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会有期》陈山山

4、第 4 章

　　下了车之后，洛云北就一直跟在林弋的身边。
　　林弋转头看他：“干嘛像个小孩子一样贴着我？”
　　“不是你要请我吃饭吗？所以你带路。”洛云北的眼睛竟然弯了弯。

　　林弋笑着说：“好啊，那你跟好，别走丢了，哥哥带你去吃饭。”
　　林弋小时候也经常这样跟洛云北说话，哥哥长哥哥短的，他本以为洛云北会不自在，或者阻止他，没想到洛云北竟然乖乖地“嗯”了一声。

　　这让林弋的心里又泛起了一阵痒意，小时候在林弋的心里洛云北就是一个有些孤僻，有些偏执但很可爱的弟弟。
　　过了那么多年，他觉得洛云北一点都没变。

　　两个人一起上电梯，到了商场的4楼。
　　林弋找到了那家店。因为主打养生，出品也不错，所以这家药膳火锅店在a市算比较有名的，等位的人很多，好在林弋提前定了位，他走到门口，把手机给服务员看了一眼，服务员转身将他们领进去。

　　服务员把他们带到了一处靠窗的位置，这家火锅店每个桌位之间是用高高的椅背阻隔起来的，他们两个坐在这方小小的空间里，竟也有一种与世隔绝的味道，仿佛周围的喧嚣都跟他们无关。

　　“你能不能吃辣？”林弋拿起菜单问。
　　“都可以。”
　　“不然我们可以点一个鸳鸯锅。”
　　洛云北想都没想，很快地回答道：“那就要鸳鸯锅吧。”

　　林弋笑着看他：“好，菌菇还是番茄？还是猪肚鸡的？”
　　洛云北认真地看着他，“随便你。”
　　林弋也没跟他客气，随便点了两份汤底，一份香辣的，一份菌菇的。

　　菜上来之前，两个人都没说什么，洛云北盯着林弋的脖子看，突然说：“我忘记把你的电动车带来了。”
　　林弋甚至自己都忘记了这件事，但是他听洛云北这么一说，马上假装生气道：“你怎么又忘了？”

　　小时候他也会这样逗洛云北，那时候洛云北太小了，被他一逗就会两眼含泪，又可怜又可爱。
　　洛云北显然已经成熟了，不会让他得逞，只是很镇定地说：“明天吧。”

　　林弋耸耸肩，“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我们的时间还有很多。”
　　“嗯？”林弋抬头看他，这时服务员来了，将他们点的火锅汤底端了上来。

　　林弋的目光马上就被火锅汤底吸引了，等到汤底煮开之后，他拿过洛云北面前的碗，给他盛了一碗菌菇汤：“这个特别好喝，每次吃火锅之前我都会先喝一碗汤。”

　　洛云北看着林弋的手，林弋的手也很漂亮，又白又细，指尖修长。
　　他问林弋：“你喜欢这个汤？”
　　“嗯。”
　　“好。”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勺。

　　“怎么样？”林弋两手都搁在桌上，问他。
　　“我也喜欢。”
　　林弋笑着看他，“你喜欢我以后再带你来。”

　　洛云北把勺子放下，手就势放在了桌子上。
　　林弋看到了，不禁感叹：“你说你到底是怎么长的，怎么现在那么高的个子？长手长脚的。”
　　“那你喜欢吗？”洛云北问。

　　林弋抬头看他，见他眼神清澈，表情也很认真，反倒不知该怎么说了。
　　“喜欢吗？”洛云北又问了一句。

　　林弋挠挠头，“个子高谁不喜欢，不过要是长在我自己身上，我就更喜欢了。”
　　“也可以长在你身上的。”洛云北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看林弋，听起来语气也是漫不经心的。

　　林弋低下头，突然就有点不自在，他尬笑了一声，又说：“我都一把年纪了，也不可能再长个儿了。”
　　洛云北点点头：“是啊。”

　　菜端上来了，林弋先是把牛肉下了进去，拿勺子搅了搅，煮熟后，用漏勺把肉捞了出来。
　　第一勺先给了洛云北，随后才给自己。
　　洛云北低头看着碗中挂着红油的肉片，又抬头看了看林弋。

　　林弋有些饿了，此时正低头吃着，肉片是放在香辣锅里煮的，林弋吃得嘴唇嫣红。
　　吃完后，林弋才抬起头来，见洛云北没吃，就问：“你怎么不吃啊？不能吃辣吗？”
　　他明明记得刚才洛云北说都可以的。

　　洛云北这才拿起筷子。
　　两个人之后便没怎么说话，一直沉默着将这顿饭吃完了。

　　吃完饭后，洛云北执意要将林弋送回去，到了林弋家小区门口，他看着林弋解开安全带，正要开门下车时，突然问他：“不邀请我上去坐一会儿吗？”
　　林弋转过头来，手抓在车门上，有些懵：“你想去吗？”
　　“想吃你的核桃。”
　　林弋手捏住了车门，点点头，“那就上去吧。”
　　他心里有些奇怪，但是没表现出来，依旧像之前一样，假装淡定地下了车。

　　一直到上了楼，林弋都觉得有些恍惚。
　　洛云北就站在他的身边，他抬头朝洛云北看去，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洛云北清晰的下颌线，鼻梁上还架着一副眼镜，看起来很斯文。

　　小时候的洛云北，总是挨饿挨打，穿得衣服也是破破旧旧的，小狗一样可怜兮兮，惹得林弋格外的心疼他。
　　这么看来洛云北的外公还是善待他了吧，这样一想他又觉得自己当年帮的那个忙应该是正确的，他心中的愧疚感稍微少了那么一点点。

　　换拖鞋时，洛云北又注意到那双粉色拖鞋，他低头看着林弋穿上那双拖鞋朝着客厅走去，愣了一会儿，才换上另外一双蓝色的。

　　林弋已经脱了外套，他依旧穿着那件驼色的毛衣，很衬他的肤色，尤其是刚刚吃过辣，嘴唇还是红艳艳的，更显得唇红齿白。
　　他抬头看着洛云北：“想吃核桃是吗？我帮你夹。”

　　洛云北的视线在他嘴唇上短暂地停留了一下，点点头：“嗯。”
　　他坐在林弋身边，低头看林弋帮他夹核桃。
　　林弋手指细长，皮肤白皙柔嫩，指甲剪的干干净净，看起来像是没有做过什么粗活。

　　“你长得那么好看，为什么一直没有谈过恋爱？”洛云北突然问了一句。
　　“好看又不能当饭吃。”林弋胡乱回答。
　　“可是你人那么好，没有女孩喜欢过你？”
　　林弋笑了，“我不记得了。”

　　洛云北没再说话，林弋问他：“那你呢？”
　　“我没时间，而且……”
　　“什么？”
　　洛云北看着他，很轻地说：“我有喜欢的人。”

　　林弋的心“突突”地跳动起来，他把手中夹好的核桃递给洛云北，洛云北在接核桃的时候，突然抓住了林弋的手。
　　林弋吓了一跳，随后开始挣扎，洛云北却抓得更紧了，任凭林弋怎么用力都挣脱不开。

　　“小北？”林弋说，“你不是想吃核桃吗？”
　　“我想吃的其实不是核桃。”洛云北脸上没什么表情，手上的力道却丝毫不松。
　　林弋有些无奈了，“那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你先放开手。”

　　洛云北抓得很紧，也不知道他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不过也是，个子那么高，手臂上也有不少肌肉，力气大也是正常的。
　　林弋妥协了：“有点疼。”

　　洛云北慢慢松开了手，眼睛依旧盯着林弋。
　　他的面色很平静，仿佛在做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眼中却散发出一丝被压抑了的光芒。

　　林弋低头看自己的手腕，都被抓红了，他抬头看洛云北，只见洛云北手中捏着核桃，也在看他。
　　“你要是不想吃核桃了，就先回去吧。”林弋的心突然有些乱。

　　第一次见到洛云北的时候，他其实就感受到了那种暧昧，但他一直不敢往这方面想。
　　刚刚洛云北的那个举动，让他不得不去想。

　　洛云北低下了头，轻声说：“对不起。”
　　林弋笑了笑，“对不起什么呀，没事儿。”他努力想把氛围调整回来。

　　洛云北表情好像有些痛苦，又像在隐忍些什么，“是我的错。”
　　“你没做什么。”林弋叹口气，还是哄他，他见不得洛云北低着头沮丧的样子，他一直把洛云北当弟弟的。

　　洛云北突然起身，手中还拿着核桃，他推了推眼镜，说：“我走了。”
　　林弋也站了起来：“这就走？”
　　“嗯。”

　　说完，洛云北快速走到门口，换好鞋子，抓起挂在一旁的羊绒大衣，拉开门走了出去。
　　林弋站在原地，空气中还有淡淡的洛云北身上的香水味道，除此之外，洛云北这个人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林弋觉得有些怅然若失。
　　他在浴室洗澡的时候还在想着今晚的事情，洗完关掉花洒，他伸手拿浴巾擦身体，低头看到手腕处有些青紫。
　　准备刷牙时，他随手抹掉镜子上的雾气。
　　镜中的人30了，但脸与年龄不相符，很多人说他像个大学生，为此他也只是笑笑，可这样细细一看，还真是和读大学时没什么两样。

　　这天晚上，他又失眠了。
　　他脑子里放电影一样的，闪过很多画面，一会儿是小时候，一会儿又变成了现在。小时候的事情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来过了，他其实是个不怎么会回想过去的人，可是洛云北的出现，却让他忍不住，三番四次地回想起来。

　　洛云北表现的似乎是喜欢他的，但是又绝不可能是那种喜欢，他是同性恋，可他不觉得洛云北也是。
　　再说了，他们分开的时候洛云北不过13岁而已，那个时候洛云北连饭都吃不饱，怎么会对他有那种心思。

　　林弋想得头都痛了。
　　他用被子蒙住脑袋，强迫自己不去想。再不睡，第2天就没有精力工作了，打工人伤不起，连失眠的自由都没有，他叹口气，不断地自我催眠，总算睡着了。

　　这次之后，两个人一连几天都没有再见面。
　　林弋看着和洛云北的对话框，有些想和他说话，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洛云北也没有找他说话的意思。

　　林弋不禁想，那天洛云北或许只是情绪上头，也未必真的想对他做什么。

　　天气越来越冷，这几天天空一直阴沉沉的，时不时会下点雨，有时是雨夹雪。
　　林弋最近突然忙了起来，他们所在的小组最近接了新活，加班成了家常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