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纪魔法之王》安资斯坦

12、第12章

　　笼罩在浓雾之下的某段记忆似乎变得清晰了些。

　　卡什·维勒想起自己在看到那座应当是当世最先进的电梯时产生的“电梯速度太慢”的想法，以及和女王交谈时由他自己提起的“计算工具”——诚然，作为一名科学家，计算机的构想对他来说绝对不可能从未出现。但，他在描述那个“需要至少四十年时间才能出现的计算工具”时，头脑里浮现的却是一台无比精细的机械设备。

　　小巧得过分、精细得过分，完全不符合一个尚在构想中的雏形工具，而更像已经历数代演变后的产物。

　　他想起自己在拿着那张被以前的他留在桌上的备忘录时的心情——他看着那些一条条列出来的注意事项，几乎是自己都没有意识地在心里开玩笑似的出现了“这是什么规则怪谈吗”的想法。

　　………

　　如此种种，足以在他已被人提供致命线索的情况下驱散那些笼罩在记忆中的浓雾。

　　“…………”

　　一股巨大的恐惧伴连同茫然随之袭来。

　　他看着眼前的这个在昏暗夜色下显着鬼一样的苍白的人、看着那张苍白面容上的模糊潮湿的笑，终于失去了冷静。

　　“……为什么？”

　　他问。

　　声音中显着无力的茫然。

　　“什么为什么？”

　　像是不能理解他的这个问题似的，蓝眼睛的苍白少年偏了偏头，“或许你可以把你的问题描述得再清晰点？”

　　但卡什·维勒已经失去再和他扯无聊废话的耐心。

　　“——那些记忆是什么？！”

　　他提高了点声调，甚至都忘了要顾忌塔里的其他人可能会被惊动。

　　“我到底是谁？卡什·维勒·马尔萨斯？还是另一个世界、另一个时代的——”

　　“你吼辣么大声干什么！”

　　对面的家伙也提高声调：“我好不容易才把下面的人都给扔进深层梦境中去的！”

　　“再说了你吼我又有什么用？我可是一直在劝你不要急着用那个魔法的。你不听我的话——你从七十年前可以自己养活自己开始就不听我的话了——我又有什么办法？”

　　卡什：“…………”

　　他突然又冷静下来了。

　　“关于那个七十年的、涉及到我年龄的问题我现在就先不问了。”他说，“所以为什么？”

　　“我为什么要使用你说的那个魔法？为什么我会拥有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另一个人的记忆，作为【卡什·维勒·马尔萨斯】的记忆却依旧模糊混乱？”

　　……他不相信眼前的这个人。

　　他不相信自己现在的状态仅仅只是因为【他自己】施展的魔法——他也不相信，他是【他自己】。

　　“谁知道呢？后遗症吧。”

　　但眼前的家伙却依旧满不在乎：“至于你为什么要使用那个魔法……内容太多太复杂了，我可没时间和你在这儿慢慢说。”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卡什。不就是那套无聊的身份认知的问题吗？你现在在怀疑你自己到底是不是卡什——因为你脑子里多出来的那段记忆。愚蠢。”

　　“得了吧，尽管多出来的记忆的确会对人格造成一定影响。但，你自己还不清楚你自己的本性吗？我问你，你看着你手下的那群蠢货犯蠢时是什么心理？你看着我时又是什么心理呢？”

　　卡什：“…………”

　　他诡异地沉默下来。

　　于是，他的这位老师“好心”且“善解人意”地帮他说了出来——“你们这些废物和只知道给我惹麻烦的家伙都该被绑在铁轨上被碾死！不能服从我的安排就都给我滚进海里喂鱼去！！……是这样吧？”

　　“说真的，你每天心理想法和表面表演差距这么大真的不会精神分裂吗？怪不得你和安娜玛丽那个疯女人玩得这么好。”

　　——“安娜玛丽”就是那位血腥安娜的名字。

　　那位女王在对付自己的政敌和忤逆她的人时的确心狠手辣、惹人畏惧，但面对大众和平民时，她却总是一副如外表般温和柔弱的姿态，以至于许多初次与她交往的人总会错估她的危险性，以为她真就是个美丽柔弱的花瓶了。

　　事实上，哪怕是在那位女王制造了震惊世界的“血色六月”事变后，大众舆论中也都总还有“那些血腥的惨案都是被政敌捏造出来抹黑女王的”这类观点流行。

　　卡什·维勒在内心审视自己一番，认为眼前的家伙拿他和那位女王做类比的话绝对是在污蔑他。

　　“我只是想想而已。”

　　他强调，并且用词严谨：“我的员工——普通员工——都很喜欢我。”

　　“是啊是啊。”他的老师阴阳怪气：“美术生在刚上台时的名声也和你一样好呢。”

　　“……………”

　　如果不是他还有颗清白的良心，他真想现在就把这玩意儿给扔下塔去。

　　“总之，你就少想些这类无聊事了。不同的世界是不同的平行线，”他的老师用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这些世界不会相交。即便魔法可以帮助我们从另一条平行线中抓取到一些碎片，但，那些碎片也绝不可能以物质的形式存在。”

　　“你的那个魔法只能抓取到一些已经消亡的灵魂留下的残片——也就是记忆，而绝不可能抓来一个灵魂塞进你的体内。不信的话你就回想一下好了：在另一个世界，你的名字是什么、父母是什么人、住在哪里？”

　　“…………”

　　完全没有印象。

　　那些记忆，虽然被驱散了笼罩在上面的迷雾，但也只是以他的第一视角清晰地记录下了那个世界的相关内容而已。

　　它们庞杂而琐碎，甚至有些逻辑不通——比如在某些记忆片段中，他似乎只是个在和平安宁国度中上学生活的学生。但下一个片段，他就来到了一片充满饥荒和战乱的地方，成了一个战地记者。再下一个片段，他又进了一间生物研究所，在里面进行枯燥艰苦的实验……

　　怪不得他之前脑子里的记忆都是一片混乱。

　　他心情复杂，再回过神来时就又对上眼前人的轻飘飘的笑容。

　　“身份危机解除了？”

　　对面问他。

　　“……恩。”他极为勉强地点了点头。然后很快又发现重要的关键：“所以我为什么要用这样一个魔法？还有你。”

　　“我和你可不一样。”他的老师否认他说法：“我是意外，你是主观找麻烦。”

　　“至于你为什么要对自己使用这么一个魔法……我不是说了，这是个很复杂的问题，我现在没时间和你慢慢扯吗？”

　　这个带着一大堆秘密而来的可恶家伙突然就在涉及到最重要的秘密时停了下来。

　　“现在已经快两点了，我还得赶紧飞回坎特雷的兰顿城呢。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如果你想弄清楚更多事和让我帮你理清记忆，就最好早点来兰顿城找我。”

　　“当然，必须要有对外界宣布的合理理由，不能太引人注意——最好别让人怀疑你是在私会你的死鬼老师。”

　　“坎特雷？”

　　他愣了愣，暂时决定先不去想这人怎么做到的一夜之内来返两国：“你留在那里干什么？”

　　“为了当守法公民配合警察执法。”

　　已经走到了窗户边的人扯着声音回答：“当然，还有顺便处理一下那个对这身体的原有灵魂拥有所属权的幸运恶魔。”

　　“免得夜长梦多，被那些地狱的老熟人发现不对。”

　　“把你该处理的事处理完后就快点来找我，我有预感，杀我的那个人就在坎特雷。”

　　“…………”

　　说到这个，他突然想起一件事。

　　“——等一下！”

　　他几步也走到窗户边，正好看着这个浑身湿淋淋的家伙踩着窗台跳下去。

　　于是，他立刻伸出手，抓住对方的外套衣领——但下坠的重力差点把他也给拉下去，他不得不用一只手撑着窗边的墙壁，抓着那件风衣衣领的手指用力，几乎扯得指甲断裂。

　　“你在从我这儿离开之前，带给我认识的那位伊丽莎白·罗森——她、她去哪儿了？”

　　在看到那段记忆中的那位原处魔女注视他的老师时，藏在猩红眼眸中的浓烈杀意与仇恨后，他有立刻去查询那位魔女的身份。

　　在传说中，那位魔女就是被那把永罚之剑杀死的第一个人类的最年幼的女儿。

　　据说，她目睹了自己的父亲被那把剑杀死的全过程。

　　这样的传说，不得不引起他的一点怀疑。

　　“……………”

　　他的老师茫然地眨了眨眼。

　　“伊丽莎白·罗森？”他吊在空中思索了一会儿：“哦，你说丽兹·亚巴顿啊——”

　　“嗯？我有带她来见过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