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涩》衣九白

1、第 1 章

　　沈菁菁进入宗门其实是意外，但也不全然是意外。

　　若论资质她连逍遥宗外门弟子都不够格，可她偏偏被逍遥宗无妄峰峰主重华真君收作关门弟子，成了他最疼爱的小徒弟。

　　那日是逍遥宗五年一回的迎新，重华因被大妖所伤，不能亲自主持相关事宜，就将这件事交给了平日里最信得过的二徒弟——云涩。

　　出发前，云涩将收藏许久的丹药偷偷放在师父疗伤的温泉边，以防他走火入魔，她又设了结界，仔细检查一番，确保万无一失后才离开无妄峰，去外门登记新来的弟子。

　　小师妹沈菁菁便是在这个时候闯入师父的视野，不知沈菁菁如何驱动的青鸟，载着她来到内门，也不知又是如何掉进温泉，误打误撞破开结界，捡了灵药给重华喂了下去。

　　重华真君那双常年冰雪般的眸子为她融化，他对这个闯入的少女青眼有加，力排众议将她带回无妄峰。

　　按照掌门立下的规矩，拜入无妄峰重华真君门下，必须先登青云梯。

　　青云梯上何等凶险，众人都为沈菁菁捏把汗，谁知素来以严厉著称的重华单独为她劈开一条道，利用门规里的漏洞，直接缩短青云梯一大半路程。

　　云涩知道，师父这么做，不过是想让沈菁菁以第一的成绩拜入他门下，顺理成章做他天命的小徒弟，给她名正言顺的宠爱。

　　云涩奉师命等在青云梯尽头接应，以保小师妹安全无虞。

　　沈菁菁果真远远甩开其他弟子，第一个上来。

　　只是她见到云涩的那一刻，突然花容失色，纤细袅娜的身体剧烈颤抖，仿佛眼前这个不苟言笑的少女是什么洪水猛兽。

　　沈菁菁直直从青云梯上坠了下去。

　　云涩哑口无声，她努力去抓沈菁菁薄如蝉翼的护体仙衣，可是什么都没来得及抓住，衣袖如流云般划过她的掌心。

　　而云涩反被重重云海中猛烈的罡风割伤脸颊，又被反弹回来，波及心脉，呕出一大滩血。

　　师父“及时”将沈菁菁从云海中抱了上来，目光冰冷如刀，一刀一刀凌迟着云涩。

　　众人目光纷纷聚集到云涩身上。

　　“是二师姐推了小师妹？”

　　“是这样的，我亲眼看到了，小师妹当时脸色都吓得变了。真是可怜。”

　　“听闻小师妹是真君天命徒儿，二师姐莫不是嫉妒小师妹？”

　　“原来二师姐居然是这般狠毒之人！”

　　“……”

　　三人成虎，明明云涩什么都没有做，干站在那守着就成了罪。

　　少女默默垂下眼帘，跪在冰冷的玉阶上，任由心口剧疼，面上生疼，她努力挺直后背，似一杆青竹，她开口为自己申辩：“师父，弟子并没有推沈师妹。”

　　重华挥袖隔空扇她一巴掌：“逆徒，你的意思是菁菁陷害你？你也知落下去稍有不慎会殒命，菁菁用性命去陷害你？她尚未入道，若非为师在底下接着，她早就死了。”

　　她默默按着受伤的脸颊，阻住脸上血流不止，艳红血珠很快从手指缝滴下来。

　　她很想说，师父，有没有一种可能，沈师妹知道你在青云梯下守着，才会毫不犹豫坠下去。

　　可是谁会信，沈菁菁泪眼盈盈，欲言又止，紧紧抱着师父的衣袖，委屈又柔弱，多惹人怜惜。

　　师父脸上尽是愧疚，转顾向师妹时满目柔情，而居高临下，望向云涩时却只有失望。

　　在这个高高在上的真君心中，孰是孰非已然知晓。

　　于是云涩剩下的措辞悉数散在风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