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魔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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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
几乎在睁开眼睛的一瞬，悲伤便已收起，与方才判若两人，锐利的眸子盯着眼前之人，审视着她与白日完全不同的形神姿质。
两指分开，落叶粘连一下手指，承受不住自身的重量，缓缓落下。目光追随它的踪迹，直看着叶子落在地上，唇中溢出一声轻叹，似是叹这落叶的飘零命运，却又似乎有别的什么含义。这才说道：“是我。”一半脸隐在阴影中，黑发顺着脖颈蜿蜒而下，红唇微勾，妖艳而美丽。
陆羽心生警惕，眸子微眯，一手包着紧握成拳的另一手负在身后，疑惑而睥睨地看着她，浑身上下散发出震慑人心的气质，“你到底是谁？”
“我？”脚尖一碾，身子离开了假山，头慢慢正过来，目光从黑暗处探过来，嫣然一笑，“我当然是我了，陆二庄主认为我是谁呢？”话语中含着万分好奇，黑眸如琉璃泛着光泽。
“你是谁派来的！”没有疑问，笃定万分。
缓步走出黑暗，月光下，两人的表情均落入对方眼中。
“你应该问的是谁想杀你吧？”慢悠悠地说着。这样的话根本让人想象不出是一个看起来这样纯良的人能够说出来的，然而她此时慵懒而危险的姿态配合着闲散的语气，十分契合，似是天生如此。
陆羽几乎当时便明了了。她居然能够掩饰得那样完美，他看到她也一点儿怀疑都没有，甚至在听到她说自己小名为“簌执”时，仍不生戒心。若是他当时情绪没有激动，恐怕会清醒地审问她，可惜……他想起了簌执，想起了那个倔强的女子，于是连眼前之事也顾不得思考，只等夜色一深便迫不及待地去见簌执。
“姑娘好手段。”不仅将他的事情了解得清清楚楚，还能在与刘枫言相处一个月中不露马脚，虽然他对陆浪心狠，对清筱也可以绝了十多年的相处的亲情，然而他对刘枫言是满意得很，有心让他以后为自己做事，如今看来，刘枫言还需要更多的磨练了。
“哪里。”钱多多不带感情地谦虚道，忽然偏首一笑，“不过是有人对陆二庄主的事情了若指掌而已，至于这个人么……”眯着眼睛，故意装着神秘，“不用我说，你也明白吧？”
陆羽脸色骤变，阴晴不定，气息有些紊乱，眼中的清明消散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浑浊。镇定不存，身后的手骨节发白。手背上青筋毕露。
“啊……”她玉指掩着红唇，睇他一眼，表现得有些畏缩，“真是不好意思啊，提起你的伤心事了。”眼中满是自得。
“那我就要讨教讨教了，看他这次找对人了没有！”抽出袖中的匕首，寒光突闪。
“且慢。”
“临阵退缩？”
心中的怒火正熊熊燃烧，几乎失去理智，他平时只练过一些入门的功夫，对付几个平常人还好，然而此时他根本不知对方底细就贸然出手，这是从未有过的。
“不，这个词怎么能用在我身上呢？”不动声色地松一下一直攥着的拳头，冷风吹着因为紧张手心出的热汗，奇异地凉。
陆羽冷哼一声，且待她言。
她轻咳一声，向前走两步，“我知道，陆二庄主……啊，不，如果你当初不是因为你母亲地位低下而被当年的施苑之主的妻子也就是今天你所谓的大娘赶出来，你娘也不会因此冻死，导致你被弃路上，让云游的今已去世的陆氏夫妇捡到，当做小儿子来养，或许你如今就是施苑的二主子了。”笑眯眯地睇他一眼，“我说得可对？”
陆羽脸上的肌肉抽动着，低吼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没错，他就是那被弃之子，而如今的施苑之主便是他名义上的大哥，害他母子生死相隔的那个女人的儿子！他这么多年来努力做好一切，若不是因为少时受了冻无法习过于高深的武功，武林上便又会多一个如施苑之主、幽澜宫宫主、穆紫宸等一样的大人物了，经纶诗赋、行商交流，哪一样不是做到了最好？除去武功，他自认哪一点都比陆浪好上百倍，可是江湖上的人都知道陆浪，说什么侠肝义胆，忠义心肠。可是说到他呢？均是一脸鄙夷。所以他必须要接手陆家庄，这样他才能拥有更多的势力，才能与施苑抗衡，才能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近几年，他四处安插人手，只盼日后能派上用场。势力渐渐扩大，与他的“大哥”也暗中交手多次，既然对方生了杀意，他也不会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绝不！
“我想说，你谋划多年还不是要功亏一篑？就算你能力再强又怎样？你还是一个弃子！即使你取而代之，天下人也不会服你，他们只会说你是一个阴险卑鄙之人，无情无义，杀义父义母，恩将仇报，无论是亲大哥还是养大哥，都决不会原谅你！还有清筱，她已经知道了你的所作所为，想想她现在肯定也伤心透了吧！”忽然厉声说出一大串的话，字字句句，刺进他的心里。
陆羽的手不能自制地抖动着，目眦欲裂，“是你？你是故意的！故意跟我说你小名‘簌执’让我生出去找簌执的念头，又引清筱前来，你……”
“对，是我！”
“我要杀了你！”面目狰狞，目之所及，模糊一片，手胡乱地挥动着。
她提高声音，“你杀了我又怎样？还有人知道你的秘密，而你呢？你还是心不够狠，舍不得杀了他们！”
陆羽大喘着气，无助地垂下手，全身颤抖。
钱多多也紧张不能自己，整理一下言语，缓声道：“清筱对你有多信任，你也看到了，你忍心杀了你当女儿疼了十多年的人吗？好，先不说她和刘枫言。还有簌执……”
他浑浊的眼睛在听到“簌执”的时候猛得亮了一下。
她的嘴角轻轻上扬，虽得意，仍不敢放松，声音更加轻柔，宛若轻声为孩子婉转歌唱童谣的母亲，似从天外而来，空灵迷蒙，“你想好如何从这里脱身了吗？没有。那么你只有两条路，一：逃出去，和簌执过着飘荡无依被人追杀的日子。”
陆羽的手抖动一下。
“二么，只有一死，清筱刘枫言他们生，不必死，簌执自由过活。”
风骤起，皎月隐入乌云之中，月光消散，漆黑一片。
看着她的眼睛，神思迷惘，不自主地喃喃着，“生……死……”
钱多多感到因为用功过久而体力下降，背后已经是一片湿润，强笑着，“是啊，为了簌执，死吧……”
“死。”陆羽重复。
“对。”
“死……”
陆羽抬起手，猛得一挥。
血液迸溅，浸红了衣襟。
剧烈的疼痛让他的神智忽然清明，死了又怎样？他的努力呢？他可以杀了所有知情的人，再把簌执接回来啊！
“不！”
嘶吼一声，瞪大了眼睛，不甘地仰望青冥。
——你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弃子也妄想拉我下台，真是不自量力！
——筱儿在啊，二叔，你是被她冤枉的，对吗？
——陆羽，你要将我送给你大哥就因为我和他逝去的妻子长得像吗？
——……好，我愿意。
……
往事如潮，无追忆。
“簌执……”
最后那一声呢喃，谁人听？
钱多多身子忽然一松，瘫坐在地上，大喘着气，额头沁出了汗珠，看着他已经死去，虚弱一笑，释然。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魔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