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音余年》云上别之

5、联姻

　　她的声音不大但坚定，现场足够安静，一字一句落在了前排的许清砚耳中，尔后，是他的心里。
　　先前，她温声拒绝了他的项目，是因为他。
　　现在，她坚定地加入他的项目，也是因为他。
　　许清砚在会议厅的第一排，坐在他身后的人无法看见他的表情。他突然想起阮音刚刚的说辞，嘴角无声地挂上一抹淡淡的笑，带着些喜悦。
　　喜悦，是诧异到理所应当，是紧绷到自然。
　　人在做选择的时候，看重回馈的结果是否与自己的选择和做出选择后的过程成正比关系。
　　许清砚在国外留学，又自主创业，已经多次在输赢之间搏斗。许清砚这样的人，不会做出那种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事情。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会做出赢面最大的选择。
　　可这次不一样，这次他的选择，输赢就在一念之差之间。
　　在CHU和博物馆签约合作的那天，他的第一个目标就已经达到了。今天的演讲，他在赌，赌他的第二个目标能否达成。
　　因为，他赌的是和她相处的一次机会，赌的是她的答应。
　　许清砚比阮音年长一岁，而阮音是他们这一辈中为数不多的女孩子，从小许清砚就很照顾这个妹妹。多年的相处，他知道阮音不是那种头脑发热就一时冲动的人。
　　想到这里，许清砚微微闭眼，遮住眼中的喜悦，继而，恢复那副清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动容的人不止他一个。
　　站在台上的秦馆长听到阮音的回应，错愕了一下，但后面的表情上明显写着“我就知道我的爱徒眼光和我一样好”，浅浅地笑着，看了一眼阮音，宣布：“散会。”
　　会后，阮音找秦馆长要了一份有关项目的计划书。阮音打算告别前迹，秦馆长开口了：“阿音，我很高兴你能加入。”
　　阮音笑了笑：“谢谢老师的厚爱。”
　　“最近累了吧，这两天你先去休息休息吧。”说罢，又想起什么似的，补充，“给你7天假，没到下周三别回来上班啊。”
　　“这么多啊……”阮音故作迟疑。
　　“是。”秦馆长低头整理资料，听到这话应了一声。
　　“那谢谢老师啦！下班喽。”
　　秦馆长赶人：“快走快走。”
　　回到工作间时，小瓷正在打电话：“您好张女士，这两天有空吗？我们这边的东西已经完工了，是我们送过去呢还是您来拿呢？”
　　张桂上一次来送东西的时候给小瓷留了电话。
　　小瓷开的免提，张桂的声音在空气中舒展开，起先似乎带着一些疑惑：“啊？哦哦，是阮老师的助理吧。我今天下午会通知林先生去拿的，请问阮小姐今天下午有空吗。”
　　“你直接让他到Y咖啡，沂河府附近的那一家。”阮音开口，“到了打我电话。”
　　“好的，麻烦阮老师了。”
　　小瓷挂了电话后眼中带着期待望向阮音，阮音做出一副遗憾的表情。
　　“这是什么意思。”小瓷忍不住问出口，“继续工作吗？”她的右手在空气中做了个加油的动作，然后又拿手去假装抹眼泪：“没事的老板，我会继续努力工作，我可不会流眼泪，因为我自己会给自己戴墨镜的。”
　　阮音的眼睛笑起来像月牙，她静静地看着小瓷戏精般地进行着她的动作，且无动于衷地看着小瓷的神情越来越失望：“我们放假一个礼拜啦。”
　　小瓷的眼睛一下子亮起光，唇上带笑。
　　“好了，这段时间辛苦了，好好休息吧。”阮音走到桌案前做简单的整理，收拾好自己的东西。
　　期间，小瓷将修复后的成品用特别定制的礼盒包装好，周遭的白色软布紧紧地簇拥着天青色汝窑瓷，衬得它愈发纯净，只可惜凑近看时瓶身仍有着淡淡的无法消除的细纹。
　　破镜终究无法重圆，要么就好好爱护，要么就是残破地爱着。
　　小瓷眉头皱着，叹了口气，盖上了礼盒。
　　—
　　在等小瓷包装瓷器的时候，阮音的目光落在玻璃窗外。
　　嫩叶点缀着粗糙的树枝，粉嫩被包裹着，欲绽放，不时传来的鸟鸣声，春日的鸟似乎是这一切美好的发起者。
　　窗外春意正盛，阮音心中有些触动，计划着步行回家，沿路看看春景。
　　“老板，好了。”小瓷将礼盒递给阮音后，就接到她男朋友已经到门口来接她的电话，小瓷顾忌阮音和自己的上下级关系，看向阮音的眼神带着愧疚。
　　阮音注意到了，不过她也准备提东西离开，她只是笑笑：“没事，快走吧，别让你男朋友太久啦。”
　　后面她又补充了一句：“让你提前工作，也不知道会不会耽误你们的约会。”
　　小瓷又开始油嘴滑舌，不过她的表情和语气还挺真诚的：“才不会呢，老板。我是个热爱工作的好青年，尤其是老板你这样的美女一起工作，我就更热爱它了。”
　　“好好好，知道了。注意安全。”小瓷听到放行令之后，撒腿就跑的没影了。阮音有些忍俊不禁，关好门窗，也向大门走去。
　　踏出大门后，一股清爽温柔的风迎面扑来，阳光洋洋洒洒，停留在绿草旁，止步于马路上，阮音漫步在这春日景中。
　　不远处，有一辆低调的豪车也慢慢地跟着她行驶了一段时间。
　　车中坐着的男人目光停留在阮音身上，一条简单的碎花连衣裙勾勒出少女的美好，曼妙而至简，周边满是春意，她亦是景中景。
　　许清砚想。
　　幸好，今天是晴天。
　　没多久，那辆车便驶去了它原先该行驶的方向。
　　—
　　阮音步行到家的时候接近午餐时间，正好这时候，林珩的助理打来了电话：“阮小姐，请问您现在有空吗？”
　　“怎么了。”
　　“林先生在沂河府附近的西餐厅等您，请问您现在能来吗？”林珩的助理表明来意。
　　“可以。”西餐厅在大门的左侧，阮音改变向大门前进的方向，转而向右边走去。
　　西餐厅离得不远，只需要五分钟就能走到。
　　“请问您是阮小姐吗？”刚进门的时候有位西装革履的人询问她。
　　阮音微微点头，那人说：“我姓葛，是林先生的助理，您叫我小葛就好。请您跟我来。”
　　“好。”阮音跟着小葛走进了一个包间，门是敞开的，小葛先敲了敲门。
　　一进门先听到的声音，林珩正在打电话。磁性的声音入耳有些熟悉却陌生的感觉。
　　再抬眼，看见的是位子上没有人，男人站在落地窗前，指骨分明的手握着手机，他不怎么发言，只是在对面汇报完后才给出回应，矜贵又傲气。
　　听见敲门声的林珩只是微微看了一眼门口的两人，用眼神示意阮音坐下，又收回目光低声向手机里交代了两句。
　　在林珩看过来的那一瞬间，阮音是有一瞬间的吃惊的。这张脸她好久没见到了，但仍然很熟悉，之前有一段时间里经常出现在商听瓷的朋友圈里。
　　阮音坐下之后，仍然没有缓过神来，没注意到小葛已经离开了包间。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窗边的那个人身上。
　　林珩挂断电话，转身的时候注意到了阮音的目光：“阮小姐见到我，有必要这么吃惊么？”
　　“没有，您要的东西。”阮音站起身来，椅子随着她的动作发出了刺耳的刮拉声。
　　阮音一开始听到西餐厅的时候以为今天的午饭解决了，但她看到林珩那一刻，她想离开的心情就十分强烈，但她还是维持着表面的客气。
　　林珩表情冷冷的，似乎料想到了阮音的反应：“这件东西，真是麻烦阮小姐了。”
　　“不麻烦，遇见您才麻烦。”阮音又搬出了她的职业微笑，林珩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生气。
　　林珩拉开凳子，坐下，眼神看向她：“你不妨坐着好好吃一顿。”
　　“什么意思？”阮音有些疑惑。
　　她开门见山道：“这汝窑瓷，宁愿花重金去修复，为什么一开始不爱护好她？”
　　“碎了就是碎了。”林珩明显不想和她谈论这个话题，“你先吃完这顿饭，这也许是阮小姐你今天最后一顿舒心饭了。”
　　阮音不解，拿起刀叉，享用着这顿午餐。
　　全程两人无言，这种沉默持续到用餐结束，两人走出西餐厅的大门。林珩驻足在敞开的车门前，带着笑意，似乎还有真诚：“那就祝阮小姐，新婚快乐。”
　　阮音越来越觉得这林珩脑子是不是有问题了，走路的时候点开手机想打电话问问宋若柒最近发生了什么，就看到了显示着99+的微信信息。
　　她有些吃惊，阮音平常不喜欢用社交软件聊天，转念一想。
　　好吧，这两个月肯定发生了什么大事，正常现象。
　　最新信息是贺涵发的：“音音！说这！是！什么！”下面是一条新闻资讯的链接，标题是“京中两大豪门联姻：许阮两家婚礼定在今年6月。”
　　阮音颤抖着手，阅读完了全文，只记住了一句话：“许家独子将与阮家长女联姻。”
　　阮家是重男轻女，但也不是没有女孩，而她，是长女。
　　但是，作为结婚的主角，却不知道任何的前因后果。
　　她还在接受这个劲爆级信息的时候，贺涵的电话就打来了，阮音接起来：“喂？”
　　“音音，什么时候的事情啊。”贺涵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有点大声，阮音都能想象她说这话时候的神情与动作，“上次的照片里就是这个许家的独子吧，你还说不认识呢。”
　　阮音扶额：“照片的事情得另说，不过你猜我这两个月在做什么事情。”
　　“还能做什么，闭关啊，你这个人一闭关连电话都……”贺涵说到这里就哑了声，然后反应过来，直接爆了个粗口：“我靠，阮家长辈也太不尊重人了吧。”
　　阮音解释道：“其实，我也是刚刚才知道这件事。”贺涵的声音小了点：“抱歉啊宝宝，刚刚忘记你这几个月闭关了。”
　　“没事，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让我这个主角知道一下前因后果。”阮音语调冷静。
　　“好，我帮你查。”
　　贺涵火急火燎地挂断了电话，阮音这边也打了个电话叫杨叔来接她去阮园，他们家的别墅。
　　汽车缓缓驶入阮园的大门，阮音发现门口停着一辆奢华不彰的陌生车子，心中有些猜想：“杨叔，家里来客人了吗？”
　　“是的，是许家那边的人。”杨叔双眼目视前方，回应了她一下。
　　阮音在大门前下了车，输入密码，推开门发现，挺拔如松的男人站在她面前，他正好要出门。玄关处可以看见客厅的桌子上摆满了礼品，补品和坐在沙发上阮父阮母吃惊的表情。
　　是上午刚见过的人，看向她的眼神带着些许挫败和委屈。
　　看来是在阮父阮母这里吃了黄连。
　　阮音虽然不知道前因后果，但也不想随便给别人下罪名。她换上鞋子，拉着许清砚走回了客厅，两人并排坐在沙发上。
　　“爸爸妈妈。”
　　一个亭亭玉立，一个身姿如松，看上真像是一对。
　　阮母先开口问道：“最近累不累啊。”
　　“不累。馆长给我放了一个礼拜的假期。”阮音想到这里，刚刚作为当事人却被闷在鼓里的阴郁消散了些，“不过我需要被告知一下整个事情的经过。”
　　阮父犹豫地看了一眼许清砚，许清砚一副坦然，便开了口：“是你二婶，想要资金周转，在和清砚爷爷聊天的时候，说起你们小时候的定娃娃亲的玩笑，清砚爷爷又想清砚已经这么大了，再不找对象就来不及了，就说定了你们的婚事。”
　　“二婶又怎么这样。”阮垣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语气无语。许清砚精确地抓住了言语中的这个“又”字。
　　他想，她以前受过很多委屈吗。
　　阮母又补充道：“现在我们去退也不是，你二婶拿了人家的钱。现在只能……”阮母没再说下去了，阮音当然明白意中所指，阮父阮母还有阮垣的目光都落在了许清砚身上。
　　气氛陷入一种微妙的尴尬，许清砚动了动唇，想要解释道：“伯父伯母，我想娶……”
　　“我嫁。”阮音开口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