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春寒》潜泉

2、第 2 章

　　“滴答……滴答……”
　　锁妖塔建造的时间太久远了，除了监禁的牢门，也只有正南朝向的一个小窗户高高挂在墙上，在黑暗中渗出点微弱的光。
　　雨势正大，散落的水汽通过窗户飘进牢房里，孟取轻轻伸出手去接。微凉的水汽落在皮肤上，激的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孟取动了动手指，愣了一下——她使不出任何法术。
　　修仙人入道先断绝的是感知，比如饥饿和寒冷。现在她的修为被锁住了。
　　孟取转了转手腕，身上衣服虽然是破破烂烂的，但缚骨索勒出的伤痕却好了大半。泛苦的药香里夹着一缕不怎么明显的梨花香，她轻轻的倚在牢房的角落，抿了抿嘴角。
　　飘落的雨丝扑到孟取脸上，孟取有些疲惫，她想自己真的错了么？那妖怪杀人无数，自己不该下杀手么？师傅明知道寻常百姓是决计撑不到那时候的，但是还是那般动怒，真的只是因为自己下手太狠了么?还是……
　　“ 孟师姐”两个外门弟子走进牢房，“掌门，真人让您过去一趟。”
　　孟取蹭着墙站起来，朝两个人点了点头。
　　三人一路赶来，还没进屋，就有一道凌厉的鞭子朝孟取抽来，孟取紧忙侧身后退，那鞭子触到地面灵活的折了回来，朝着孟取打来。
　　她本就伤势未好，再加上无法术傍身，四肢早就被冻得不灵活，能躲得过最开始的那一鞭子已经是强弩之末。眼见第二鞭已经劈了过来，孟取来不及躲避，只好曲起手臂护住头，硬生生地抗住了这一下。
　　尚未等她反应过来，第三鞭带着凛冽的风抽来，将孟取抽了个踉跄。
　　景亦山对弟子一项疼爱宽容，戒律长老虽然面上冷酷了些，但私下里待弟子们还是极好的，好到让人都快忘了他能使得最好最凌厉的鞭子。
　　孟取边苦笑边侧身躲过曲来的鞭尾，心想自己平常混惯了，大大小小的骂挨了十几年，头一次遭这么狠的打。
　　弟子不动如山地守在门口，就连压着孟取过来的两人也只是垂手守在一边，没人摁着孟取受罚，但也没人制止她躲避的行为。
　　直到第四十鞭抽在孟取背上，孟取被狠狠的掼在地上，浑身上下被抽的鲜血淋漓的。她缓缓呼出一口气，绷紧身上的皮肉准备接下下一鞭。但那鞭子却转了个圈，将孟取捆住，一路穿进了大殿。
　　孟取疼的整个人快木过去了，身上的鞭痕像是被刀刃开的口子，不断朝外渗着血。
　　“我这镇魔鞭诛过一百三十一魔，里边镶满了那东西的心脉，火锻了七年才再出世。”戒律真人俯视着孟取道：“虽然这鞭子取之于魔物，但炼成之后却是最克杀那些东西的。”
　　戒律真人心念一动，镇魔鞭紧了紧。光滑的鞭子就像是突然长出尖牙一样扎到她的皮肤里。
　　“只要是魔，就会被抽干血肉直至魂飞魄散。孟取，你这魔族潜到我门内，究竟是为什么？”
　　孟取跪在地上，开口道：“长老若是罚我不遵守门规。我认了，但我不是魔，长老若是不信，那就请长老来试。”
　　戒律长老冷哼一声，镇魔鞭应声束紧，挤压着血液从伤口处溢出，顺着孟取破得不成样的衣服流到地上。鞭子越收越紧，却始终不洇一滴血。
　　孟取抬头对着掌门和长老开口：“不知道这样能否让两位长老相信，我非魔族。”
　　戒律长老没有说话，镇魔鞭依旧在缩紧，勒得孟取骨头发痛，她感觉眼前的金碧辉煌的大殿像是被水晕开的彩墨一样，魔幻不清。而自己每一次呼吸都像在用一把钝刀来来回回的剖开自己的胸膛。
　　大殿沉静了一会儿，孟取感觉自己身上的镇魔鞭逐渐宽松，虚虚挂住孟取让她不至于倒下。
　　“我不是魔，这个结果长老满不满意？”孟取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师尊和长老。
　　“我违背门规，这错我认，但是真人和长老是怎么断定我是魔的？是单凭我的一句话，这结果也真的是武断”孟取嘲讽地提起嘴角“还是长老认为无故判定一个人是妖魔要比罔顾人命，出手杀妖要光明伟大？”
　　了生长老看着她，挥袖映出诛妖当日的伏生阵，他对孟取说：“此阵名叫伏生，以生祭为契，血肉为脉，是缚束蚕食镇内生灵的邪术。”他一双冷酷的眸子紧盯着孟取：“自这个阵法创造始，只有体内有魔息的人才能看到，十三年来你从未下山，更遑论为魔所伤。你是为何能看到的？”
　　“师尊，我若是魔，方才就已死在镇魔鞭下。”孟取说。
　　戒律长老冷叱一声：“你这魔物，事到如今还不说真话。”
　　“长老不也没说真话么？”孟取反唇相讥：“那不是所谓的镇魔鞭吧？您不会也不知道怎么验明魔身还是人身吧？”
　　没人在乎孟取这句挑衅的话，了生真人看着不断流血虚弱的孟取，开口道：“孟取，什么是魔？”
　　他不等孟取回答就说道“心不端，行诡道者为魔。”
　　“你猜对了。那不是镇魔鞭，自然是认不出人和魔。魔于异者，在于息。”
　　孟取听懂了，这是要——剖丹田，探魔息。
　　有几个人能挨得过生剖丹田的痛苦？
　　她凝视着了生，挺直的背颤动了一下，眼中唯一的希冀被冰冷淹没，她说：“师尊教养了我这么多年。最后连我的一句话都不愿意相信么？”
　　她是顽劣，但也明正道，论是非，她恨透了那些妖魔鬼怪，魑魅魍魉。她相信师傅此行事出有因，但事到如今，只是因为一个邪术就将她打入邪魔外道，甚至要杀了她，孟取觉得有些悲凉。
　　“我不是魔，真人。”她抬起头“我从来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