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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 4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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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睡下不久,白望青就被一通电话喊回医院。莫正捎他旁听一个特殊病例会诊,他努力清醒着脑子听完,收到一份课后作业。
再次回到家时,整个人逼近神志不清,进门直接倒在地垫上,头磕了个砰当响。
陈蔚蓝听到声音开门,吓得魂飞魄散,过来把人扶起来,发现身体灼热。彼时白望青还有意识,叨叨着:“我被子呢?好冷。”
陈蔚蓝龇牙咧嘴的,把他脸上口罩摘了让他呼吸顺点,骂道:“都烧成这样了你他妈还出去上班?白衣天使就不要命吗?”
他把人塞上床,盖了被子觉得薄,翻柜子把冬天厚被子也抱过来压上去,然后去翻退烧药,喂完药后坐在一边,问:“你上次核酸是什么时候做的?”
白望青脸烧得通红,既睡不安稳,也没有真的清醒,就哼哼唧唧,哼不出字眼。
其实根本不需要他答,职业特殊,每天一到医院第一件事就是做检测。不是感染的话,就只是单纯发烧。也得亏他现在的医院不是肺炎指定救治医院,里头没有病人,不然那个环境哪能熬到现在。
陈蔚蓝起身去厨房洗米,插上电饭煲开始熬粥,出来时发现地垫旁边躺着个手机,屏幕正亮起。
白望青的手机没锁屏密码,他捡手机的时候手指一碰就点了进去,是条微信好友申请消息,头像是条狗,昵称江别,看着像真名,显示通过手机通讯录添加。
他望一眼,把手机随手放在餐桌上。过了点时间去白望青房间看了下,见人还睡着就回去继续加班,直到夜里十二点也没见白望青醒过来,探探额头还烫着,把人喊醒喂了点粥,又量了体温。
38.3。降了不少。
白望青靠着床头,嘴唇被热度烤得发白起皮,模模糊糊问:“几点了?没迟到吧?”
陈蔚蓝气笑了:“都这样了你还想着上班?你不然给你主任打个电话,说你阳了。”
白望青望望窗外,一片漆黑,看来时间还早,在床上摸了摸,没摸到东西,问:“看到我手机没?”
陈蔚蓝出去把手机拿回来,“有人加你好友,你看看。”
白望青精神不济,听到话没有反应,等点开之后就不动弹了。
陈蔚蓝看他神情,疑惑:“怎么了?不是同事吗?”以他的经验,会从通讯录加好友的也就同事了。
白望青不说话,视线落在头像上。点开放大,土狗冲着镜头奔来,青灰的毛色很漂亮,背景是不知哪里的草坪。陈蔚蓝靠过来看了看,由衷夸道:“真精神一狗。”
白望青笑:“你知道这只狗叫什么吗?”
“什么?”
“小白。”
陈蔚蓝虎躯一震,顿觉其中有鬼:“这人跟你对头?”
“高中同学。”依旧是淡淡的四个字。手指在前往验证的蓝字旁摩挲,没有点进去,心里钝钝地难受着。
多年不见,土狗长大了,时代变迁,他也有手机了,原来互相联系是件这么简单的事。
陈蔚蓝捕捉到熟悉字眼,惊讶道:“不会是下午门口那个吧?”
不言而喻。陈蔚蓝不知其中渊源,问:“都是同学了,怎么还给狗取这种名,你俩关系不好?”
没想到时隔多年还能再听到有人问他跟江别关系好不好,这次白望青没有回避,肯定道:“不好。”
“那他还挺不要脸,关系不好套什么近乎?就算现在大家都是社会人了,也要保留点少年真诚好不?你别加他了,加了闹心。”
“面子总要做做的不。”白望青说。
“那你怎么总不给我面子?”
“我什么时候?”
这个好友申请白望青并不想加,平常他接电话居多,不常去翻通讯录,但微信他常用,联系方式放在通讯录和微信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感受。
前往验证,完成。手指微动,点到了发消息。土狗头像显示一条系统消息。
【我是江别】
时间是下午七点二十分。
很快时间刷新,跳出来新消息。
【江别:还不睡么?】
白底黑字,简简单单。白望青差点想哭,猛的吸了一口气,喉咙里泛着酸,七窍哪一窍都滚烫,手指几下从键盘上划开,不能打字。
屏幕安静。
江别的目光一刻也没离开过对面的头像,一盆开得正好的小茉莉树。
发出去的消息已经过了三分钟,没有回复,最上方也从没跳出过“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
现在快凌晨一点,打申请朋友验证的消息发出去,几乎每隔一会他就把手机拿出来看看,想着白望青可能正在休息,也想过可能是故意忽略。
焦躁,忍耐,终于等到通过的消息。
又过了一会,想着大概是不会有回复了,点进了茉莉头像。
朋友圈没有设置权限,内容很少,从一三年十一月起,每年会发个几条,几乎都只有照片,没有文字。
一开始的照片里还带点少年气,眉眼亮亮的,只是没少年时那么活泼,气质沉静了些。有的在教室,有的不知道在哪。拍人的照片不多,单人照就更少,多的是跟别人合照,大概是同学或朋友。
今年六月底发了几张毕业照片,都是空镜,只有一张以校名石作背景的照片,里面的人怀抱捧花,身着红色与黑色相间的博士服,面向镜头微笑着,一派庄重含蓄之态。
江别看了这张照片许久。虽然他没有在国内念大学,但清楚知道这个学校并不好考,当年坐在他旁边为一道简单题发愁的少年,在他不知道的时间里变得如此优秀。
一定非常努力。
他把照片保存到自己手机,再回头重翻一次时忽然发现,这些照片里没有一点恋爱痕迹。虽然不知道白望青谈起恋爱时是什么样,总归跟平常应该不一样。
心突地极速跳起来,会不会是他弄错了?跟白望青住在一起的那个男人或许只是普通合租室友?
疑问一旦产生,就会在心底转来转去,搅得人不安生,江别退回聊天屏,发现已经收到回复。
【白:有点事】
他很想问什么事,又怕对现在的白望青来说太唐突,只好按住心思。
【江别:忙完就早点睡吧,白天你看起来很累。】
【白:嗯,你也早点睡】
【江别:那晚安】
【白:晚安】
彼此礼貌的回应,处于老同学之间合理的度,白望青出神地盯着屏幕,心头又闷又热。
他知道自己跟江别只是最普通不过的高中同学,他一直这样告诉自己。但是,没见到江别的时候还好,见到江别之后突然觉得无法忍受这个事实。
就好像打碎了什么东西,即使那样东西只是他的错觉,他也曾经从错觉里获得了幸福。
或许心里仍有一个隐秘的地方信任着江别吧。
而江别再次出现让他不得不面对清晰的事实,无论时间过去多久,他都没法否认,他讨厌这个事实。
身上因为发烧出了点汗,他爬起来去洗了个热水澡,又吞了颗退烧药,定好了早上五点半的闹钟。
躺下后没有立刻睡着,就把手机拿出来看了看,手指不受控地点进了江别的朋友圈,什么东西也没有。
白望青嗤笑了下,把手机扔到一边,抱紧了被子。
早上醒来时不再像昨天一样半死不活,只是头还有点晕,喝了点剩下的粥就要出门,陈蔚蓝推门出来,揉着眼睛问他:“还发烧吗?”
“不烧了吧。”白望青不确定地说。
也不知道什么刺激到了陈蔚蓝,他一下就毛了:“你没量体温?你现在是要去上班?这个班你今天是非上不可吗?”
“没人接班我当然要上。”白望青说,“你别担心了,发个烧而已,没事。”
陈蔚蓝难得有这种严肃脸色,看起来凶了很多,话说的像泥石流一样奔淌:“白望青,你是不是不要命?以前你就跟疯子一样拼,拼命学习,拼命兼职,我以为你是因为没钱念书,现在呢?你看看你这大半个月没日没夜上班休息了几天?为什么要这么作践自己?”
白望青说:“再忙一阵子就好了,下月会轮到一个轻松点的科室。”
陈蔚蓝嘴巴跟被人缝起来一样,半晌都没说话,只是眼神直辣辣的,没有一点信任的意思。白望青久违有点心虚,回房间找了耳温计,测了下递到陈蔚蓝面前,说:“可以了吧?没发烧了。”
陈蔚蓝扫一下数字,又盯他一眼,转身回房间,门摔得哐当响。
公交站台在小区侧边,因为大门封控的原因,要绕好一段路。白望青沿着小区边的砖道走着,天阴,晨风携着薄薄冷意,他裹紧外套,耳边回响起陈蔚蓝的话。
他当然不认为自己是在作践自己,他就是为了好好过日子而已。他一个人无家无室的,除了工作也找不到什么能干的事了。忙点也没什么不好,忙起来什么都不会想,只会想着眼前事。
以前是这么做的,一切都很顺利,短短几天好像有什么变了。白望青想,不然等规培结束,回去宣宁好了。北京这个城市他呆了很多年,始终觉得是异乡。
他在这里没有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