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裁缝铺(二) ...
-
“拜师?”已经缓过神的孙小巧有些懵,“可……可我们不学这个……”
锦钰解释道:“这是我们出去要做的事之一。先进去。”
他这么一说后,其他人虽有疑虑,但都跟着小厮进入里屋。
门后是个小院子,院子里支着许多高高的架子,架子上凉着各色布匹,有些还是已成型的衣裳。路过这些,院子后面就是堂屋了,这堂屋里同样支着很多架子,还有些木箱子木台子什么的,除此之外,就是些日常桌椅碗筷,还有个上楼的楼梯。
小厮把他们带到这里后,又笑意盈盈的转过身,“诸位,今天太晚了,你们就在这里休息。”
说着他摸出串黄铜钥匙,依次发给他们。
“铺里最近生意不太好,就委屈你们多人挤一间了。”
这话几人都没有意见,都快死了他们当场化身成不拘小节的江湖儿女,别说是挤一间,就是集体大通铺他们也不会多说什么。
小厮手里的钥匙一共有五把,尘昔和锦钰拿了一把,未婚夫妻和张铁蛋拿了一把,李红孙小巧以及不太爱说话的姑娘三女一把,剩下的王千柳公子一间房,单出个张大春。
小厮意味深长的瞥了眼张大春身上的血迹,随后他把最后的黄铜钥匙递给他:
“没其他房间了,你就单住甲字一号吧。”
“什……什么意思?”张大春有些暴躁。
虽然他这人平时胆子不小,但在这诡异的地方,别人都有同伴就他没有!
还有李红王千这些入过镜子的老人,看他的眼神都有些微妙,而锦钰也只是无奈的摇头。
被拽入镜子的人没法逃跑,而张大春先前跑出迷雾的举动相当于逃。这样的人,十之有九会被第一个杀死。
他们的钥匙和人数都是小厮分配的,如今这局面显而易见。
就是不知道张大春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死去。
张大春见他们一个个沉默不已,最终又转过去逼问小厮“为什么只有他是一个人住”,不过小厮根本没理他,分完钥匙后就离开了。
堂屋里的油灯照不到他那边,从他们的视线看过去,只能看到小厮走去后院,随后突然消失。那种消失不像寻常的渐行渐远缓慢隐入,倒像凭空蒸发了一样。
孙小巧看到这里彻底忍不住的哭出声,“呜呜呜,好可怕……”
“我们不会死在这儿吧,呜……我就是出门打个水,转眼就来了这里……”
贸然进入这么个地方,他们都极为恐惧。而孙小巧的哭声,就像是打破他们短暂平静的枢纽。
听着听着李红也说起了自己刚进来时的场景。
她在镜外是个绣娘,有天晚上她对着镜子去妆卸头钗的时候,照着照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没了五官,她一回头就看见自己七窍流血的死在一面方形铜镜里,再之后她就被镜子吸进来了。
还有柳公子,这位确实是个风月二世祖,花楼喝酒,喝着喝着琉璃杯上自己的脸没了五官,回头就看见自己惨死在铜镜中。
其他几个也差不多是类似的情况进来的,先是五官消失,然后看到方形铜镜。不过每个人在铜镜中的死法都不太一样,有的被勒死,有的头无了,或者直接七窍流血而亡……
尘昔听了他们的描述若有所思,他的魇镜里并没有自己,只有“以镜示人,可覆生死”八个大字。
不过他想,这可能跟他是主动召唤魇镜进来的原因有关。
但现在的关键显然不是这个。
锦钰听了他们的诉说后解释道:“你们看到的那面镜子叫做魇镜,而这里就是镜中的世界。”
“还有你们来时遇到的鬼怪小厮,他们是魇灵,在这里他们都听从魇主。所以魇主也是魇镜中的老大。而我们想要出去,得找到一个叫灵佩的东西,然后把它交给魇主,到时那块方形铜镜会再次出现,我们就可以通过它离开了。”
“除此之外,在魇镜中有其时间限制,过了规定时间我们若还没有把灵佩交给魇主,我们会全员死亡。”他指了指屋外的一个日晷,“镜中的时间,一个时辰等于镜外的一天,每过一个时辰日晷上的投影会变换位置,同时会鸣钟提醒。”
所以他们在这里最长不能超过十二天。
尘昔心领神会的接过话茬,“刚刚那个小厮说了五个时辰,五天应该就是这面镜子的最后期限。”
“五……五天!”
那个浑身带血的莽汉张大春震惊道:“五天我们上那找灵佩?这玩意长啥样我们都不知道。玉佩吗?”
“不一定。”锦钰:“每面镜子的灵佩各有不同,可能是花,可能是书,也可能是珠钗。不过灵佩上会有一只血色枯藤目,那只眼睛很特别,你们找到了肯定能一眼认出。”
“可……可是……”孙小巧小声的问:“这里面鬼怪那么多,我们怎么确定对方是魇主而不是魇灵?”
锦钰:“能被灵佩杀死的就是魇主,反之就是魇灵。”
“那我们是靠灵佩一个个的试?”柳公子小心的问。
“不可。”锦钰回答得很决绝,“我们若把灵佩交到魇灵手上,灵佩会再次被掩埋,到时候我们需要重新找一遍,而且被掩埋的灵佩会换个地方出现。”
“那也好过坐以待毙。”这次说话的是张铁蛋。
锦钰还是摇头,“原则上,我们可以通过你们说的方法试两次,但灵佩第一次被埋,镜中难度会成倍增加,若是第二次被埋,这里会和炼狱一样,百死一生。过了两次机会,我们还找不到真正的魇主,到时灵佩会彻底碎裂,我们依然会全员死亡。”
“不过前几面镜子的魇主不会太难找,那位管家提到的段师傅应该就是这里的魇主。我们没必要范险去试。”
众人陷入诡异的沉默,如今这镜子已经够凶险了,要是难度再增加,他们根本没法活。
过了许久,柳公子仓促的打破了这沉默——
“那个……”他焦急的说:“虽然我知道我这么说有点唐突,但锦大哥,你一看就是入镜的老道。我们这些都是第一次入镜不太行的新人,我……我就想问问,锦大哥你知不知道这家裁缝铺是怎么回事?或者这里发生过什么?”
从锦钰刚才的话语中,他们能感觉出锦钰是那种老手得很明显的人,而这样的他,哪怕能多透露出一点关于这里的事,他们生存的几率就能多一点。
不过生死关头,谁也没理强行要求别人什么就是了。
“略知一点。”锦钰示意他们去看架子上的那些衣服,“这里和外面那些衣服我都看过了,上面的暗纹刺绣很特别,只有靠近光才会显现出来,寻常就只有表面的浮锈。”
柳公子按他说的,拿灯盏凑近衣服,果真看到上方浮现的暗绣,他不免感慨了句:“还真是……”
锦钰又说:“这种刺绣技法叫做水云绣,来源于百年前重明国水云镇的一户段家。此绣法制作繁琐,通常一尺布就要绣上三五月,加上水云乃段家不外传的绝学,所以市面上的水云绣很少,追其根源都来自水云镇。而刚刚那位管家又说师傅姓段。”
“综合种种,这里很有可能就是百年前的水云镇段家。”
绣娘李红说:“可我记得这种技法早就失传了。锦公子看起来年纪轻轻,怎么会知道这种东西?”
锦钰:“我早年酷爱游历,在一位好友口中得知。”
“可……可这些水云绣跟灵佩有什么关联?”孙小巧问出了关键所在。
尘昔惬意的转动着手中的铁笛,漫不经心的开口:“魇镜因魇主而存,而魇主又可以操控魇灵。简单来说,魇主才是这里的主要人物,这里的一切都跟魇主息息相关。”
“我们多了解一点魇主的事,不就能更快速的找到灵佩?”
“是的。”锦钰点点头,“灵佩大多跟魇主有关,先了解魇主的思路是对的。何况这里在当年,还发生了件令人惊叹的事。”
“你说的不会是段家杀人案吧?”李红脸色有些难看。
“杀人案?”柳公子惊了。
“嗯。”
锦钰继续说:“当年水云绣断了传承也是因为这事。水云绣的最后一代传人无妻无后,他只收了个徒弟,对其视如己出倾囊相授。可好景不长,有眼红绣法的人买凶绑匪前来杀人,师傅为了保护徒弟死在了歹徒刀下,而徒弟自此以后疯癫了,化身杀人狂,屠杀每一个入过裁缝铺的人。”
“如果我没猜错,这栋阁楼就是当年的凶案现场,也就是传说中的琳琅裁缝铺。”
孙小巧听完险些栽倒。
本来死鬼就已经够可怕了,这还是杀了人的恶鬼!
而且他们还要在凶案现场过夜!
“是……是这样。”李红眼睛闪过丝不适,“而且我还听说,疯了的徒弟手法残忍。”
“他杀人前,会和对方先玩一次石头剪刀布的游戏。若是对方输在了剪刀下,就会被一把大剪刀杀死,若是石头会被巨石砸死,布的话就是活活勒死。”
说完她自己都有些紧张。
这事百年过去本该没几个人提及,可水云绣太过巧妙,当年她学习刺绣时,教她的师傅提了一嘴这事。没想到现在还对上了。
“石头剪刀布可能是死亡规则之一,就是不知道怎么触发它们。”锦钰看了看越发暗沉的天色,说:“今天不早了,大家先去休息,别的事明早再做打算。”
“是啊,困死了。”尘昔打了个哈欠。
“这这这……你睡得着?”柳公子一脸惊讶。
“反正也逃脱不了,”尘昔怂怂肩,“不如死前好好睡一觉。
柳公子:“……”
孙小巧:“……”
没有被安慰到。
最后他们还是各自回屋。其他几间房的人数都还算正常,唯独小昭小芸那间甲字三号。按理说他俩是准夫妻,但同居的人却多了个屠夫张铁蛋。
虽然这组合看上去有点怪,但这是管家的安排他们也无可奈何。
除去张大春的一号房和夫妻俩的三号房,李红三个女的在二号,柳公子王千在四号,而尘昔锦钰两人则是五号。
当尘昔也踏入门内后,锦钰才合上门。
他们的这间客房,同样挂着几件做工精致的寿衣,那些寿衣的料子摸着很奇特,柔柔软软却不是丝绸的顺滑,就好像在摸人的皮肤一样,还有绣在上面的各色针线。它们根根分明,没有丝毫的开叉,手感有些硬朗,很像人的头发。
二者相结合,就好像有人拿针在人的肌肤上绣花,绣花的线是人的根根头发穿成的,而那皮布还是活的,每刺一针就会有鲜血渗出,渗出的血在污染绣花,一段时间后,花锈好了,渗出的血也凝固成污黑的殷红色……
架子的最上方,黑乎乎的,晚上看着,很像有人在黑暗中注视着自己。
而寿衣的下方,还摆着个竹制躺椅,像是做衣服的人累了躺在上面休息。窗外的风吹过,它就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除此之外,屋子里就都是些日常的桌椅床榻,以及一副对联。
这对联是寻常的红底黑字,内容也是非常常见的“山清水秀两无路,金玉良缘遇裙钗”,横批“两暮相思”。
唯独奇怪的是它贴的位置,不是在门的两侧,而是墙上。
贴对联的这面墙上没有其他东西,而这三贴对联是按门的尺寸裁的,贴的位置也是按门的感觉贴的。左侧山清,右侧金玉,顶上两暮。
像是有人在墙上用对联框出了扇门。
尘昔问一旁的锦钰,“锦钰,你还记不记得,咱们上来的楼梯间也有这种对联?”
贴在墙上的日常风景写意对联。
“应该是固定装饰物。”锦钰答他,“我刚刚路过其他房间的时候瞥了一眼,他们的墙上也有类似的对联。”
“看着真不爽。”
尘昔随口嗔了句。
这间屋子的摆设除了那些寿衣,其他的都是混乱又破旧,包括床上乱成一团的被褥什么的。
他注视着正在铺床的锦钰,不知想起什么似的笑道:
“锦钰,天底下同名的铺子有很多,还有水云绣,百年前它的技法虽然失传了,但水云绣布本身早已流传开。这里完全可以是其他人仿造的,你不止是通过那些布确认这里是琳琅铺吧?”
“聪明。”锦钰笑了笑,“我确实不是只通过布确认的,而且我还有法子保我们短期不死。”
铺完床的他从乾坤袋里拿出了,一把黄铜锈剪刀和一块巴掌大小的布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