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土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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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早早的麽孤就醒了。
可怜的，她是被饿醒的。
几束曦光透过斜乱的棂子投进屋里，麽孤缓缓睁开眼，就看见倒吊的大蜘蛛因为强光的突然照射而慌张往上爬，手脚并用很是滑稽。但她一点也笑不出来，这提醒了眼前的一切不是梦境而是真实世界，她已然离开了皇宫，来了一个不知道是哪的地方。这里没有她认识的人，不管什么都是陌生的。
麽孤又习惯性地蜷成一团，自从离开一起生活了十年的义父后，她总是习惯这样睡眠。
麽孤是个孤儿，不知名姓，更别说谁是她的父母了。有意识起她就在苍山树海，长在一群形如狼一样的怪兽中，赤身裸体，爬着走路，不人不兽。却在某天觅食时意外离开了树海，越走越远，从此，就再也找不到回树海的路了。那时麽孤约莫三两岁。
所谓树海，共有四座，与四座苍山相连，乃是一座庇护之所的森林。树海之中诸多凶猛怪兽出没，似是栖息于此又似守护着苍山。传闻苍山之中奇珍异宝多不胜数，草木皆有能治愈伤口的奇效，更甚还能起死回生。虽然险恶无比，但仿佛还有另一种神秘的力量压制着那些甘愿为财舍命的人，至今无人敢越过树海踏入苍山。
在这个名为中州的世界，共有十一个国家，定难，晋，吴，越，南平，蜀，闽，殷，楚，齐，长和，其中的四座苍山便在居中的南平国东西南北四面。然而眼下只有十国，两年多前定难国已遭晋国所灭。幼时的麽孤即长在东苍山树海，毗邻吴国。
那时的麽孤不会说人话，被无子无女的农人捡了去，在发现这娃不会走路亦不会说话行为怪异一如野兽后，便立马抛弃了她。
这以后麽孤就成了街上的乞丐，她不知道自己来到了怎样一个世界，这些人长得和她很像却无比冷漠。别人施舍给她的吃食总是让其他乞丐抢走，她老是饿肚子，依旧不会走路，只会爬行，瘦得皮包骨，几乎不成人形，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那只能说是一个奇迹。
直到她被那个小眼浓眉不高且胖的男人抱回了家，位于深山的一处小木屋。
那个人把她洗得干干净净，给她吃香喷喷的饭菜，给她穿漂漂亮亮的衣裳，为她取名麽孤却叫她麽孤，教她说话走路写字读书，告诉她人情世故。尽管他时常因为麽孤屡教不会，而气急败坏地吼麽孤笨得人神共愤天地不容，十层只能学得一两层，却从没放弃过她。
这一晃就是十年，麽孤从一个无人敢要的野娃娃长成了漂亮可人的少女，尽管有点傻，呃，或者说是生长环境造就的，她非常纯真善良，思考问题太过直接不会转弯。不过，大概也只有如她一样单纯的人，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下长大，也还能保持这般心性吧。
两年前，麽孤及笄后的翌日，义父留下一封信就消失了。那信上说，他去云游四海，时候到了就回来，让麽孤别找他，找也找不到，并且嘱咐麽孤下山，只身前往吴国首府池州。她照着做了，从此就在皇宫里住了下来，衣食无忧。
只是这突来的一场变故，将一切颠覆得面目全非。
莫名其妙被人一棍子敲晕就离开了皇宫，又被几个土匪抢来了个人生地不熟的山寨里……
好像她长这么大，就一直处在某种前后不搭的变化之中，一段一段如同去了许多个迥异的世界一样。
一想到这些，麽孤忍不住湿了眼眶，她想义父了，很想很想。皇宫不好，尽管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睡的是软香玉榻。但宫里的人都不喜欢她，说她笨说她傻，很嫌恶的那种，当面满脸尊崇，背地却总是捉弄她，只当她什么都不懂。
所以，眼下离开了皇宫也是一件好事吧？至少不用看人脸色受人欺负。麽孤如是自我安慰，觉得心里的暗黑情绪少了许多。
可……可她发现自己是个水性杨花的……□□坏女人，居然任凭一个初次见面的男人轻薄而不生反抗之心，还差点就失去贞洁。思及此，麽孤忍不住流出了眼泪，小声呜咽着。
“蘑蘑……”这时，谷默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麽孤侧脸一看，就见谷默那张俊颜近在咫尺，水亮的黑眸满布期待地望着她，在发现她又哭了的时候蹙眉，好像也要跟着哭了一样。
麽孤惊得立马坐起来，抱着衣服快速后缩，简直当谷默是瘟神了，谁想一个不小心就又栽下了床。
散乱的地上很多碎石木块，她又没穿衣裳，摔上边可想而知有多疼了。
然而当麽孤爬起身时却并未像她想象中那样，摔得头晕眼花浑身淤青。
“蘑蘑……”谷默的声音蓦地从麽孤的头顶传来。
麽孤举眼抬头，脑袋刚及谷默的胸口，正好看见他眉眼弯弯的笑靥，发上脸上都是灰土，裸露的上身沾满许多碎屑。
原来是眼疾手快的谷默接住了她，这才使得她没有受伤。
“默默……”麽孤不免动容，木呆呆望着谷默，连谷默托着着她光溜溜的臀都没注意。
“蘑蘑。”谷默的声音沙沙的，眸子干净透亮，从窗户那投来的光束正好落在他身上，整个人都如阳光一般明丽。
“默默痛不痛？”麽孤蹙眉，担心地问，伸手抚开谷默身上的渣滓碎屑。
谷默很高兴，因为麽孤看起来似乎不排斥他了，这样抱着她，她也没有推拒，更没有哇哇大哭。于是他又得寸进尺了，将光裸的麽孤紧紧抱在怀里，像是要揉进身体里一样。
“默默，你抱太紧，我没法出气了！”麽孤被谷默按在胸口，耳边他的心跳扑通扑通又快又响，一下下敲击着她。
“蘑蘑……”谷默才不理会，兀自喃喃低语，仅仅只是念着他的名字就觉得很幸福了，看起来就像喜欢麽孤喜欢到已经达到疯魔的程度一样。
麽孤觉得谷默有点过火有点夸张了，明明两个人认识还不到十二个时辰，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么？真的是吗？可是感觉如此不真实，太突如其来了。
“老大，听这动静，你跟蘑菇是都起来了吗？”门口刀疤男的粗嗓门震天动地，“要是都起来了就跺跺脚，兄弟几个等你们吃早饭呐。”
麽孤一听到要吃饭，眼睛都绿了，饿了好几天，终于能够好好吃一顿饭了吗？
“默默，快起来，吃饭，可以吃饭了！”麽孤兴奋得很，拍打着谷默的胸口说，“我都好饿了，默默快松手！”
谷默终于松手了，抱着麽孤起身。麽孤这才发现自己没穿衣服，觉得脸上炸开了花，刚才她是光溜溜的跟光溜溜的谷默抱一块吧……
饿疯了的麽孤就想扑在桌子上不顾一切地大吃一顿，一定要把空得连水都快没了的肚子填得满当当。可怜的，饿了好几天哪还有什么气力吃饭，一起身就软绵绵地趴下了，还是谷默给她穿好衣裳后抱出屋的。
饭厅就是昨日几个大汉光着身子打得不可开交的厅堂，仅是多了张大方桌。人数，加上麽孤一共六个人。
谷默单独一方，因为是老大，其余人着挤着坐，由于大汉们太高大魁梧，以至于他们看起来好像黏在一块似的。
大方桌上的饭菜很寒酸，没有肉，素菜里头油星都少得可怜，不过都是新鲜的。稀饭真的很稀，貌似没几粒米，清汤寡水。
饿得头晕眼花的麽孤才不在意，一坐下来，也不管是不是坐在谷默身上，伸手就抓筷子。可是麽孤真的很虚弱，都没气力握紧筷子，眼睁睁看着两根筷子啪的一声下落。
蹙眉，瞪眼，眸光朦胧，干裂的双唇和睫毛抖啊抖。麽孤难以置信，到嘴的东西都没法吃吗……这种感觉最痛苦了，好比到嘴的鸭子突然长翅飞了，尤其是在饿得快要发疯的时候。
要哭了要哭了又要哭了，刀疤男的浓眉蹙得死紧。父爱泛滥得最为彻底的他真的受不了麽孤哭，正欲把自己的筷子给他，谁想他家老大更快一步。
谷默夹了块大白菜凑在麽孤嘴边，笑着说：“蘑蘑……”
麽孤转脸，愣了下，木呆呆地张嘴，大白菜就进了她的嘴。她震惊地发现，大白菜居然是甜的，还是比蜜还甜的那种。
“蘑蘑……”麽孤终于注意到称呼有点不一样，眨巴了几下雾气正渐渐消散的双眸说，“默默是在叫我吗？”
谷默点点头，又夹了块大白菜喂麽孤。他认为，她叫他默默，俩字一样，那叫她也该一样才对，所以是蘑蘑。
“蘑蘑……”麽孤忽地脸红了，觉得这个名字好特别，非常亲切，而且似乎还是专属于他和她的。
“咳咳，老大，兄弟几个能吃饭了吗？”刀疤男故作咳嗽，举起筷子的手已经有点按耐不住了。去他祖宗三代的，肚子饿的人不只小娘们一人啊！
“是啊，老大，哥几个天没亮就起来了，把寨子里值钱的都拿山下去当了，这才买了几颗大白菜回来，肚子可都还空着呢！”独眼男的两根筷子来回夹击发出的声音响彻大厅，另两个大汉两手没什么动作，可桌下的四只脚掌敲地板敲得很是厉害。
谷默没理他们，专心地喂麽孤吃饭，用筷子捞了好几下才捞到一颗米。对此他低微蹙眉，略显不悦，怎么就没几颗米呢。
“谢谢默默。”麽孤乖乖让谷默喂，温顺地偎在他怀里，这个时候单线思维是考虑不了那么多的。
谷默对于麽孤顺从感到很满意，眉眼弯弯嘴角上扬，心情十分愉悦。
但是大汉们不高兴，老大没吃他们哪敢吃，虽然严格说来他家老大已经开动了，只是饭菜都入了那昨天抓来的小娘们嘴里。忍了，尊卑有别长幼有序，他们很坚持。
四个大汉很痛苦地忍耐，盼望他家老大早点喂完那半路杀出来的小娘们然后吃饭。
四分之一柱香的时间过去了，谷默还在慢腾腾地喂着那朵小蘑菇。
本来还有点怜悯麽孤来的，因为疯狂叫嚣的肚子，四个大汉忍不住在内心问候麽孤的爹娘，一遍又一遍，一次比一次恶毒。
这问候他祖宗八代也无法舒缓的悲愤心情，简直要把人逼疯！
“默默不饿吗？”麽孤差不多饱了，脑子渐渐清醒，注意到从刚才到现在谷默一直顾着喂他，而他却一口都没有吃。
谷默顿了顿，仔细想了想后点头，嗯确实有点饿。
“我差不多饱了，默默自己吃就好。”麽孤笑着说，圆亮亮的眼睛比先前有神多了，“放我下来吧，你好好吃饭。”说着就开始挣脱谷默的怀抱。
谷默闻言立马收紧了手，放下筷子一把抱住麽孤，生怕棉花团跑了。
麽孤见状蹙眉，男女授受不亲，刚才是因为自己浑身没力气无法，现在有力气了自然就不该再依靠他人。这样不对，她绝对不做轻浮的坏女人。
“蘑蘑。”怀里的小东西吃饱了饭有力气了不安生了想要跑了，谷默开始后悔不该喂麽孤吃饭。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四个围观大汉崩溃了，饿着肚子的人哪里有心情看戏。
只见刀疤男啪地一声放下筷子，霍地站起身来，像面高墙杵在面前，还以为他要造反了来的，结果却是一脸隐忍口吻乞求地道：“蘑菇妹儿哟，哥哥我求求你了，你就让老大抱着你吃饭行不行，抱抱也不会少块肉是不……”
于是麽孤不动了，谷默松口气，抱紧了他的棉花团开始吃饭。
大汉们简直要泪流满面，终于可以吃饭了，虽然菜都没剩多少了。
悲愤地继续忍耐，小娘们人小但食量相当不错。
趁着谷默他们几个人吃饭的时候，麽孤仔细打量谷默，发现他依旧光裸上身。
这会天气并不热，四月天，凉快得很，尚且没有立夏，所以麽孤猜测应该是谷默不喜欢穿衣服。
麽孤坐在谷默的大腿上，靠在人胸口，感觉臀下的肉垫还是相当结实有力的。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见着的就是谷默的侧颜。他正在吃饭，喉结不时滚动，披散的长发略显凌乱，垂在胸前正好遮住那两个红点。看到这麽孤忍不住脸红了，奋力抛开思绪将目光移走，打量起天花板来。
天花板很破旧，上边吊满了蜘蛛以及蚊虫的尸体，许多好像都干了，密布的网有不少也破散四裂。目光下移，落在刀疤男的身后，那是大厅的门，门外树木翠绿，只可见一小方苍穹。
“这是吴国的哪座山啊？”在深山和义父住了十年，以及幼时极其模糊的与兽同居的记忆，麽孤心中对于山倒是别有一种感情。
在被刀疤男扛回山寨的那一路，麽孤注意到这的山连绵起伏，座座相连，虽不若苍山那般高耸，却也不算低矮，还有不少她不曾见过的树木。她估摸，该是离池州挺远的某个偏僻地方。
“吴国？蘑菇妹儿，你不是傻到连这个都不知道了吧？”刀疤男瞪眼道，说着往嘴里塞了一块大白菜，手里不忘跟其余三个大汉抢食。
又被说傻了，麽孤蹙眉，撅嘴，表示非常不悦。
谷默见麽孤不高兴，也跟着蹙眉，杀气腾腾地扫了一眼他们，立马止住差点为了最后一片白菜打起架来的四个大汉。
众大汉，默了。
过了一会，直到他们老大的眼神没那么狠厉了，大汉们才敢抬头，然后脸上有字的大汉小心翼翼答道：“蘑菇妹儿，此地并非吴国，乃是其南面的闽国。我们山寨坐落在闽国地势最为险恶的赤乌山，离这最近的城池只有汀州。”说话还别扭扭，咬文嚼字来的。
音落，麽孤忽闻晴天霹雳一声响，世界天崩地裂，风卷残云过后满目荒芜。
深呼吸，调气息，她反应过来后只觉得又是一场风云变幻，接着全世界被和眼前一样高大魁梧的大汉们占领，放眼望去密密麻麻全是人，还都没穿衣服。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土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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