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裴书遥

2、失态

　　开学之后，时间好似开了倍速，转眼就过去了三个月。
　　天气渐渐转凉，校园里的银杏树叶掉的满地都是，落叶，虽听起来显得有几分悲凉，可看起来，反倒给青春校园时光增添了几分美感。
　　中午，教室窗帘拉紧，灯光全部关闭，仅仅留下讲台天花板上的小灯光。
　　喻一唯坐的位置不算靠前，但也凭借着微弱的灯光，刷了一个中午的题。
　　周围都是熟睡的同学，只有她，挺直着腰背，坐姿端正，坐在位置上挥洒墨水。
　　她的同学以前问过她为什么这么“卷”，中午这点短暂的可以放松精神的时间她都要拿来做题，难道不累吗？
　　这种问题她从初中的时候就常听人提起，每次给人的回答都一样，“反正也睡不着，不如多做点题。”
　　同学听了也不多说什么，就是挑了挑眉，冲她竖了个大拇指。
　　虽说能考进海市一中的个个都是尖子生，个个都很努力。但像喻一唯这样，一刻不停歇的学习地倒还真找不出来几个。
　　人又不是机器，都是要休息的。
　　不过放在学业繁重的高中时期，还真有很多人羡慕她这种不论学习多久都不会犯困的状态。
　　“一唯，你这睡不着有没有什么秘诀啊，教教我呗。我最近总是容易犯困，上课都有些钓鱼了。”
　　说这句话的人是喻一唯的同桌，陶桃。
　　“没有秘诀，我天生的。”
　　喻一唯转头看了眼陶桃，眼里含着戏谑：“不过，你要是愿意贿赂贿赂我的话，兴许我就能够知道我不困的秘诀了。”
　　陶桃听得出来她在开玩笑，懒得搭理她。
　　喻一唯没什么朋友，说的更准确点就是，她只有陶桃一个朋友。
　　陶桃是这个班的班长，人很开朗，性格开放，性子热，整个人就是一活脱脱的小太阳，班上没有人不喜欢她。
　　就是这么一个活泼开朗的女孩，偏偏想和喻一唯交朋友。
　　在开学第一天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喻一唯这姑娘，她觉得她性格冷淡，待人疏离，总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而恰好，最吸引她的，就是喻一唯身上这种独有的气质。
　　她好像从来不在意任何人的想法，她可以做到真正只关注自我，这是陶桃最羡慕的，也是她最学不来的。
　　陶桃性格虽然大大咧咧，平时跟个神经大条似的，但她这人最容易受别人的影响，有时候一点芝麻大的小事都会影响到她一天甚至几天的心情。
　　她性子热，喻一唯性子冷。班上的人都说她俩是最不可能玩在一起的人，亦或者说，班上没人能跟喻一唯走到一起。
　　刚开学没多久的时候，班上就出现了小团体，大家都是结伴而行，喻一唯始终是一个人，她早就习惯了独来独往的生活。
　　一个团体中，玩在一起的人多了，只要其中有一方看不惯谁，那那一个团体大概率都会讨厌那个人。喻一唯就是班上一部分女生的针对对象。
　　即使她什么都没有做错。
　　又或许她一开始就有错，错就错在她不与人为伍，错在她冷淡，对谁都礼貌又疏离，错在她漂亮又优秀。
　　十几岁的年纪，女生总爱暗暗比较，有些会是羡慕，有些，则会给人带来伤害……

　　晚自习前，喻一唯坐在座位上背记英语单词，陶桃在一旁碎碎念，跟她分享着今天一天遇到的事情。喻一唯是不是回应两句，但每次都惜字如金。陶桃也不恼，毕竟，以前的喻一唯搭都不爱搭理她，现在她却能主动回应她了，说明，喻一唯也在慢慢接受她。
　　喻一唯这个人慢热陶桃早就看出来了，不过她这人耐心好，况且也是真心想跟喻一唯交朋友，所以在日常的相处过程中，也不会因她的冷淡而感到无聊。
　　“叩叩。”
　　喻一唯的桌子被人用手指敲了两下。
　　她抬眼，看清楚来人，是一个染着棕色头发的女孩，名叫柳莱熙。
　　“喻一唯，老师叫你去科教馆领今天的周考数学试卷。”柳莱熙缓缓开口。
　　喻一唯皱了皱眉，还没等她开口，坐在一旁的陶桃抢先问：“以前的卷子不都在这栋楼吗，今天怎么是在科教馆？”
　　柳莱熙摆了摆手，“我不知道，数学老师说的。”
　　喻一唯的数学成绩优异，思维活跃。在刚来这个班的时候，数学老师就看出了她的数学学习天赋，二话不学就选她当了数学课代表。
　　作为数学课代表的她不仅在工作上尽职尽责，数学成绩也是屡次名列前茅，完全不用老师操心。
　　喻一唯起身，没在多问。
　　只是在路过柳莱熙的时候，侧身对她说了声谢谢。
　　只可惜，她没看到，在她转过身后的那一瞬间，柳莱熙脸上浮现出的得意表情。

　　大概是快要入冬的原因吧，天色总是黑的越来越早。现在不过六点多，天就已经黑了大半了。
　　喻一唯走出教室，寒风猛地将她包围，刺的她脸生疼。走廊上是不是还有雨飘进来，洒在她的身上。

　　科教馆大部分的都是实验室，只有几间旧教室，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人坐了。剩下的几间办公室，喻一唯没听说过还有哪个老师再用，不过也约莫是她从不关心这些事情的原因，所以她也没多问柳莱熙，就赶到这边拿卷子。

　　喻一唯推进柳莱熙说的那间办公室，她走进去，还没等她按上墙壁上的开关，门被人用力一关。
　　喻一唯猛的转身，天空已经完全黑下来，窗外的风越刮越大，喻一唯的头发被吹得凌乱，窗户也由于风速增大的原因，一次又一次地装在墙上，发出一阵阵响声。
　　喻一唯跑过去尝试着将门打开，可不论她怎么做，门都被锁死。
　　喻一唯按了一次墙壁上的开关，发现灯并没有亮起，她又多试了两次，依旧没有亮。
　　此刻，她才意识到，自己被人耍了。

　　从小到大她经历的事情多了，但现在这样，别人关在一间破旧的小房子里，窗外还在刮着呼呼邪风，她的内心难免升起一股恐惧。
　　喻一唯跑到窗边，她现在在三楼，想要翻窗逃出去几乎是不可能的。
　　看着窗外黑漆漆的一片，路上连个来往的人都没有，喻一唯心里更加绝望了。
　　但她还是决定死马当活马医，双手环成一个喇叭型，放在嘴巴上，冲着窗外大喊“有人吗？有没有人啊！救救我！”
　　天空中甚至都有她的回音，可偏偏就是没有人听到她的呼救声。
　　喻一唯闭了闭眼，瘫坐在地上。
　　她突然觉得有些疲惫了，突然觉得生活好累啊。
　　心里被绝望充斥着，她的□□已经麻木了。
　　她把头埋在膝盖间，阖上眼睛，想要休息一会儿。
　　就在她以为没有人会来救她的时候，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人用力一脚给踹开了。
　　喻一唯被这么大的动静吓得全身一颤，她抬头看向门口。
　　少年全身被雨淋湿，逆着光，朝她飞奔而来。
　　谢时砚在她面前蹲了下来，忙开口：“没事吧？”
　　哪怕是现在仅有微弱的灯光，喻一唯也依旧能够看出谢时砚眼里难以掩饰的慌乱与担忧。
　　喻一唯被他的举动弄得一头雾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半晌，谢时砚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眼底的情绪被他收起亦或是藏住。他接着开口：“能站起来吗？”
　　喻一唯扶着墙，缓缓起身，却突然脚一软，差点跌坐在地，而这时，一只温热的，带着力量感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拉她直起身。
　　“……谢谢。”喻一唯看向他，眼里满是真诚。

　　走出科教楼，喻一唯和谢时砚两个人并肩走着，两个人一路无言。
　　突然，喻一唯开口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的？”
　　“听到你喊救命了。”谢时砚缓缓开口，声音没什么起伏。
　　喻一唯点点头，“我还以为没人听到呢，害得我在那怕的一批，想着只能等老师发现我消失了，然后再来找我。”
　　谢时砚侧头看向她，此刻，喻一唯正盯着自己的鞋子，边走边说。

　　今天谢时砚因为感冒请了一个下午的假出去吊水，回来的时候恰巧听到科教楼那边传出来的呼救声，而声音，恰好就是他听过一遍，就再也不会忘记的声音。
　　他大脑的思考速度远远小于他的肢体动作。
　　在确认是喻一唯声音的那一秒，他想也没想就往科教馆那边冲，由于伞影响他快速跑步，他就将雨伞丢掉。因为感冒还没完全好，跑步的时候头更是又晕又涨。
　　可他管不了那么多了，当时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我要快点救她。

　　“不会的。”
　　“总会有人听见的。”谢时砚说。
　　至少他会听见，并且，每次都会奋不顾身地救她。

　　谢时砚把喻一唯送到教室门口，喻一唯再次向他道了谢。
　　“今天，真的谢谢你。”她面带微笑，语气诚恳。
　　谢时砚突然觉得这姑娘还真是可爱，挑了挑眉，心里起了逗弄她的坏心思，“那你准备怎么谢我？”
　　喻一唯还当真就思考了起来，皱了皱眉，想了很久，突然开口：“明天周五，放学的时候我请你喝奶茶吧。”
　　谢时砚点了点头，似乎是觉得这主意不错，“行。”

　　喻一唯推开了教室的门，柳莱熙坐在后排，喻一唯从进门起就一直看着她那个位置。
　　柳莱熙看向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惊讶，马上转变为慌张与恐惧。
　　她转头看了看身旁的几位好友，其他的女生表情都跟她脸上的一样。在看见喻一唯出现的那一瞬间，她们都觉得不可思议。
　　喻一唯的眼中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有无尽的坚韧与顽强。
　　她坐在了位置上，陶桃问她为何去了这么久，她没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说不知道是哪件办公室，找了好久才找到。

　　下课后，所有同学都收拾东西回家了，柳莱熙恐惧的扣指甲，颤颤巍巍地来到喻一唯的面前，开口时气息都不稳了，“一唯，那个……今天我听错了，老师说的是教学楼不是科教馆，害得你白跑一趟，真的对不起啊。”
　　喻一唯轻笑一声，语气里满是嘲讽，“你是觉得我蠢还是觉得我单纯？这么拙劣的谎言也敢在我面前编造，谁给你的自信？”
　　喻一唯知道柳莱熙来找她道歉的目的，无非就是不想把这件事情闹大，希望她可以不要告诉老师。可喻一唯也不是任人摆布的性格。她是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无所谓，但她有原则，知道要怎么反抗。
　　谎言就这么被无情地揭穿，柳莱熙也已经顾不得面子问题了，带着哭腔冲她求情，“一唯……一唯，我求求你不要把这件事请告诉老师好不好？我就是看你长得漂亮，人又优秀，我就是嫉妒你才会一时冲昏了头脑干这种蠢事，你原谅我行不行，不要告诉老师。你要是把这个事情告诉了老师，我会有处分的！”
　　喻一唯的声音冷了下来，“你怎么样，关我什么事？”

　　喻一唯没再听柳莱熙的求情，略过她，径直走出教室门。

　　喻一唯走在寒冷的校园里，身材纤细，仿佛风一刮就会将她吹跑。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却有着难得的坚韧与不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