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春寒》潜泉

3、第 3 章

　　景亦山的锁妖塔在主峰的东北角，不同于景亦山的四季如春，锁妖塔从建造起就在地基埋下了百余尺终年不化的寒冰。寻常弟子就只是靠近些许便会被寒气袭脉。
　　锁妖塔百年来都是景亦山的禁地。
　　自从那日被真人和长老的审判后，孟取便被带到这里等待被剖丹验魔，没有人知道曾经潇洒肆意的掌门弟子正被关在禁地里等待死亡——就连当日被压来锁妖塔都是了生真人亲自动的手。
　　孟取站在角落里取暖，她现在没有灵力傍身，御寒的物件只有送饭时送来的与秋衫-那是师门给刚入门没有灵力的弟子准备的。
　　她使劲搓着手，但却感觉自己的双手越来越麻木，她叹了口气，白霜迅速凝结化作水汽结成细冰。身上的伤口来不及愈合便被结结实实的冻了一遭，不太疼，但是有一点痒。她曲起有些僵硬的手指拢了拢衣服，试图阻挡牢里四面八方的寒意。
　　“师兄，我回了一趟上京，那丫头被捡来的地方只是一片废墟，并没有其他异常。”戒律长老顿了顿:“那地方灵力枯竭，别说是魔了，就连草树都没有几丛。魔族虽道不正，但也算自生于天地，是绝无可能在这般荒芜的地方逗留的。”
　　“她不是本村的孩子，是村里人捡回来的。”了生真人倒了杯茶，一向慈悲的双眼在雾气中模糊不清.
　　“可是魔族将存生看得最紧……”戒律长老皱着眉摇摇头。
　　他们之前与魔族对战时，那些被逼到绝路的魔族往往在濒死之前重新爆发一股力量，那不是来自于修炼的灵力或者魔力，而是来自于一瞬间血与骨对“生气”的抢掠。濒死之际的魔族会杀戮抢掠周边的生来暂替自己枯竭的魔息，这就是浮生阵的本源。
　　魔族生于天地，本无形无念无思，但一旦触碰到“生气”就会凝型，所以“活着的生灵”是魔族的源泉，只要有“生”，魔族就会不断扑向人间。他们贪图人的生，于是就要占有。他们惧怕“死”，求生的血脉就帮助他们夺“生”。
　　“若非魔，她该看不到伏生阵。”了生真人挥散眼前的水雾：“你当知道，这世间本就不太平，绝不能让魔族再降世。”
　　“阿茈，别忘了上京的血。”
　　戒律长老的心一下子落下来，浑身的骨头像锈住一样，他被这句话钉在原地。
　　他几十年平静无波的心海又涨出强烈的恨意。他想，怎么会忘？他已经永远被钉死在十七岁那年。
　　这世间的太平日子实在是太短了。七百余年前雾茳真人以身封魔族，四大仙山合力镇压妖族，也才将将还了人间四百多年的安定。真人身祭后第七十六年，大邹建立，二十州一统，凡人才将将从屠杀中挤出一点狭小的缝隙苟延残喘。
　　封印之力终究只是一道静水，拦不住逐渐汹涌的魔息潮浪。大邹建国后第七十七年，几个低阶魔族通过薄弱的边界，在南疆杀生作阵献祭，被云泽真人斩于剑下。后一十一年，南疆妖族叛乱，前朝旧部北进刺杀邹王，未成。南疆妖族祭司被诛，自此人妖两族势同水火。
　　再后来……仙道气微，几百年中层出多个门派，虽不乏佼佼者，但终究基底薄浅，或在人间兴起几日或内争外斗，就像不断发光也不断陨落的星辰，能为人道的也不过只是寥寥。
　　现如今四大仙山也只留下北方景亦山，南方淮旸门镇守大邹。
　　尤其近两百年更不太平，幸而云泽真人守住魔族大封，才没给人间带来更多的灾祸。
　　了生叹了口气，取过轻云纱递给戒律长老：“托你转交给孟取，无论她是不是魔，她得先熬过这两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