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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弹指兴衰 ...

  •   “岁随人聚骨埋,怀抱谷草守痴。雪风远,弹光剑,流至英年过。”

      -夏末,徽城一文人醉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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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定元年似乎比往年长–夏日漫漫无边,秋季迟迟未至。

      人虽各圆其说,但对于秋氏皇朝,秋有神枫圣节,乃立国之日。秋季晚至,对合天殿上君臣皆非吉兆。神封百姓久承帝恩,也个个烧香拜佛,望新元年的秋天能早来早安众心。

      月初一。秦留班师进京。龙颜大悦,封左都尉,乃立国以来第一次封于非叶姓皇戚。

      月初五。恭帝秋见波亲率太子于文武百官登封禅台祭天,意在求神赐秋。

      月十五。西边境雍州地震,死三万余人,伤者无数。

      月十七。北狼国屡次犯境,朝廷派使者带贡品近百车,借道豫国,一路北上。

      使者去后三日,豫国令瑢公主入朝,重续两国之盟。恭帝待与上宾之礼,将起安置于渺枫宫中。

      徽城西酒楼。

      “且说那神仙采物造人,左手崇日右手秋月,有正必有反,有邪亦有道。自古山河不改,世间万物却兴衰无歇。唯有人问,吾遁入空门,万念归空,何存其兴衰起落乎?然而禅门非禅机,禅机藏身于古秤。秤唯有一上一下方可量物,若非有缘之人,难睹其真容–”

      当当当!

      说书先生正说得口沫横飞,忽听到人群中有人用筷击杯,将其打断。他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少年正用那双筷子指着自己,还目露倦意。

      “先生啊,你说了一整天也该累了吧,不如来同饮一杯如何?”

      他此言一出,楼上的几位客人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们眼见这说书先生迂腐无比,情知这少年有意打断,让众人耳根清静片刻。

      那少年本也是一番好意,可被旁人一笑,只见那说书先生脸色一沉,不再理会他,自顾自的唉声叹气。

      “后生晚辈,一堆草莽。。。焉能识天道。。。”

      江湖,毕竟还是江湖。

      对他这种忧国忧民之人,那本就是个没有岁月的地方。那里的人只会轮刀舞剑,你争我抢,纵然有读过书之人,也没有真正书生的情怀。

      瞄了瞄刚才说话的少年,只见他一身书生打扮,外表彬彬君子之貌。

      难道外面糊了层硬壳就以为是鸡蛋了吗?

      那少年讨了个没趣,也只付之一笑。他从小就玩世不恭,身边人都是武林名宿,常常嫌他没志气,但他素无争强好胜之心,平时只爱交朋友与人同乐。

      “你这杯酒他不喝,我来喝。” 只见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袖子一卷,酒杯已到手。

      少年拍手喝彩,“这位小兄弟虽然年少,身手不凡,来来来,我请客!”

      “请了。” 对方显然也不跟他客气,一口饮尽。

      “兄弟不知怎么称呼?”

      “你叫我小叶好了。”

      少年借着几分酒意,说话滔滔不绝。他喜欢与人讨论各种武功,那男孩也不含糊,你一句我一句谈得到也投机。

      “说到太清道长自创的‘无禅千叠手’那才叫人大开眼界呢!我十一岁那年偶然建过前三招。。。唉!也不知何时方能再见。。。” 说得十分向往出神。

      忽然一愣,“小叶兄弟,你怎么没问我名字?”

      “那还用问,谁不知道望栖小城的四季?”

      少年有点吃不消,哈哈一笑,“我只不过无名小卒一个,小叶兄弟切莫把我跟他们连在一起。”

      江湖有处令人向往的地方,起名望栖小城。城主姓萧,手下有四庄主,分别与四季为名。这少年正是夏庄庄主风无雨的三儿子。

      “不会吧?我昨天路上还看到北海派门人欺负几个叫化子,后来来了一个五十多岁的人,一腿一个就把北海派的人料理了。他腿上功夫算得上是武林独步,当时我听在场人说是春庄庄主。。。你们望栖小城的名气不小。。。”

      却不料那少年敛住笑容,喃喃道,“昨天路上?这么说大伯就快到了。。。” 长身而起,四下不安的望了一眼。

      男孩子嘻嘻一笑,“你们不都是去同一个地方吗?难道不是同路?”

      那少年刘素低声道,“实不相瞒,我是想再看一眼太清道长的‘无禅千叠手,’不过不是和爹爹他们同路,你要是再见到他们,千万别说见过我。” 说毕就要下楼。

      男孩一把拉住他,“刘兄,你要走就走,能否为兄弟指点一下路程?”

      刘素从不愿让新交的朋友失望,当下匆匆道出,那男孩一边听着他一边眼睛溜到楼下两匹马身上。

      他自幼随着师父,一眼就看出这两匹是难得的良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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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书先生满怀不忿下楼。

      近来这小小徽城突然来了那么多江湖人,闹得鸡犬不宁。

      冷不防碰到一个桌角。

      “老头子,你瞎了眼?干么撞我师妹桌子?”

      他也懒得搭理-又是仗势欺人,又是自以为是。。。

      楼梯上一个清脆嫩嫩的声音传下来,“等等。”

      说书先生不禁回头 –来人明亮无双的眼睛正朝着他。。。

      “你是谁家的孩子?找我干什么?”

      “老先生,这是你的。”

      说书先生翻开纸面,原来是那首他一晚醉后所作。他长叹一声,自从苦义盟事败,朝廷对叛逆之举查得越来越严。这首诗词,他可不敢相认。

      “小姑娘,你认错了。不是我的。”

      她把手收回,“那么老先生能不能讲一下词中含义?”

      他摇头,“不知道。” 转身就出楼。

      她快步追上,“老先生是这里常客吧?我想问你可否见过一个穿白衣服,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他姓柳名闻– ”

      “会武功吗?”

      “会。”

      “那就别问我!去问那群要去什么山推选什么盟主的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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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一次选武林盟主是在两百多年前。年长日久,人们早已忘记是什么情景了。

      上一次武林人有这个念头时,陈丰坚决不受此位。不久后他便失踪–后来人们才明白他拒绝时去意已定。

      “本月二十三日,绿州九平县外三十里恭候各路英雄。”

      -史清秋

      请帖送到天下十八州,言辞豪爽简洁。史氏清笔为武林立标多年,由他来主持这次大会,无人不服。何况还有明寂大师,虞牧,风传月三人在旁协助押阵,足可保持公正无私。

      少林掌门人明寂大师乃武林里岁数最大的名宿,一身内外功已至化境。他今年八十,一生做过善事无数。他执掌少林近五十载,期间严禁门下弟子在江湖中扬名呈强,深受武林同道敬仰。

      潮雪普舒寺风传月成名虽晚,但因她现在代表着武林圣地,加上她的超然出尘之姿,倾城之容,卓绝的剑术,早让她在年轻一辈中稳立首位。

      可在这三人中,还要数虞牧令人印象最深。他十七岁挑战魔宫宫主,在第一百三十九招斩其于刀下,从此□□一蹶不振。十九岁自立门户。二十五岁率领门下人力战击败明斯十八名高手,从此明斯再未有人试图在帝国武林中站足。三十岁时创‘潜象指,’不到三年便与少林‘金刚指,’武当‘太极指,’淳于世家‘湘鱼冰指’齐名为‘四大神指。’他精通十八般兵器,但四十岁后便未再用任何兵刃。

      年初苦义盟举事,他下令门下弟子不许在江湖走动。苦义盟费琦数次登门拜访,都被他拒之门外。

      他今年七十五岁,人品从未遭质疑。

      可惜的是,他留给天下人最深的印象都不是这些。。。

      他曾经收过一个不起眼的弟子叫陈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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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本是一场空前的热闹盛会,他本也是个闲不住的人。

      主持大会的人,是他结拜二哥的父亲。负责为在会中受伤者治疗之人,是他结拜大哥的父亲。他个人还比任何武林门派的掌门还早知道这件大事,他本来也准备好痛痛快快去玩一下。

      现在他却独自站在一家太大的宅院前。

      长久以来,有多少人走过这里。他们中有将相公侯,有后宫嫔妃,有江湖豪杰,有奇人异士,甚至有几代君主。

      如今,他们都不在了,也没几个人还记得他们来这里做什么了。

      可这个宅院还在,还像新的一样,和十八年前他记忆中的无异。

      这门前虽然不如正在举办的武林大会热闹,但也是个人来人往的地方。

      今天却不同–识趣的人纵然路过这里,也不便多看。

      他知道,这里在办丧事,但不是像以往那般张扬的办,所以不但皇上皇后没有来,连王公大臣都没一个影子。寻常百姓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叶家大门没有开着。

      侧门出来个老汉来倒水,见有人站在大门前-

      “这位兄弟,你有事吗?”

      原来是叶福。当年还是个铁铮铮的汉子,如今也这么老迈了。。。在过一两年,又是一堆黄土里的白骨。

      可是这院子却没有变。

      “没有,路过而已。”

      “我看小兄弟有点面熟,请恕老头子记忆不好,我们是否见过?”

      叶青淡淡道,“见笑了。”

      老汉一想不错,自己在这里住了一辈子,街头人人都面熟得很。。。又或是自己老眼昏花了吧。。。

      他走后,叶青见周围无人,跪下磕首三次。

      他那懦弱的父亲在这个厚墙里痴呆了整整十八年。

      也好,这样他便不会伤心了。

      爹,算是我送你一程吧。

      十八年前,他还是个不到四岁的孩童。。。他就对自己说:我不会再踏进此门半步。

      除非此处真的变了–变成一个他叶青认不出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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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林中的聚会,素来选在名山之巅,又或是水秀之乡。

      这一次选盟主之大会,却是在一座无名深山中。据史清秋言,当时他在附近歇脚乘凉,忽听到轰轰轰的山崩地裂!

      他好奇心起,便凭声音的方向欲寻找音之来源。附近毫无人迹,只有几条弯弯曲曲的小路。他寻了一天一夜后才来到这座无名山前。当时他见到这山就像有天人把他从顶上生生劈开!只不过分也只分到一半–两半山峰仍然由同一个山脚撑着,就像一个两头一身的奇物!

      从山峰新断开的两处看来,当日他所听到的声音,正是此山分裂所发之音。更奇的是,如果把两边合起来,这座山便勉强像一座大秤!

      这项奇闻传出,武林人也无不想来此一睹雄景。

      山的新开,颇有树结新果之兆,武林将迎来新统,在此举办最是合适不过。

      凡是不准备争取盟主之位的,也纷纷在猜测谁会夺魁。

      刘素一路独行,倒也不在乎谁会胜出。他只希望能早点到达,好偷偷向太清道长请教‘无禅千叠手’的诀窍。自己放着家传绝学不练来向他人讨教武艺,被父亲知道又要痛责一顿了。

      为迎各路宾客,这座原本无人居住的怪山周围几建了庄院客站酒铺,可谓周到之极。刘素自知江湖上不少人认得自己,当下不敢靠近这些地方,径自往后山荒野之处走去。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山洞,却见洞口停着两匹骏马。他见有人已来,掉头就要走-

      “是刘大哥吗?”

      他回身见是前两日所遇的小叶,当下笑道,“真巧!你比我走得晚,却比我到得早,还找到这么一个好地方。”

      “还不是多亏了这两匹宝马。”

      “小叶兄弟,你不是说有同伴吗?”

      “是啊,大会今晚开始,她先去找人去了。刘大哥,我在烤野兔,你也来吃吧。”

      刘素早闻到香味,大喜道,“小叶,你岁数不大,却够朋友的。。。也不枉相识一场。” 心里微觉奇怪,这两个人结伴同行,可一个志在找人,另一却像自己一样生怕被人看见才找到这个山洞的。只不过这是他人隐私,他也不便多问。

      两人坐到洞里才撕下兔肉嚼了几口,忽听洞口一个女子声音叫道,“里面烤肉的,还不滚出来!”

      两人相视一眼,同时起身走出。

      刘素一见到那红衣姑娘,登时笑道,“我还道是谁这么凶,原来是燕蕾姑娘啊。。。半年不见,姑娘风采不减。。。”

      马小叶冷眼旁观,心想这刘素不但爱结交朋友,还肯定有不少红颜知己。江湖中传说他人缘太好,男女都对他来者不拒,看来是真的。还有他父亲姓风,他却姓刘。。。只不过这是他人隐私,他也不便多问。

      “燕姑娘既然来了,就和我们一起吃吧。”

      红衣姑娘燕蕾娇滴滴的道,“刘公子啊,我今天可没空。你要是够朋友,就把烤熟了的兔子送给我一整只。。。小妹改日再好好谢过。”

      刘素正感为难,两边都是朋友,谁都不好得罪,却见马小叶已把兔子提出,“既然姑娘喜欢,拿去即可。”

      燕蕾接过咯咯笑道,“好可爱的小弟弟,刘公子。。。后会有期。”

      她前脚一走,马小叶拉了拉刘素袖子眨眼道,“走,去瞧瞧她去哪儿。”

      两人轻功都有几分火候,燕蕾又未提防,当下绕着山道走了几圈,来到一处密林。两人生怕被发觉,只敢在远处树上静观。

      松林中无树平处有一顶轿子,燕蕾在轿前躬身行礼,却不张口说话,生怕打扰了轿中人。

      “山上还好玩吗?” 言下颇含宠爱之意,可听来却又让人感到一种压在胸口不得释放的重担。刘素情知燕蕾向来独闯江湖,性子桀骜不驯,此刻却连大气都不敢透一口。

      “还。。。好。”

      轿帘掀开,走出一个三十出头的妇人。

      刘素从小见惯家中娇贵的夫人小姐,又在江湖中结识无数各类美女,此刻张口结舌,只差没掉出口水。

      马小叶双眼盯在她脸上身上,不知不觉间连陈慧若都暂时忘了。

      她或许没有陈慧若举世无双的纯真仙姿,甚至没有风传月的清丽,但任何人站在她面前都会低下头。她君临天下的傲气,不怒自威的神态,配上她高贵气质,美艳成熟的身材,使人想对她膜拜。。。

      燕蕾上前扶她,“要上山了?”

      女人轻轻推开她,“我们是来看谁赢得武林盟主吗?”

      燕蕾赶紧道,“当然不是。我们是去看谁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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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山上的日起日落比他处更显清惭。

      再过几个时辰,第三日又要成史事了。

      三日来的步步惊心动魄,瞬息百变,喜怒得失从她脑海中一闪即过,仿佛还不如火堆前散发的烟灰。

      她不记得那些人有什么显赫的背景,超群的武艺,在想什么,在做什么–她每天随着人群坐在那里,只记得用双眼扫过每一张脸。。。

      这是一座有双峰的山。比武办会,皆是在东峰。东峰之巅旷阔平坦,容得下数千数万人。而西峰极险极陡,到处悬崖,难觅路径,因此无人有意一游。

      西峰较东峰为高,因此即使站在东峰之巅,亦无法望及西峰高处。

      她离开东峰之时,颖智岛岛主正与天刀门掌门赵天龙斗的难解难分。。。

      三天下来,有赢有输,却无一人能连胜超过十场者。会前早已有约,各门各派只准从每一辈中派出一名代表者。各场比试虽不限比法,但都必须单打独斗。

      三日之间,她看到了死死伤伤,看到了几次阴谋被揭发,看到了杀人灭口,看到了爱恨情仇,看到了以前家中书里记载的各种武艺。

      山顶云雾重重,就是没有她来找的人。

      登上西峰之巅,太阳已然下山,然而同时新月高挂,被星星围在夜空。

      她大奇-西峰之巅唯有一湖,湖水碧蓝清润,入口甜凉。

      人在高处,圆月星星似乎举手可摘,然而寒气袭身,自古无人敢作此犯天之举。

      触景生情,不禁念及当日建始庄湖上三人结伴赏月。。。

      忽发痴想-虽然水中捞月纯属虚有,但水中之月乃真月之影。。。我若下水寻之,纵然难逢真月,得近心中之影亦无不可。。。

      身随念动,湖面水之波光轻摇。。。人已寻梦而去,影也散化雾中。

      越游越深,似乎可看到湖底灰蓝色中有一片片什么。。。

      她入水之前长长吸了口气,这时胸中之气几乎用尽,本应再上去呼吸,但她实在想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光线难透至湖底,更何况只是微弱的月光。。。她定睛一看,原来全是一具具的尸身!她突然发现,这些人即使在生前也不像人。。。他们身形扭曲与长期侵在湖水里无关。。。

      可是把她引来的却是从湖底发出的光。。。她不顾心里发寒,伸手探到那些尸身底下摸索。。。物一到手身子便拔起,直冲到湖面。

      原本平静无波的湖面霎那间冒出一个水柱!

      水中之人皮肤透明如水晶,黑发如夜,灵秀优胜神话里的灵芝仙子。

      岸上人握酒杯的手指轻描淡写一弹,三点酒水腾空飞出,直击水柱。。。

      陈慧若身在半空,稍微偏头,竟用一缕头发扫开那夹着内力的三点酒水。

      回头,见岸上独坐一人,当下足尖点水,飘然落到那人身旁,却忘了自己全身湿透,竟把那人也溅了一身湖水。

      绝代风华之下,那人也不再计较酒杯里落进得少许湖水了。。。

      这个小姑娘毫不羞涩的坐到他身旁,天真地看着他。

      他也像没事似的,抖抖衣袖,“姑娘从湖里飞出,当真是出其不意。”

      陈慧若脸上水珠犹在,笑道,“东峰上的我不喜欢,所以出来散心。”

      那人点头 -原来倒和我一样。

      “散心到湖底?不怕冷?” 她年纪尚幼,难道不知道这样会生病?

      一提到湖底,她不禁带着几分迷茫 -当下说出所见扭曲的尸身。

      “那些人是谁?为何会在湖底?”

      她想什么便说什么,也不在乎对方是谁,也不考虑他是否该知道答案。

      可是她却偏偏遇到了一个能回答她问题的人。

      “据我所估,这里本无湖。东西两边还是同一座山时,此处最多只有一个水潭大小。山即分裂,水潭四周泥土松懈,水便四下流出,形成此湖。”

      微一沉吟,“至于姑娘所问两件事:它们已经不能算人,才会在湖底。”

      她的心微微一动,“莫非长相丑陋,身有残疾,五官不全。。。就不是人?”

      这个三十不到的男人,是如此的沉稳如山,却又静若处子,仿佛永远都是一个‘旁观者清’的人。
      “误会了–它们不是人,与它们外形无关。”

      她长长如蛾翅的眉毛一轩,“从未相识相知,何以下此结论?”

      “姑娘可曾有读伴尘先生《沉浮虚秋记》里的《兴衰篇》?”

      她摇头,她听过母亲提起叶伴尘,但只说他是个呆子–呆子写过的东西,自然不会让她读。

      “就说这座山–人人只知山裂成东西两半,可往往会忽略分裂过程失落掉下的石土。这些石土便是这个旧山破裂,新山崛起过程中被人遗忘的东西。历代君主若在此,会称其为‘余物,’平民百姓若在此,会说是‘代价,’伴尘先生则给它起名为‘肉桥,’意思就是他们虽然是人肉形成的,但却只能做兴衰故事里主人从兴到衰,又从衰到兴必经之桥。此间曾发生某某变故,如今已过。。。无需用桥,桥即沉落湖底。”

      陈慧若似懂非懂–世道寒薄,就是指得此类事吗?

      那人心想你小小年纪,还是莫要知道太深得好。

      忽听她道,“这位伴尘先生–他忘了一件事:兴衰虽过,肉桥也拆,但残余之下亦非无光。”

      那人首次露出惊讶神色,只见她手间已握着一柄剑。她若知这是谁的剑,或许会握得更紧。

      “那么依姑娘之见,这光意味着什么?它又与兴衰何关?”

      “山上石土岂可与人相比。。。人有知觉,有灵魂。而光,正是唤醒这一切的–能握住光的人就像一盏灯;这根本不是‘余物,’‘代价,’‘肉桥’能体会到的。”

      那人微微动容,“若东峰上的人能体会到此间含义,或许便是天下之福。”顿了一顿又叹道,“我一直难解当年陈大侠心里所想,经姑娘一说,倒好像清楚了许多。。。”

      “陈大侠是谁?”

      “姑娘不知道?”

      她一笑,“我不知道得太多。”

      “姑娘曾上东峰,就没有听人说起?”

      她又是一笑,“他们的话,我没有听。”

      那人同情笑笑,“贪玩。”

      两人说说笑笑,陈慧若身上也干了。她长身而起,随手一抛。

      “接剑。”

      那人接过,只听她道,“手中有剑,玩不好。”

      那人点头示谢,“改日姑娘有空,可来萧宇家一玩。”

      萧宇?她想起马小叶曾说起在徽城所遇的少年。

      “望栖小城吗?我一定会去的。” 言毕身影已如一朵白云飘然下西峰。

      萧宇低头仔细看着宝剑-她知道自己这个新城主,却不知道陈大侠。

      剑上刻名:暮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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