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嫣嫣》当风过高楼

15、15

　　因为铺子到底怎么开的问题，江嫣嫣失眠了好几夜，这几天都有些焉焉的。

　　直到陈姝问起，江嫣嫣恍然才想起陈姝提到过，她的生母乃是商贾出身。她虽然在陈府孑然一身，但说不准外祖家里还有人可用。

　　她试探着提了一次，陈姝果然提起外祖吴家的几位舅舅表兄，吴家本是延州人氏，借着陈府的势在京中开了不少铺子，未曾想到陈姝的母亲进了陈府六年，只余下一个女儿便溘然长逝，吴氏一去，陈家对他们家的铺子就不大上心，加上吴家老爷子几年前没了，剩下几个少爷立不起来，铺子就渐渐没落了。

　　看不出江嫣嫣脸上神色是喜是怒，她想起几位表兄曾派人偷偷接济过她，忙替他们说好话，“几位舅舅虽然撑不起偌大的家业，但管账做事是不错的，外祖父去世后，他们将京中大多数铺子租出去，只余下几家经营，虽比不上外祖父在时，但也有了起色。况且，几位舅舅和表兄都是好人，这几年都偷偷派人来给我送银钱，我日子才不至于过得太拮据。”

　　看陈姝又一脸的慌张，江嫣嫣宽慰她：“我知道了，等休沐日的时候你陪我去见见。”

　　心里的重石落了底，虽然只有一半，但她深信既然有了开头，后面的事情想必会顺利不少。

　　陆衍赶在了休沐日的前一天来送东西。

　　江嫣嫣一个个翻出来看了看，都只粗糙打磨了个大概，数了数，竟然足足有十个。

　　她看了陆衍一眼，只见他眼底泛着淡淡的乌青色，话语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嗔怪，“哪里用得着这么急？眼底都青了。”

　　真是一点不知道珍惜自己的好样貌。

　　陆衍看着她笑，眼神专注，“还不是想早点帮到你。”

　　江嫣嫣无端有些心虚，避开他的眼睛，“我都不急，偏你乱着急。”

　　“嗯？那你眼睛底下的青色是什么？莫不是被人打了一拳？”陆衍蓦然起身靠近，指尖停留在她眼下的位置，一触即离。

　　江嫣嫣更心虚了，两颊在这个时候突然燥热起来。

　　她暗道不好，陆衍想必是要误会了。

　　果然，陆衍仿佛碰到针尖一般收回手，轻咳了一下，坐回了原位，若无其事的说起了别的话题。

　　江嫣嫣用余光一扫，他的整张脸乃至耳根子都泛起了粉色，心下不由得自矜，看来自己长得也不差。

　　陆衍坐立不安，他上辈子虽然没谈过恋爱，但以现代社会之开放程度，本不应该因为一个小女孩脸红而脸红的。

　　他对江嫣嫣可是心如止水，多番照顾和讨好，为的不过是她将来长成金大腿，能记得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陆文昭想让他娶了江嫣嫣，这样靖国公的兵马就能为他所用，可江嫣嫣能不能看上他，这还是个问题。

　　毕竟这一世的他，好像也只有这张脸能看。

　　而后面出现的几位男主都各有千秋，要么颜值爆表，要么文武双全，要么温柔解意，春风般和煦，要么就是陆文昭一样的少年英才。

　　如果陆文昭真的把他当亲弟弟一样看待，他甚至可以将书中一切和盘托出，陆文昭有能力有手腕，韬光养晦这么多年，为的是有朝一日能把他的母妃救出来，他如果做了皇帝，应当也是一位明君。

　　而陆衍自己更愿意做个无忧无虑的富家子弟。

　　可惜没有如果，陆文昭防着他。

　　他身边的人都是陆文昭给他的，一旦他有什么动作，陆文昭立马就会知道，他倒是想去结交一些书中提过会飞黄腾达的人，怕陆文昭起疑，一直没敢去。

　　只能先讨好女主了。

　　想到这，他问江嫣嫣：“江姑娘的铺子开得如何了？”

　　江嫣嫣眉头紧锁，“八字还没有一撇，我手头没有得用的人，如今只有陈姝外祖家有人从商，约了休沐日见，也不知成不成。”

　　陆衍心念一动，提议道：“不如我也帮你找找？”

　　江嫣嫣对他不抱希望，眉头都未曾抬一下，“你认识？”

　　“不认识，但是可以找啊，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陆衍如实道，既能帮到江嫣嫣，还能光明正大结交外头的人。

　　陆文昭果然没有起疑，他放下手中的书卷，亲昵地拍了拍陆衍的肩膀，似是调笑：“果然长大了懂事许多，我听说你与她来往似乎很密切？看来是不用我操心了。”

　　陆衍别过头，小声道;\"江姑娘十分喜欢我送她的首饰。\"

　　“嗯？首饰？”陆文昭忙撩起他的衣袖，见他手上旧伤未愈，又添了新伤，不由责备道：“首饰再怎么样，也是外头能买到的，你这好好一双手，再不注意，怕是要废了。”

　　陆衍摇摇头，坚持自己的想法，“亲自做，才能显出我的诚意。”

　　陆文昭心里笑他傻，而后又叹了口气，陆衍并非薄情寡义之人，从小带在身边养大的，如何不清楚他性子最是直率。可惜了，终究不是同胞所生的兄弟。

　　转身取来药膏，他细细替陆衍涂上，又不厌其烦的叮嘱几句。

　　陆衍垂眼看着俯身为自己涂药的男子，柔顺乌黑的长发用玉簪固定在头顶，眉飞入鬓，眼睛却是极温和内敛的形状，让人觉得他眼中含笑，再细看却又有几分疏离，像一块澄澈透亮，但冷冰冰的玉石。

　　他记忆里兄长的样貌和陆文昭只有六分相似，他不曾将两人混淆，只是偶尔看着陆文昭会想起已经离开许久的另一个世界。

　　然后他听到陆文昭问：“让英光他们两兄弟跟着你？”

　　英光英风是常年跟在陆文昭身边的侍卫，身手厉害，且忠心不二。

　　陆衍心知他还是不放心，心里烦闷的同时摇头，“他们两兄弟一个比一个闷，还是叫卫友跟着我吧。”

　　他脸上烦闷的神色丝毫没有掩饰，陆文昭反而笑了，“行，都依你，注意安全。”

　　——

　　酒楼。

　　陈姝不安地看着她，目光饱含歉意，她只带了一位舅舅和两位表兄。

　　这在江嫣嫣的意料之中。她还什么都没拿出来，陈家肯来人已经算是给了她面子。

　　她将自己目前的情况说明，陈家的人并不需要为她做太多，只需按照她的要求置办商铺，将开店前的事宜备好便是，一次性付清酬劳，等万寿节过后，他们自可以决定是否离开。

　　三言两语便签好了契书，按了手印。

　　陈家父子俩见惯了瞻前顾后，深思熟虑之人，对她的干脆利索反而有些不敢相信。

　　陆衍有意拦上一拦，却想起自己还未曾找到一人，于是只好闭口不言，不料江嫣嫣这时候又点了他的名字，“我时常在宫中，来往不便，不知陆公子可愿意替我照看着些？”

　　陆衍忙不迭点头，这于他而言并不算什么难事。

　　等陈家父子俩走后，陆衍凑到她跟前，眼巴巴问：“其他事宜你想好了吗？比如装修？经营模式？”

　　江嫣嫣一看便知他有想法，摇头，“没有。”

　　陆衍提了几点。

　　比如现代人常在陈列柜台中安装灯带，里面的玉石在灯光映衬下更显华贵，这个时代的采光技术只有蜡烛和阳光，房屋为木质结构，仅靠窗户采光远远不够。

　　因此，售卖饰物的店家须得在铺中点满明火，还必须是带有香料的油脂，所耗甚大。俭省的商家往往等客人来了，才会吩咐伙计迅速点起灯火。

　　而财大气粗的店家，则会奢侈的烧制琉璃，用大片的琉璃做铺中的窗户，琉璃色彩绚丽，又有一定的透光度，以来满足了店内采光，而来也能以琉璃作为噱头吸引客户。

　　美中不足的是琉璃硬度只相当于软玉，表面容易出现划痕，还需要有人时刻注意擦拭，保持琉璃的光泽和干净，一旦出现损伤，这一大块琉璃也算是毁了。

　　是的，这个时代没有玻璃。

　　陆衍刚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差点就觉得，自己也要跟随千万穿越者前辈走上经商致富的道路了。

　　好在他很快就清醒过来，自己对于经商一事一窍不通，最后只能落得个羊入虎口的下场。

　　得找个靠谱的合作伙伴才行。

　　他向江嫣嫣描述了玻璃的具体样子，又再三保证玻璃成品易得，所耗费的材料也不难寻找。

　　最后又试探性问了一句：“若是你不相信，尽可以找一家烧制陶瓷的窑子让我试验。”

　　他知道自己多少有些沉不住气，但这是他穿越以来遇到的为数不多的机会，陆文昭明面上看着爱护他，不愿他做哪些“脏手”的事情，实则是不会让他有任何培植自己势力的机会，他要陆衍永远成为一个只会依赖他，也只能依赖他的傀儡。

　　令他松了一口气的是，江嫣嫣很轻易就答应下来，而且很迅速的敲定了时间，就在明日。

　　陆衍突然有些喜欢江嫣嫣这个角色。

　　以前看书，总觉得这主角做事未免太果断，她时常天马行空，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几乎从不考虑后果，他还在心底吐槽她之所以每件事情都能成功，靠的是主角光环。

　　然而现在，他期望她的主角光环能够更大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