好拖鞋，很自觉地坐到沙发上。
　　“你想吃什么？”林弋走进厨房，系上围裙后，又站在厨房门口问。

　　洛云北盯着他看，过了好一会儿，才哑声说：“随便。”
　　林弋无奈地笑笑：“那我就随便给你煮碗面？”
　　洛云北点头：“可以。”

　　林弋煮的确实很随便，他冰箱里有手擀面，加了点菜叶，又用辣椒酱醋生抽和香油调了个底料。
　　一大勺滚汤浇进底料里，顿时激起一阵香气，林弋拿筷子抄了抄，感觉卖相还不错，这才端着碗走出去。

　　他把面放在餐桌上，意外地发现洛云北居然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看到洛云北斜倚在沙发上，坐得很端正，只肩头有些歪，闭着眼睛，呼吸均匀，眼睫毛还在颤抖着。

　　林弋有些不忍心叫醒他，可是面一会儿就坨了，他只能伸出手去，边拍肩膀边轻声唤道：“小北，小北？起来了。”
　　洛云北猛然睁开眼睛，伸出手去抓住他的手，林弋冷不防被抓住手腕，吓了一跳，“怎么了，做梦了？”

　　洛云北盯着他，眼神由迷茫变得清明。
　　“嗯，”洛云北没有松开手，却深吸了一口气，“梦到丢了很多东西。”
　　林弋捏了捏他的手，“吃饭吧。”

　　洛云北松开手，站了起来，跟着林弋走到了餐桌。
　　“你做的？”
　　林弋笑：“家里还有第三个人吗？”

　　洛云北盯着那碗面没吱声，林弋敲了敲桌子：“干嘛？我做的不能吃吗？明明卖相挺好的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洛云北低着头，拿起筷子，慢慢吃了起来。

　　林弋支着胳膊看他，他吃饭的时候很慢，斯斯文文，很有教养的样子。
　　他记得小时候，洛云北吃饭不是这样的，那时候洛云北的混蛋爸妈经常不在家，他总是挨饿，有时候奶奶会把他叫回家去，给他煮点吃的，他吃东西好像很多天没吃饭的流浪小狗，狼吞虎咽的。

　　想着想着，林弋对洛云北的那种怜惜又冒了出来，他没忍住，摸了摸洛云北毛茸茸的头发。
　　洛云北突然就被呛到了，咳得脸通红，林弋赶紧给他递纸巾：“对不起啊，不逗你了，吃吧。”
　　洛云北望着还剩半碗的汤面，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吃。

　　林弋柔声问：“好吃吗？”
　　“好吃。”洛云北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平平，像是在敷衍他。
　　如果是外人，或许猜不透洛云北的心思，但林弋是清楚的，他知道洛云北从不撒谎，虽然语气没什么起伏，但一定是说的实话。
　　他开心地说：“就说我的手艺还不错吧，别人都说我做这个好吃。”

　　洛云北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你还给谁做过？”
　　林弋没在意地说道：“也没几个人，有同事，之前加班晚了来我家蹭饭的，还有大学同学，再之前的就记不清了。”

　　洛云北没说话，可是林弋明显感觉到他不怎么高兴了。
　　吃完后，林弋将碗收了起来，洛云北跟进厨房，想要洗碗。
　　“不用，就这一个碗，你去客厅吧。”

　　洛云北只是站在林弋的身边，看着他把碗洗干净收进碗柜，又小尾巴一样跟着林弋走出厨房。
　　林弋倒了两杯水，两个人又坐回客厅的沙发上。

　　“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林弋说。
　　“会见到的。”洛云北盯着面前的杯子，轻声说。
　　“你走之后就一直没有消息，我还以为你是不想再跟我们这些人有什么联系，毕竟，那也算是一段不美好的回忆。”林弋笑笑。

　　“有你在才是最美好的。”洛云北的声音很轻，甚至有些含混不清，林弋并没有听清。
　　林弋喝了一口水，问他：“那你回去之后做了什么？”
　　洛云北语气淡淡，“回去没多久就出国了，这两年才回来。”

　　“原来是这样，”林弋恍然大悟，“怪不得你一直也没回来看看。”
　　两个人又沉默了一会儿，林弋突然笑了：“你走之后没多久，我还给你外公的助理打过电话，因为在那之前他往我家打过电话，我存了他的号码，但是他说你不想和我说话。”
　　洛云北皱眉：“什么？”

　　林弋摇摇头，“我还以为你是真的不想搭理我们了，哭了一下午，奶奶还劝我说你是去享福的，不想我们也正常。”
　　洛云北突然伸出手来拉住林弋的手腕，洛云北的手腕其实也是细长的，却很有力量，轻易就把林弋的手抓得生疼：“什么时候的事？我根本不知道。”

　　林弋笑着看他，“我猜到了。不过那个时候是真的伤心，后来长大了，又想你可能有别的苦衷吧，其实我经常猜测，算是给自己一个安慰，有时候我会想你可能根本不知道这个电话，有时候又会想可能是你外公要你和过去彻底告别。”

　　洛云北看着林弋，眼中的隐忍到达了极限，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我是不知道。”
　　顿了顿，又问：“你为我哭了吗？”
　　林弋点点头，不去看洛云北，只是盯着茶几上的水杯：“那时候小嘛，毕竟我把你当亲弟弟的，我们在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你突然离开了，我肯定会很想你。”
　　他刻意把亲弟弟的语气加重了一些。

　　洛云北把林弋抓得很紧。

　　他的手有些颤抖，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松开手，推了推眼镜，将面前的水一饮而尽，站起来，对林弋说：“我先回去了。”
　　“哦，”林弋还沉浸在刚才的情绪中，闻言站起来，“那我送你吧。”

　　说着，林弋起身，两个人走到门口，刚推开门，突然觉得楼道里风很大，林弋走出去，看到楼道窗户没有关，他朝外看了看，有些吃惊：“这会儿雪居然那么大了？”

　　洛云北也走了过去，看到地上已经有了不少积雪，到处都是白茫茫的。
　　林弋有些担心：“你要怎么走？开车的话，可能不安全，会打滑的。”
　　洛云北站在身边没说话，林弋又问他：“不然你今晚别走了？”

　　过了一会儿，洛云北才说：“方便吗？”
　　“有什么不方便的，我这房子虽然不大，但也有客房，还有洗干净的四件套，待会儿我帮你换上。”
　　两个人都已经回到了房门口，洛云北低着头，却突然说道：“我还是回去吧。”

　　“外面路况不好啊，你非要回去，万一路上发生危险怎么办？”
　　“我回去，”洛云北很简短地说道，“待在这里，我怕我忍不住。”

　　外面的风呼呼地吹着，有风穿过窗户，打着卷朝楼道吹来，林弋不由地瑟缩了一下。
　　“那你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到家之后给我发个信息，不然我会担心你。”林弋说得飞快。

　　洛云北点点头，后退了两步，走到电梯间，按了向下的电梯。
　　林弋就站在门口，看着他走进电梯之后，转过身来，将电梯门关上了。
　　他又站在自家门口，恍惚了好久，直到有些冷了才进屋。

　　茶几上还放着洛云北喝过的水杯，他拿起来，低头看着手中的水杯，又发了会儿呆，脑子里乱糟糟的，也不知道自己该想些什么。
　　他把水杯拿进厨房洗干净，倒扣在沥水篮里，又走了出来，这才想起来该洗澡了。
　　一直到洗过澡，躺在被窝里，林弋的脑袋都是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