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华》霓谷奈奈

39、夜之宴

　　巴雅尔众人洗去一身疲累，换好了萧清玉她们送过来的干净衣裳，就结伴来到红华寨的门口。

　　这时萧清玉她们已经搬好了四张矮桌子出来，排成一排并列在了一起，把萝卜、青菜、大白菜等一应清爽解腻的蔬菜和几大盆烙饼、馒头摆放到了桌子上面。

　　见巴雅尔她们出来了，另有几名红华寨的女儿便过去掀开铁瓮，把里面早已烤的外酥里嫩滋滋冒油的烤猪和烤羊盛在大托盘里，合力抬到了桌上。

　　险些将巴雅尔她们一行人都给香迷糊了。

　　萧清玉笑着伸手对她们招呼道：“孩子们不须拘束，只管像在自己家里一般便好。”

　　巴雅尔也不扭捏，大大咧咧地就在萧清玉的身旁坐下了，跟着抄起酒坛，满满地倒了两碗酒给萧清玉和她自己一人一碗。

　　巴雅尔双手举着酒碗对萧清玉豪迈地说：“大姑，我敬你。多谢照顾——”

　　萧清玉忍俊不禁地端起酒碗，对巴雅尔打趣着说：“你手上的可是闷倒驴，烈得很。咱们红华寨里可有规矩，若是哪个不懂自持，喝酒喝多了撒酒疯，给旁人添乱，可是要被绳子捆了吊到树上去醒酒的。”

　　巴雅尔笑了一下，做了个劝酒的动作，跟着端起酒碗，一仰脖子，一饮而尽：“那咱们就点到为止，意思意思。”

　　萧清玉点了点头，随之也跟着把碗里的酒一饮而尽：“好，不愧是乌伦姐姐带出来的孩子，倒是很潇洒。”

　　巴雅尔龇着牙笑：“欸~~~~大姑这就说错了。我是苏迪雅一手带出来的，但是我却不宾服她。我总与她作对，出来前还险些跟她打了一架呢。”

　　“嘘！不许放肆……”塔娜见巴雅尔不说人话，连忙伸手照着她的后脑瓜子拍了一下。

　　巴雅尔委屈巴巴地“呜”了一声，双手抱头，扑闪着一双乌漆嘛黑的大眼仁儿去瞅塔娜。

　　萧清玉一眼便看出来了这是两个小情侣在这里打情骂俏，便也不着急忙慌地出手阻拦，只捉起放在桌上的分肉短刀，细细地把面前的那只烤猪给切分开来。

　　一边切肉，她一边似漫不经心地问巴雅尔：“乌伦姐姐和苏迪雅她们还好么？”

　　“都好、都好~~~~”巴雅尔的注意力全数被桌上的那只大肥猪给吸引过去，她直勾勾地盯着那香气四溢的大肥猪。

　　萧清玉看在眼里，切了一块肥瘦相间的递给巴雅尔。

　　巴雅尔赶紧接过来，撕下一片白菜叶子将它包着吃了，跟着打了一个餍足的饱嗝，感叹道：“还是鲜肉吃着舒坦……”

　　萧清玉笑了一下，便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巴雅尔问起了乌拉勒吉现在的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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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乌拉勒吉的其她女儿见巴雅尔和萧清玉已经熟络的聊起来了，便也不再拘礼，各自找地方坐下，就准备动手吃饭。

　　哈布图盯住一片羊腿，就伸手到桌上去摸分肉短刀，准备将它给劈下来抱着啃。

　　哈布图的岁数比其她绝大多数人小，身子长得也壮实，值守或是打仗的时候出的力气也多，之前打到野味的时候，众姐妹也都默认了留一整片腿给她吃。

　　就在哈布图的手刚要触摸到那只分肉短刀的时候，刀就被另一只手给先行夺了过去。

　　哈布图下意识地抬眼去看，紧接着就对上了玉桂英那居高临下的视线。

　　玉桂英对哈布图勾着唇笑，颇有些包藏祸心的味道在里面。

　　哈布图联想到先前不久，玉桂英当着众人的面毫不避讳地对她表露心迹，当即像过了电似的坐正身体，别过头去不敢再跟玉桂英两相对视。

　　“哟，原来是个小兔子胆儿。”玉桂英咕咕哝哝地揶揄两句，跟着扯住羊腿，用分肉短刀将它劈开，跟着把滴啦汤汁的肥美羊腿递到了哈布图的眼前，“呐，吃吧。”

　　哈布图还是没敢看她，但终究也是抵不住几乎快要凑到鼻子尖儿的大羊腿的诱惑，无奈只得小声用仅会的南国话说了句发音不甚标准的“谢谢”，就接过羊腿，抱着啃了起来。

　　玉桂英眯着眼睛笑：“像个大狼狗似的。”

　　玉桂英心的话说，好想摸摸她啊。

　　但玉桂英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自己要徐徐图之才行。

　　玉桂英晓得自己若是一直在这里晃悠，哈布图铁定会吃得不自在，万一没吃饱的，到时候心里免不了要怪罪到她的身上，是以这般稍微的与哈布图示好过后，便跟席间的众人打了声招呼，就回归了巡逻的队伍。

　　*

　　萧清玉听见巴雅尔说乌拉勒吉的部族已经扎根在了万山蛮荒，且这十七年过去，她们不断地在附近收养被遗弃的女婴，还有把被卖身为奴的女孩和女人赎身并带回部族照顾，现如今已经壮大到超过两万个人了——

　　萧清玉由衷的为她们开心。

　　只是一想到自己这边厢已经与心悦之人分散了整整七年了，两边厢的境况这么一对比，萧清玉的心中不免又增添了许多唏嘘。

　　为了转移自己的关注，萧清玉便与巴雅尔没话找话地问道：“巴雅尔，乌伦姐姐她们是怎么知道我在北边的？”

　　巴雅尔并不知道那位雁青云雁掌柜和萧清玉的关系，便照实了说：“这个我也不知道。苏迪雅说你可能在这边，就将我们给派遣出来了——她去年的时候一共派了四十路人马上北边来找你，加起来将近一千两百个人。其她人估计是没找到，倒是叫我给阴差阳错地碰上了。”

　　萧清玉点了点头，不无感慨地说：“那应该是她们想起来与我立下的约定了——十七年前，我临送她们出境的时候，她们曾与我透露说，北边局势动荡，或许有朝一日可以在此开山，建立一个自己的国度，我当年……——后面就到这边来了。”

　　说完，萧清玉又倒了一碗酒仰头饮下。

　　“当年什么？”巴雅尔见萧清玉把这段给模糊过去了，就忍不住出声追问了一下。

　　萧清玉抬起袖子抹了一把嘴，勉强地对巴雅尔笑了笑：“不过是过去的一些事情罢了，也没甚稀奇的——你们先吃饭吧，吃好了跟桂英说一下，让她带你们找地方休息。我去看看鸿嘎鲁。”

　　说着，萧清玉就站起身来。

　　巴雅尔点了点头：“行，那大姑你慢点啊。”

　　*

　　阿丽亚昏睡了好一阵子，才终于悠悠地醒转了过来。

　　身下是柔软的被褥，头顶是实木的房梁，是很寻常的家居模样。

　　阿丽亚躺在床上堪堪回过神来，跟着“咻”地一下弹坐起来，惊恐地四下环顾——

　　“你醒啦？”眼见得阿丽亚醒了，一个守在屋里负责照顾她的红华寨的女儿和善地笑着迎上前来，“你别着急，你现在是安全的。”

　　阿丽亚在确认了眼前这个女人不会伤害她以后，小心翼翼地问她：“巴雅尔姐姐……在哪里……”

　　那个红华寨的女儿回答：“应该是在外面吃东西呢。你饿么，要不要过去吃一点？”

　　阿丽亚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我……我想先出去走走……”

　　因着方才惊惧交加，她现在不仅没有食欲，甚至还有些饱胀。

　　那个红华寨的女儿声音温和地对阿丽亚说：“那我陪你一起吧。我们山寨有些大，我担心你走丢了。——噢，对了，我叫玉红叶，你叫我红叶就好。”

　　阿丽亚乖乖地点了点头：“嗯，谢谢红叶姐姐。”

　　*

　　阿丽亚出门走了一会儿，偶然看见一个房间的门开着，里面传来了细微的说话声。

　　好奇心驱使之下，阿丽亚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凑了过去。

　　只见屋里是一个年长一些的女人与鸿嘎鲁对面坐着，正在手持着银针和棉线缝合鸿嘎鲁手臂上的伤口。

　　鸿嘎鲁完好的另一只手紧紧地攥着毛巾，肌肉因长时间的紧绷而不住地战栗着，她的额头沁满了豆大的汗珠，可她却一声都没有喊疼。

　　阿丽亚躲在门口看了一会儿，终于还是紧了紧拳头，壮着胆子走进了门。

　　听见有人来了，鸿嘎鲁下意识地转头看去，跟着就看见了站在门口进退两难的阿丽亚。

　　紧随其后的玉红叶小声对阿丽亚说：“金娥姐姐在给鸿嘎鲁缝合伤口，我们先出去吧，不要在此打扰——”

　　“对不起……”阿丽亚直勾勾地盯着鸿嘎鲁，小声说。

　　鸿嘎鲁手臂上的伤口狰狞可怖，被缝合以后，像一条盘踞其上的大蜈蚣，想来没有两三个月是好不了的。

　　鸿嘎鲁勉强地对阿丽亚笑了一下：“没事，这不怪你。”

　　若是换做了鸿嘎鲁自己，在不清楚对方底细的时候，她也会瞅准机会，毫不犹豫地痛下杀手。

　　在这一点上，鸿嘎鲁还是挺赞许阿丽亚的沉着冷静和临危不乱。

　　鸿嘎鲁见阿丽亚没有动弹，又说：“你的姐妹们现在都在大门口那里吃饭，额吉给她们杀了猪和羊，你也过去吃一点吧。”

　　阿丽亚傻乎乎地点了点头，跟着走进门来，从托盘里捡起一个干净的棉布，默不作声地为鸿嘎鲁擦去了额前的汗珠。

　　鸿嘎鲁忍不住笑了一下：“你真的无需自责。——在我看来，你是一个很好的战士。”

　　阿丽亚小声说：“我是乌拉勒吉的那钦。”

　　听得出来，阿丽亚对此很是自豪。

　　鸿嘎鲁点了点头：“那真是幸会——我是红华寨的博日扈特。”说着鸿嘎鲁伸出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我叫鸿嘎鲁。既然都是战士，那就交个朋友吧。”

　　“我叫阿丽亚……”阿丽亚轻轻地握住了鸿嘎鲁的手掌，小心翼翼地说。

　　鸿嘎鲁念叨了一下，忍不住与阿丽亚打趣起来：“阿丽亚……你看着倒是挺温吞的，一点都不淘气啊。”

　　“你叫鸿嘎鲁，不是也不会飞么……”阿丽亚小小声地与鸿嘎鲁回嘴。

　　“嗯……这倒也是。”鸿嘎鲁细细地琢磨了一下，跟着朗然地笑了。

　　见鸿嘎鲁开得起玩笑，阿丽亚一直悬着的一颗心便也松懈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