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雪》艺术家没脾气

8、霜雪

　　城市的夜，灯红酒绿，霓虹刺眼，扑朔迷离。街头人群熙攘，欢声笑语。
　　江攸起身去前台结账，韩逸辰提起她的书包跟随其后。白薇和顾尚熙早早前往店门口。

　　“喂，你怎么回去啊？”白薇咧着嘴角，“要不要本小姐送送你啊。”
　　顾尚熙轻轻掀开眼皮，抬眼看了眼她。

　　不由得想到军训期间，基本上大半天都在他眼皮子底下晃悠。每每休息时，都能第一个见到她冲上来送水什么的。军训七天有六天都在被他的同学调侃。

　　“不要，我自己走回去。”顾尚熙一想到这，压着眉头回应。
　　她撅起小嘴，“哼”了一声将双手交叉挂在胸前，心想，好心当成驴肝肺。

　　店内的江攸很快结完账，后知后觉发现她的包早已不在座位上了。她看向韩逸辰的神情很是纳闷，又转念一想，是想帮她拿着吧，那真是多谢了。
　　江攸活了十七年，很少受到过别人的善意之举，因此久而久之，当她一面对时便显得有些不自在。

　　她跟在韩逸辰身后，弱弱问：“那个…书包。”
　　她的声音很是小声，但还是被他听了去，但是韩逸辰没有做过多反应，像没见一样，自顾自走着。

　　江攸也管不着那么多了，自从刚才结完账那一时刻，她便感受到了异样的眼光。
　　她加快步伐，小心翼翼走着过道，有些被腿恶意挡着的路她只得侧身穿过。旁边几桌的醉汉持续用恶心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江攸。她被那些人盯着浑身起毛，她本想着走快些，远离这是非之地，直到那人说了句令人作呕的话，“小妹妹—”

　　话音未落，江攸胃里的吃食似反流一般上涌，她紧皱眉头，紧紧地瞪着那人，锐利如刃。

　　醉汉大力用酒瓶拍在桌上，酒瓶底部和桌面发出一声巨响，“婊子，你敢瞪我！”前后左右饭桌上的人闻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个个探头探脑。

　　江攸也猛的吓了一跳，下意识双头举到头边，做了个类似抱头的动作，“啊！”的一声惊叫出口。
　　和醉汉同行的人翘着二郎腿，一只手摩挲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场好戏，时不时发出“咯咯咯”的声音。

　　只见那人跳下了板凳，拖着一百八十斤的肥肉，光着上半身，顶着神志不清，油光满面的脸，向江攸走去，“臭婊子，老子今天好好教训你。”

　　“算了，算了吧。”
　　“别欺负人家小姑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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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多话语从耳边传来，但也只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江攸胆怯向后退去。

　　那人一挥手，江攸连忙闭眼，抱头，再撇到一边去，这些动作一气呵成。
　　江攸内心惊恐，抱着头的双手早已抖得不成样。

　　等了一会，迟迟不见那巴掌落脸，江攸谨慎抬了一只眼，抱头的姿势依旧抱着。

　　看到那人被人牵制，江攸将手缓缓放下。
　　只见那人手肘被反压，直喊“疼疼疼”。
　　“欺负小姑娘，要不要脸啊。”
　　“哪个没长眼的！”醉汉恼羞成怒，转身想用另一只手给他两巴掌，却不料那人神速反应，反手将另一只手牵制住。

　　那人比他高半个头，微仰着头俯视着他，阴影笼罩他半张脸，看不清具体神情，只觉得氛围森然无比。
　　醉汉呆楞在原地，双手无力不断挣扎，张大的嘴巴哆嗦着，喉咙发紧，半句话都说不出口。

　　“滚。”

　　他将醉汉扔回座位上，那人脚底一个不稳，狠狠摔了下去。
　　“韩逸辰…”江攸回过神，攥紧的衣角勉强送些。

　　这时的韩逸辰算是有些善意的表情。
　　他不紧不慢走过去，忽然一顿，“啧”了一声，转头用两根手指夹了旁边桌上的几张餐巾纸。他垂头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精细到每根手指，每个角落都没落下。

　　他将纸巾揉成一团，随意扔进垃圾桶里，再向江攸靠近了几步。
　　江攸绷紧的双手总算放松下来，她低着头。

　　这时她的面前伸出了一只手，“走吧。”这语气很是轻快，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江攸抬头对上他深邃的双眼，看着伸出的手犹豫不决。
　　他将手又凑近些，江攸抬起一只手，尽量控制它不要抖。韩逸辰索性直接拉着她的手，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拉着走了。

　　江攸愣住了。
　　从来都没有过，从来都没有别人拉她过一把。一直以来都是她自己一个人。之前霸凌事件，如果没有韩逸辰他的背景，凭她自己，郭芸是不可能退学，季双双也不可能拿处分的。

　　就算那件事闹到她家里，也只会得到一句，“她霸凌你，难到你没有问题吗？”
　　江攸鼻头一酸，眼圈泛红，刚才过低的气压对她喘不过气，她嘴巴微张，下嘴唇却是止不住地上撅。

　　这次，也算是有个人是为她而来的。
　　她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一滴酸涩的泪无声地滑落。

　　“诶？你们怎么那么慢啊。”白薇忍不住催促道。
　　江攸连忙用手心抹了一把侧脸，打发了句：“没事没事。”

　　两人走到门口，韩逸辰看着调整过来的江攸，没再多说什么。
　　“你们怎么回去啊？”江攸寒暄了句。
　　白薇接话：“我坐车回去，司机马上就到了，攸攸要不要我送送你啊。”

　　“不用了，我自己走回去就好，况且我还有事，不顺路。”江攸微笑着说。
　　她转头看向顾尚熙，倒是没开口，白薇就想到她要说什么。

　　“他跟本小姐走！”白薇拍了拍顾尚熙的肩，大气说道。
　　顾尚熙则是轻轻皱了下眉，心道：什么时候说了要跟她一起走了。

　　正转身要走，白薇一把拉住了他，“诶—车到了。”说着把后排的门来开，嬉皮笑脸地冲他说了句，“请吧—”还弯着腰，把手往前一伸。
　　“小姐，他是…”司机看着后望镜淡淡问道。
　　“林叔，她是我同学，今天和同学约了顿饭，正好顺路。”说罢，推着顾尚熙进了后排。

　　对方都那么热情了，在众人面前，他也不好拒绝，只好硬着头皮，任凭白薇推着。

　　江攸回头瞧了瞧身后的韩逸辰。
　　“还没问你呢，你怎么回去。”
　　“我跟你一道回去。”
　　“哦…”

　　说罢，他转身要走。
　　江攸则是跟在他身后，嘴里喊着：“把书包还我！”
　　韩逸辰头都没回一下，继续向前走着，似是料想到江攸会抢，直接用手指勾着书包带，超过头顶。

　　江攸嘴里边喊着“还我书包！”边跳着够书包，等好不容易离书包还有分毫，他就脚一踮，胳膊一扬，她就够不到了。右边吊着再换换左边，江攸始终够不到。
　　“无赖！”江攸忍无可忍，破口大骂了句。

　　韩逸辰似是被这一声惊住了，眉毛轻挑，从结完账就开始面无表情的脸顿时笑了起来，“你骂我什么？”
　　他侧头，晚风轻吹过他温软柔顺的发梢，乌黑的碎发在额前飘动，黑夜柔和了他锋利的五官，唯有一双清澈明亮的眸映入江攸眼帘。

　　江攸被晃了神，很快醒了过来。随即，双手搭着放在身后，快步走到他边上，漫不经心道：“无赖！”
　　江攸惬意地走着，特地将头看向与他相反的方向，不对上他勾人的双眼。
　　“你再骂一次。”
　　“无赖。”
　　“你再骂一次？”韩逸辰故作正经，语气稍微严肃。
　　“无赖！”
　　他故作生气地扒拉着江攸的肩，直直地盯着江攸的眼睛，“你看着我再骂一次？”

　　“……”

　　江攸提了一口气，看向韩逸辰的眼神带着无奈，“你抖M啊？”
　　她就从来没见过像他一样这么喜欢找骂的，忍不住问候了下。

　　韩逸辰本就假严肃的脸愈发“和善”，他勉强一笑，笑容僵硬而短暂，将扒拉着江攸的肩直接推了开来，“我去你妈的。”
　　他头撇向另一边，神情很不是滋味，比骂了他“无赖”还难看，被骂得有些上头。

　　韩逸辰在一边消化着这句难听至极的话，江攸则是在内心窃喜着。
　　她胸腔震动，瘪着嘴偷笑，两双杏眼弯得跟月牙似的，像将了他一军一样地喜悦。

　　“我好心帮你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还被你骂。”韩逸辰耷拉着脑袋，如泄气的气球般，委屈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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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是开个玩笑…别介意啊。”江攸讨好般道着歉。
　　韩逸辰的视线停在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停了有几秒钟。

　　“诶？”江攸双眼睁大，弱弱问了句，“怎么了？”
　　“刚才…你害怕吗？”他转头继续看向前方。

　　刚才？刚才他故作生气让我看着他骂他无赖？还是我骂他抖M他生气了？这有什么好害怕的。
　　“没有啊。”江攸认真回复道。
　　“真的没有？”韩逸辰有些不敢相信。
　　江攸有些急了，“真的没有！我凭心而论，你有什么好怕的？”

　　！

　　“不是，我是说刚才在饭店。”韩逸辰苦笑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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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饭店啊，说实话啊…是有些…怕的。”江攸越说越小声，越说越把头埋下。
　　他看着低着头的江攸，沉默了许久。忽的，停下了脚步，江攸低着头看不着前方的路，疑惑地看着韩逸辰。他顺势一把将她的脸捧起，拍了拍两颊，眼含笑意，温柔一笑，“别瞎想，回去好好睡一觉。”

　　第一次见人这样安慰人的。
　　江攸本想以一个笑容回应，但想着，他的手并未从她的脸上离开，这样笑的话，过于丑陋。

　　铿锵一声“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