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云归何处寻（雀踏金铃索）》一瞬暗红

15、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寂寞钗
　　连着下了两天的雪，直至昨日晌午才停，雪花薄，晴起来也是甚快，天儿凉爽，日头瞧起来老高，颇有些“秋高气爽”的意味。锦瑟向庭院里望去，只觉空落落的难受，偶尔一阵凉风，吹着那草丛簌簌作响。她轻声问：“我们几时能出宫？”
　　漫溪帮它绾着发，细细地将一缕青丝在耳后绾了个环，曼声应答：“皇上吩咐了，若格格您收拾好了，就能出去。”
　　锦瑟轻笑着说：“那倒还真是便利。”漫溪只见她虽笑着，眼里却无一丝笑意，心里一阵凉，只好又说：“格格，皇上如此护着您，在宫里呆下去也并不是难事，另外还有四阿哥……”
　　她不禁一愣，突然忆起那个冷漠却温暖的影子，微微一笑：“也罢了……无论怎样说，还是早些出去吧。”漫溪“嗯”了一声，正巧收了手，将玉梳搁在一边。

　　锦瑟向铜镜子里瞧去，模模糊糊的轮廓映出来，泛着黄色的亮光，能看出是民间小姐的发式，黑发如流云，小巧的簪饰极为精致，星星点点散落了去，她道：“好似比进宫前更活泼了些。”漫溪说：“我只想格格今日穿的衣裳是暖色。”
　　“挺好的。”锦瑟道，“你也快去拾掇下吧，我等着你们。”漫溪将额边的一缕随发拢到脑后，点点头，转身退了下去。屋子一空，只显出几丝寂寥，锦瑟仍坐着不动，眼睛也不瞧着镜子，只低头看像腕间的玉镯。伴了自己多年，像是身体不能分开的一部分，她勾起一丝笑，终于将镯子推得深了些，没入衣袖。
　　浸溪挑了帘子进来，也着平民姑娘的衣衫，在锦瑟看来却是熟悉的欣慰：“怎么了？脸那样红，太阳大么？”浸溪忙摇头，垂在耳边的两股头发也跟着晃了晃，她道：“刚见了十阿哥，他让我跟格格传话，说是良妃娘娘放心不下，专遣了八阿哥伴格格一同出宫。”
　　锦瑟眉头一敛，问：“可有说时间？”浸溪说：“八阿哥已在长春宫外等着了。”

　　窗外忽来一阵风，携着前几日的寒气，直直吹进屋里，那挂在案前的小金铃摇了摇，“叮叮当”的几声。锦瑟急道：“可瞧见一个小太监，唤作于连的？”浸溪摇头。
　　锦瑟又问刚进来的漫溪：“四贝勒今日有事么？”漫溪一怔，只道：“听德妃娘娘身边的宫女说，因办婚事，皇上并未给贝勒爷多余事务。”锦瑟问：“那个小太监呢？”漫溪说：“未见。”
　　“嗯”锦瑟点点头，良久，忽又笑了：“我们走吧？”浸溪未想到她的变化如此快，愣愣地回过头看向漫溪，只见漫溪垂了眼，轻声道：“四爷恐怕在宫外。”
　　锦瑟似是没听到，转了身，兀自挑帘出去了。

　　与德妃请过安，锦瑟出了长春宫门，远远瞧见八贝勒胤禩立在那里，还是清朗的衣着，翩翩佳公子的模样，锦瑟暗想，只怕再拿上一柄折扇，怕便成了江南的风流才子。
　　这个相貌心性最似皇帝的年轻贝勒，此时站在一棵安石榴树的下方，瞧着那深秋凋零的石榴树，眉头微蹙，似是藏着一腔深情心事。锦瑟走近的时候尚未察觉，只听那丫头一声大叫“虫子啊！”，他才悚然一惊，定定地瞧着那精致的脸庞，转而又笑道：“以为谁都像你么？会怕那小虫子？”
　　锦瑟也笑着耸耸肩，说：“果然人不可貌相。”他有些无奈，转眼却发现了她的变化，如花如画，少女活泼的刘海儿下是细若柳丝的眉，难得穿上的胭脂色衣裳领口处不紧，能看见柔美的颈，她一低头，确是阵阵幽香，胤禩问：“你平日在家里这样穿么？”
　　锦瑟一愣，眼睛不小心看向他的眼睛，像是要被吸进去了，那幽深的、多位皇子都继承于皇上的眼睛，这双却又是如此的柔和。一笑：“甚少穿这样明丽的。我二姐偏爱暖色。”
　　胤禩不再说话，将头偏向另一边，看见快步而行的十四，突然懒得开口，又看向锦瑟，听她问道：“你见过盛放的石榴花么？”
　　“见过。”他顿了顿，“并未仔细留意过。”
　　锦瑟点点头：“你们这样的人自然不会注意，那是……”她的眼神突然有些迷茫，“那是极美的。”转而一笑。看见了十四。

　　十四笑道：“我还在想皇阿玛会派谁来‘护驾’，原来是八哥。” 胤禩也是一笑，说：“护驾是不敢当，做个跟班倒也可以糊弄。”
　　锦瑟听他们开玩笑，却好生无聊，只道：“二位要是想再说说，不如去长春宫里找个角落旮旯里坐下，砌一壶茶，再慢慢地聊。”她本以为二人有公事而不耐烦，方才又瞧见一个身影一闪而过，心中满是怒气，口气不善。胤禩二人倒是一头雾水。
　　十四微哂，正欲开口，却又听锦瑟道：“我先过去转转，你们不用急。”也不待答，轻轻一施礼，转身便去。
　　胤禩问：“额娘让你来的么？”十四点了点头，缓声道：“瑜儿的心思只怕多数人都知道，只是你不愿知道。”
　　他转过脸，已不见了锦瑟的影子，心下微微怅然，说：“她太小，未必这一时的……” 胤禵打断他：“正是因为小，心意才真。”胤禩一怔，问：“你不过也跟瑜丫头一般的年纪，连十五也未到，怎么这样老成？”
　　良久无应，他轻叹一声：“不过，我们谁不是在这个年纪成长起来的呢？这里的黑暗，除了随时被隐蔽保护的地方，自然是会渗到各地去的。”
　　胤禵侧过脸，神色丝笑非笑，怅怅地道：“你我都未能幸免。”

　　天高气凉，草叶间还有清晨凝起来的霜，晶莹剔透，折出冰凉的光晕来。锦瑟笑问：“四贝勒不进长春宫，怎么跑到这御花园边转悠？”她紧紧攥着帕子，手指有些僵硬。
　　胤禛反问：“你将那帕子当成我了？”锦瑟一滞，到底叹了口气：“我当你在宫外，根本没来。”
　　他过去拉她的手，她本能一躲，却还是被拉住，脸上仍是一片倔强，耳朵却微微红着：“真的，我当你不来了。”
　　“我原想着在宫外等，”他声音低缓，“后来听说老八要送你出宫，便进宫来了，额娘都还不知道。”锦瑟一笑，听他的语气倒像满是委屈，不禁说：“八贝勒要送我出去，那又怎样？”
　　他道：“那又怎样？你说的着实恼人，难道我冷眼旁观，你会不气么？”锦瑟说：“气。当然气。”她突然移过眼，直对上他的眼睛，问道：“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以后怎么办？”
　　我们以后怎么办？
　　似乎是安定温暖的日子过久了，他们将这个问题推得有些远，此时锦瑟提出来，胤禛一愣。她见他一怔，生气地问：“嗯？以后？”“以后，”他重复了一下，又问：“你愿不愿意……做我的……侧福晋？”
　　锦瑟向后退了一步，冷笑着问：“然后呢？”她也不等他回答，便恨声说：“天天在你的府院里守着天，等着你，给你的嫡福晋奉茶倒水，除了低眉顺眼旁的不能做？”如她姨娘一般，半生都在等待里么？
　　他的眼睛冷了下来，说：“你认为？”
　　锦瑟昂起脸，眼泪缓缓流下来，莹莹一闪，留下一道有些触目的痕迹，：“你做梦。”

　　他心一酸，轻声道：“你别哭。”他又拉起她的手，沉默不语，锦瑟忽然笑起来，道：“我知道你最想要什么。”
　　“嗯？”他一惊。锦瑟看着他，笑道：“我知道，以你的性格，怎么会不去想那至高的权利！”
　　她是聪慧的女子，是玲珑的女子，是若花的女子，他原只道她精灵古怪，却不想她也是如此的凌厉，当下问：“你知道如何？”锦瑟只是摇头，笑容隐去，泪便流得更猛了，她虽知有些狼狈，但仍是忍不住。

　　她自然有过这样的体验，欲语泪先流。那时她每每因为贪玩晚回家，有时要悄声经过父亲的书房。凄雨孤灯，月华如水，父亲的影子孤单苍凉，在窗上投下一个剪影，孑孑而立，她忽然哽住了，只是盯着那影子看。
　　父亲年轻的时候一定不是挺拔彪悍的满族汉子，这与舅爷有太大的差别，但父亲在灯下的身影却是极挺拔，手里是一幅亘古不变的字，用心地裱起来，每次拿出来看，脸上都是沉沉郁郁。她自然恨极了那幅字，总想这将它毁掉。
　　一只到进宫前的几个月，她看到那四个字的时候才将一切明白过来。冥冥中的宿命，她一眼就能认出来，那定是母亲的字。而她转头瞧见的父亲，只是看着她，轻声道：“这是你母亲写的。”
　　她知道。她想她知道得太多，远远超过她的年纪应承受的。张着嘴，微微地动着，却说不出话来。父亲一挥手让她回房去。看上去苍老了几十岁。
　　“妆点江山”。这也许是写给当今天子的。锦瑟知道。

　　胤禛问：“那你说，我们以后如何？”锦瑟只道：“我不会嫁给你的。”他的眉头皱起来。
　　锦瑟呵呵一笑，说：“我很担心。我很担心你因为这样受伤，但你如果要走下去，也许命都没有了。”
　　从侧面看过去，他的脸庞那样好看。她又说：“我是想——我有些怕，我想，你最起码能将我摆在心里，不要在我离开前离开。”
　　他豁然抬眼，锦瑟缓声说：“就是说，在我死之前，将我摆在心里。”

　　阳光那样柔和，轻轻软软，投在他身上仍是暖暖的。风凉，叶霜溶化滚落叶间，他像给冻住了，一动不动。
　　她一走，所有都凉了下来。

　　胤禩见锦瑟回来，微微松了口气。却看她神色掩不住萧然，脸上隐有泪痕，不禁问：“哭了？”
　　锦瑟“嗯”了一声，目不斜视，直直向前走去。一路上有花期较晚的菊花，也有凌寒高洁的素梅，锦瑟心下悲戚，只当是半生繁华般的云烟，自今日一道，他们将如何，谁又说了算。
　　长春宫里那只巧舌的鹦鹉，每次一动，脚边的铃铛便是一阵喧闹。她如今出宫，只是又抚着手边的镯子，一切都那样不真实，穿过朱红红墙，面对长长的甬道，来时泪洒。现在想起，好似一梦。

　　那年少女坐在听香楼上等待从小一起的玩伴，茶香幽幽，她克着瓜子，说不出的闲适安宁。眉宇间隐隐是期待，向楼下瞧去，刚到的英挺少年冲她一笑，露出调皮的虎牙，身边抱着东西的丫头一起，进了大门。
　　她忙将瓜子放下，跑去楼梯口去等他。想着他带来的东西，是上好的颜料墨汁？是细致的丝绢宣纸？是干果克食？又或者是什么样希奇的书？
　　锦瑟笑容满满，发间碧玉簪子的流苏晃一晃，满是稚嫩欣喜。

　　踏出宫门的一霎那，锦瑟回首望去，依然是长无尽头。胤禩不解的望着她，她却又回过头去。
　　簪子边的流苏晃一晃，当年的那个小姑娘，你去那里了？难道注定要与她额娘一般，寂寂一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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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春醉里，三秋别后，寂寞钗头燕。
　　《青玉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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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明：
　　——我来了我来了。
　　首先说——抱歉。更新这么晚。再说——抱歉，以后会更厉害。（找打！）
　　我原本就更新的很慢，主要原因是：私人原因。（再打……）一直对各位读者感到万分抱歉。现在一定要说明一下。
　　此后一个月内，我不会出现在网上了……泪流满面。我要……考试……其实一直更新这么慢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考试！
　　这一个月来一直潜伏于题海之中，今天抽出放了半天假的时间写出这章，有些不知所云，天知道我已经连着多少天没有休息了！望各位见谅。
　　一个月后我的考试就彻底完了，应该没什么意外，我回来就把这篇文章的速度提升到宝马奔驰，真的真的。（至于我考什么，你猜啊……中考、高考、考研、专业考试，随便挑吧。）
　　如果喜欢它，等我吧。如果没兴趣，别等了！
　　这里面不会出现宇宙万能无敌女主角，未卜先知的知道一切详细过程，帮助某位同志出谋划策，斗智斗勇，或者劝他回心转意，最后赢得胜利，苦尽甘来。不会。我家锦瑟不是这样，我是小儿女，写不出惊天的国家大事，兵马战乱王位争夺，我只想写出一个锦瑟，温婉动人却聪慧早熟的女孩，慢慢长大，有喜欢的人，自然有憎恨的人，四、八、十四，他们谁怎样算计谁，都与她没有太大关系。或者说，我相信不会与任何一个清朝女人又太大关系。我很慢热。很。
　　如果真的不喜欢这样慢腾腾的文章，不合胃口的也自然有，请不要等我了。
　　剩下的，等我回来。
　　一瞬。
　　继续回到万丈题海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