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的美好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木东缘

8、去北漂吧 （02）

　　01.

　　2015年3月15日。这个时间对于李青而言，这是她一生之中，最为珍贵的时刻。一个曾经给过她家庭的男人，对她的学历和工作都没有任何的意见。这个人，正是李青心中最为看重的“蒋戍”。

　　沙河高教园上一站是沙河站。沙河站旁是一座高大的红墙高楼。那是蒋戍居住的地方。说来也巧，李青还在为自己的伙食发愁。上一份销售员的薪水还没有发。李青身上的钱已经所剩无几了。那个时候，李青才刚刚建立自己的微信账号。她和蒋戍的相识，也是通过“陌者”这个软件。

　　李青微信：“哈喽，很开心认识你。”

　　蒋戍微信：“你好啊，你好好看啊。”

　　李青微信：“还好啦。你也不错。”

　　蒋戍微信：“吃过饭了？这个时间点，估计你应该吃过了。”

　　李青躺在床上，看着来自蒋戍的信息，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一些念头。她觉得，如果不吃东西的话，她会饿晕的。但这已经是她第七次借不到钱了，大部分人都对她的话选择不相信。一次接着一次，在难受与煎熬之中被拒绝的痛苦。

　　也对。非亲非故的，为什么要帮她。而且也没见过。李青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但是，她依旧希望，能够在那一线生机之中，找到一线希望。“还没吃呢！”李青她说。“啊？没吃？怎么这么晚都没吃？”“唉，碰到事情了呗！”“啥事？要不要帮忙？”蒋戍的这条信息给足了李青想要找他帮忙的勇气。这还是她李青第一次遇到有人愿意主动帮她的情况。“你真的愿意帮我？”“那当然，你随便说，只要我能帮，我一定帮忙。”“那你能暂时借我200块？我出了点情况，所以导致吃不上饭了。”这条消息发送出去没多久，只见蒋戍发来一个200块的转账信息。

　　这一刻，李青整个人都愣住了。原来还有这种人，可以在不认识的情况下，就出手相助。“200块够吗？”蒋戍说。“够了够了，真的太感谢你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去跟你说清楚！”“没事啦，不想说可以不说，反正别让你饿着就好。对了，明天周末，要不要来我家吃个饭？我做菜。”“可以啊，你住哪？”蒋戍发来一个定位地址。查看一下才知道就在沙河站旁边。

　　李青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如此轻易地接受了对方的邀请。或许有两个原因，一个是自己单纯的原因，另一个就是那两百块钱救了她一命。

　　从沙河高教园往前坐一站地，就是沙河站。而这里才是李青安稳的开始。地铁站附近就是北村，和北村相邻的是西村，蒋戍就住在西村，这里的墙壁是暗红色的，从这里往前走一百多米，就是西村的大门了。李青不太确定，在微信上询问蒋戍：“我是不是走这条路？”说着，李青还给蒋戍发了一张照片。蒋戍说，“是的，从这里进来，往右边走看到1号楼1单元上14楼就是了，140B。”按照蒋戍说的，李青找到了1号楼1单元140B。李青敲了敲门。门开后，那是李青第一次见到蒋戍，与照片上相比，现实中确实比照片要好看的多。

　　李青一进来就有些紧张，毕竟蒋戍的住处环境与她现在的住处环境相比完全不同。蒋戍正在准备午饭，便让李青到客厅里坐着看电视，还将一罐可乐递给了她。李青好奇的打量着周围，一房一厅，空间很宽敞，阳台是封闭式的，一个很大的落地窗。连卧室也是一样有一个很大的落地窗，采光方面都很好。比她李青住的地方好的不止一丁半点。“稍等一会儿，我马上把饭做好了。”李青说，“不着急，慢慢来。”蒋戍说，“你自便就好，不要太拘谨了。”

　　李青紧张的心情突然安静下来了。

　　米饭的味道，从厨房里飘出来，让李青有一种回到了家里的感觉。想想也是，自从来到北京之后，她就一直在外面吃饭，怎么可能自己做饭。她住的是一间不到10平米的小房间，走路都很吃力，更别说租一间有厨房的房子了。一念及此，李青的心中再次升起了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没过多久，蒋戍就将一道道菜从厨房之中端了出来，那一道道菜的味道，让李青那颗低落的心都变得轻松了起来。蒋戍说，“都是一些家常菜，不要嫌弃哈。刚好今天做了一个可乐鸡翅，你尝尝看。”李青也不客气，直接用筷子夹了一只鸡翅，往嘴巴里一塞，一口咬下去，顿时就被那浓郁的香味给征服了。太美味了，就像是在家里一样。这就是李青的想法。

　　蒋戍和李青以前遇到的其他网友不一样，他是个很诚实的人，不像是有什么阴谋诡计的人。他听说，李青要从高教大楼里搬走了。于是，就问她愿不愿意过来跟他一起住。虽然只有一张床，但他可以在客厅睡，把床让给李青。也许，这是最早的告白。一见面，蒋戍便向李青询问，是否还未成家。能不能和他谈恋爱之类的。李青也很积极，想来是被这一餐给折服了，而且蒋戍貌似对她很有好感。否则的话，他也不会把房门的钥匙交给李青，让李青在房子到期之后，就住进来。李青二话不说，从蒋戍的手中将那把钥匙拿了过来。在返回的途中，李青心中也是暗暗高兴，想着总算是有了一个安稳的栖身之所，也有了一个真心待她的男人。

　　那天她永远都记得，中午的时间搬去蒋戍那边。李青在微信跟蒋戍说，自己房子退了，现在正准备搬过去。蒋戍说，“要不晚上搬？等我下班过去跟你一起。”李青说，“没事啦，我东西不多，就一个背包。”蒋戍说，“那好。还记得回家的路吗？”李青说，“记得，又不远，路又不复杂，怎么可能不记得。”“那好，那我们晚上见，你回家先休息休息。”

　　还记得回家的路吗。你回家先休息休息。

　　这两句话认证了李青与蒋戍之间的关系。在那段颠沛流离的日子里，她总算是在北京找到了一个安稳的家。这是一个很长，但也不算太长，足足五年。喜悦之中，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忧伤。不过也挺开心的。那是李青后来认为的。

　　02.

　　2023年。

　　北京。

　　一晚上都没有合眼。她并不是因为在北京拥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家而激动，而是一种久违的思念，让她失眠了。李青昨天晚上就睡了两个多小时，她躺在折叠椅上，看着外面的景色。实则她并没有真正去看窗外的景色，而是脑海中只有那条大白狗和蒋戍。唯一缺少的两个人，一个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另一个也不知道是否还在北京。

　　“好想他们啊。”（注：他们是指李青前男友和跟前男友一起养的大白狗）

　　李青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自从分别之后，她就开始怀念和蒋戍一起生活的日子。不求富贵，不求物质，只要有他就够了。只可惜，李青只能叹息自己理解的太晚了。

　　李青在午餐的时候，只是点了一份外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用西村的地址了。以往，只要蒋戍不在，李青就会选择点外卖。她不是不会做，而是懒得做。蒋戍就不会这样。哪怕李青不想做饭和洗碗，蒋戍都依着她。

　　李青点了一份烤鸭饭，吐出的鸭骨头，现在也就只能丢在垃圾桶里。若是大白在这里，肯定会屁颠屁颠地跑到李青的面前，讨要一根骨头。这样的生活，这样的简单，这样的美好，如今却是如此的遥远。李青在吃饭的时候，突然想到了养狗一事。养狗这事还是蒋戍先提出来的，免得家中没个乐子。他之所以如此，也是因为知道李青很爱狗，所以问了一下。

　　2015年。

　　北京。

　　“青青，你喜欢宠物吗？比如猫狗之类的？”蒋戍说。李青和蒋戍躺在床上，两人互相搂紧，李青趴在蒋戍的胸膛上。李青说，“喜欢啊，喜欢狗狗多一点吧。尤其是大型犬，才威风嘞。”蒋戍说，“那要不我们养一只如何？”李青被惊到，从蒋戍身上起来，望着他说，“”你确定？”“确定啊，为什么不确定？养只狗热闹嘛。”那一瞬间，李青有些像做梦一样。跟蒋戍在一起连一周都还不到，竟然还能养狗。这简直太幸福了。蒋戍是湖南人，毕业于北京某双一流高校的硕士生，从事IT工作，目前就在五道口某家上市企业就职。工资自然是比她李青想象中还要高。那也是李青第一次认识到，学历高，果然收入都稳定。

　　第二天，就是四月一号的愚人节。蒋戍与李青在52网上看到了许多各式各样的狗。毕竟是第一次在网上买狗，他们还没有太多的经验。他们从昌平买来的那条大白熊犬，才三个月不到，就得了一场病。送去宠物医院治疗，光是治疗就花了近万元。八百块钱买来的狗算是给他们上了一课。从那时起，李青就不再信任52网上的一切了。甚至还换了个平台。一比，她就发现52这个网站，简直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垃圾，到处都是坑。

　　当时李青并没有将自己连续失业的事情对蒋戍说出来。当初第一次见到蒋戍时，她就谎称是在一间咖啡店工作。她和蒋戍的工作时间正好相反。生怕蒋戍发现她没有工作收入来源，会对她不屑一顾。好像从很久以前就一直活在谎言里，什么都不能讲。那些遥远而温暖的回忆，就像是潮水一样，涌向了大海，最后只剩下了一地的尸骨。

　　不过，李青并不是没有付出过自己的努力。对于蒋戍，她也没打算继续隐瞒下去。有一天夜里，她再也忍不住了。蒋戍对她实在是太好了，好到不能再好。当天晚上，她就紧紧地抱住了蒋戍。蒋戍也紧紧的搂着她，问道：“怎么了？突然抱这么紧。“黑暗中，蒋戍并没有注意到，李青的眼泪从眼角滑落，那是一滴对他的歉意。李青强忍着泪水，说道：“我想问你一件事。””嗯，你说。““如果，我的意思是如果哈，如果我失业了，你还会喜欢我？”“当然，失业和我喜欢你是两回事。”

　　没有任何迟疑。蒋戍的话，让李青松了一口气。“干嘛？怎么会有这么一句话？”李青实在是有些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可能是今天的面试被拒，对方觉得她的履历太过普通，所以出言讽刺。虽然没有直接说出来，但是李青可不是笨蛋，就算没有太多的文化，但是从别人话语里，她还是听得懂的。在她还是学生的时候，李青就很喜欢语文。她的作文比别人都要好。之后，她又开始了绘画。初一更是拿到了全校第十五名。只可惜，这些都是她最宝贵的回忆，她很少会拿出来。李青也是在这种情况下，才会回忆起自己的过去。想想也是，在大城市里，没有文凭的人，就是个苦力。在短暂的沉默之后，李青将自己的处境说给蒋戍听。当然，这也是假的。至少她承认自己丢了工作。却不曾想到蒋戍居然说没关系，还安慰说，没有工作没关系，有我养你就够了。

　　她的心就像被人浇了一盆温水。一丝丝的温暖，一丝丝的传递到李青的心中。至少再也不会有挨饿和流浪的时候了。

　　又是数日过去。李青继续去面试。尽管蒋戍说过，他会照顾她一辈子。也愿意每个月给她3000块钱当零花。可这钱她李青拿得不踏实，甚至连找蒋戍借钱，都得要考虑好半天。因此，她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尽快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这样既能减轻蒋戍的压力，又能让她在北京站稳脚跟。面试地点在回龙观，是一个客服公司，主要是通过电话跟顾客进行交流推销产品。

　　李青在上班的头一天，也不过十几个电话而已，而且都是在说话之前就已经挂掉。李青无法忍受这种被拒绝的感觉。她内心还没有强大到忍耐那个程度。这跟之前网络销售的套路好像是一样的。于是，她在工作了两天后，吃过午饭，便急匆匆地赶回了家。离开之前，她还不忘记向主管道歉，表示自己并不适合做这份工作。然后，又开始找了别的工作。

　　但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干嘛好。没有所谓的专业知识，没有技术，连奶茶店的工作都好像会嫌弃她。在这个大都市之中游荡，生活在各种各样的诱惑之下，让她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那时候的直播好像还没有特别出名，连带货两个字都是从2018年她才开始知道的。在北京算是李青的第一个朋友终于出现。她叫朱赞美，是一个身材略显肥胖的少女。可以说，在李青的心中，她就是最好的闺蜜。但是，她也是导致李青无法回头的罪魁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