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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桐沙·讨欢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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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典是在见完程徊南后被捅伤的。
两人再度闹得不欢而散,她走在马路上,正和朋友通着电话。
歹徒突然出现,拿刀抵着她后腰,要她交出包。
这条路正在翻修,两侧都码放着围挡,将灯火和人烟都隔绝在外,长街寂静,没有一位行人。
杨典顺从地把包给了,歹徒乱翻一通,把文件票据搅得乱七八糟,没找到值钱的东西,泄愤似的在她身上乱扎几刀,抢过手机跑了。
电话那头的朋友察觉不对劲,立马报警。
杨典被120急送至医院,虽然身中数刀,却幸运地没有伤及重要脏器,加上抢救及时,性命无虞,恢复情况良好,术后住了半个月就通知可以出院了。
程见舟原本要去参加学校组织的航空展,得知消息把名额让出去,驱车去医院。
车行至半路,调了个头。
方萧西的围棋培训班与一家棋院合并,年初搬至新址,离阅云台更远。
开到时正好是下课点,程见舟在人流不息中抽完一根烟,没等到人,消息也石沉大海,上楼去找。
方萧西提着帆布包,正和她的围棋老师告别。
围棋老师换了一位,比先前那位年纪大,面容冷厉严肃,蓄长须,穿着藏蓝长褂,身板朗正,将一张盖了章的小卡递给她。
方萧西双手接过,恭恭敬敬鞠了一躬:“老师再见,今天谢谢指导。”
老师不由笑了,掌心轻拍她的肩:“下周见。”
程见舟双手环胸倚着门,极轻地扯扯唇角。
她对别人总有这样的本事。
装乖讨人欢心的本事。
方萧西把积分卡收好,新一波棋室学员鱼贯而出,一位马尾辫女生挽过她的胳膊,同她热情打招呼。
两人边走边聊,临门时程见舟不紧不慢伸出一只脚。
方萧西根本没注意,被绊了一下,一看是程见舟,冷着脸跨过去。
马尾辫女生回头,男人抄着兜跟上来。
这人看起来很年轻,简单的纯黑T恤灰色运动裤,套在挺拔清瘦的身体上,有蓬勃张扬的少年气。
他鸭舌帽压得低,只能看到冷白的下颌和喉结,此刻正用拇指摁住手机发语音,讲的是桐沙方言,声音干净有磁性,很勾人,说完“今天有事”后把手机塞回裤兜,目光落在方萧西包沿那晃动的挂饰上。
她挠挠方萧西掌心,小声嘀咕:“西西,后面那人谁啊,你认识吗?”
“我哥哥——”方萧西望见街对面泊的车,“我哥哥的司机。”
“长这么帅,这么年轻……”马尾辫惊呼,“来当司机?”
“他就喜欢开车,”方萧西胡诌,“开车带美女到处兜风,招摇过市,显摆得很。”
马尾辫知道方萧西家境不错,回回来接的都是好车,会吸引一些爱慕虚荣的人来当司机也不意外。
像她有位远房表哥,自从当上某位富二代的助理,天天在朋友圈晒豪车标和方向盘,钓了一堆溜须拍马的小弟,去地下夜场逛一圈,女人更是趋之若鹜。
马尾辫鬼使神差又回头看了眼,男人有所察地扫过来,仅冷淡一瞥,把帽檐压得更低,快走几步下楼梯,伸手推方萧西:“走快点你。”
马尾辫:“……”
不是,司机都敢凶大小姐了?
一走出棋院,滚滚热浪裹挟着蝉鸣扑面而来。
高马尾把书包顶头上遮阴:“热死了。”
方萧西笑嘻嘻说:“走啦,我请你吃冰淇淋。”
棋院对面有家新开的冷饮店,用料考究,人气很旺,加上最近有夏日促销活动,点单台前围满了人。
方萧西举着冰淇淋从人海中挤出来,分一个马尾辫,一转身看见程见舟站在车旁,被一群年轻女生团团围住,叽叽喳喳。
“你好,请问附近的美术馆怎么走?”
“导航显示这里可以抄近路,但是我们没找到入口。”
“你们桐沙的路也太绕了吧,人都逛晕了,你是本地人吧,能带我们走一趟吗?”
“帅哥,有空的话干脆带我们玩一天吧,我们几个给你凑导游费!”
“是啊是啊。”
程见舟扶住车门,指了个方向:“看见那面涂鸦墙了?”
“看见了。”
“到那儿左拐,抬头就能看到美术馆楼顶的旗,九点钟方向有条胡同,直走就行,尽头有指示牌。”
女生们仍没有走,事无巨细问一些注意事项。
譬如什么时候闭馆,什么时候有大师画展,能不能拍照,纪念册要去哪里买……
程见舟一一回答。
到最后,一位女生掏出手机,声音比蜜还甜:“你人真好,我们能加个微信吗?有问题再找你。”
马尾辫咬着冰淇淋:“西西,你怎么还不走?”
方萧西往店门口冷风机边站了站,风吹得她裙子翻飞,手搭上眉棱,看见程见舟那副风度翩然的模样:“我不打扰他的好事。”
公交车远远驶来,马尾辫囫囵吃掉最后一口,挥挥手:“那我走啦。”
“再见。”
一辆沙土车经过,带起飞扬尘土,方萧西打了个喷嚏。
程见舟望过来,目光在她手上的冰淇淋停留一秒,手从裤兜里掏出,朝她勾了勾。
方萧西把甜得发腻的巧克力脆筒丢入垃圾桶,慢吞吞走过去,拉开后车门。
程见舟很快结束答疑会,躬身钻入驾驶室。
方萧西边系安全带边说:“哥哥一定得意死了吧。”
“我得意什么?”
“那么多漂亮女孩子围着你转,想加你微信。”
“我没给。”程见舟顿顿,笑道,“生气了?”
“我没生气。”
程见舟敞开腿,寻了个舒服的坐姿,手搭上方向盘,指节不紧不慢敲着:“那坐前面来?”
“不要,我懒得下车了。“
程见舟说“行”,拧动钥匙。
开出去没多久,方萧西踢椅背:“程见舟。”
“嗯?”
“温度调高点,我冷。”
过一会儿,她又踢:“太热了!”
程见舟伸出手,转了个折中的温度。
方萧西仍是不满意:“你别开那么快行不行,我头晕。”
程见舟瞄了眼仪表盘三十码的车速,气笑了:“方萧西,你不找茬难受是吧?”
“我想吐。”
程见舟打开新风系统,慢悠悠说:“憋着,敢吐我就把你丢下车。”
“你敢。”
“你试试。”
方萧西发现车轮一转,驶上与回家背道而驰的路,不解地凑近车窗:“你又要带我去哪儿?”
“医院,”有人闯红灯,程见舟放缓车速,“接人。”
“妈妈要出院了?”
“嗯。”
方萧西皱眉翻看手机消息:“妈妈怎么没告诉我。”
“病床紧张,临时通知的。”程见舟说,“彭和楚帮忙问过了,复查指标一切正常。”
方萧西在医院附近买了一束花,来到病房,杨典气色不错,只是瘦了些,笑逐颜开地接过花,把她搂进怀里:“我的西西宝贝真贴心。”
方萧西脸顿时烧起来。
绯红蔓延到耳根。
杨典摸她额头:“你脸怎么这么红,发烧了?”
她结结巴巴:“没、没有。”
护工过来更换床单被套,保洁员拎着湿淋淋的拖把紧随其后,嚷声说让让。
程见舟瞥眼方萧西的红耳朵,低笑一声,伸手把她拉到身边,抬腕看时间:“晚饭去哪儿吃?”
杨典笑道:“回家,我亲自下厨给你们做饭。”
杨典去生鲜超市买了食材,回家洗净手就开始备菜。太久没动刀,手艺生疏,切洋葱时不慎切到了手指头。只是渗了点血的皮外伤,方萧西却心疼得直掉眼泪,飞速拿了药箱,又是消毒又是贴创可贴,说什么也不肯让她再拿刀。
杨典只好给薛芳华打电话。
薛芳华有些犯难,因为儿子绍惟刚回国,两人正拎着大袋小袋出菜市场准备回家搓一顿。
杨典笑着说没事,把食材带来,一起吃一顿,薛芳华这才高高兴兴应下了。
薛芳华行动利索,杨典给她打下手,不出半小时基本把菜上齐了,只差一道蒜香烤南瓜。
杨典盯着烤箱,边戴手套边朝客厅扬声喊:“西西,叫哥哥下来吃饭。”
方萧西窝在沙发上看电视,没听见似的,直到绍惟过来:“你妈妈让我过来问,叫过你哥哥了吗。”
“没有。”方萧西说,“我才不去叫。”
“那我去吧,他在几楼?”
“你别管。”
绍惟一脸尴尬地站在原地:“怎么了?”
“你不知道吧,我哥哥这个人很难伺候,最喜欢在饭点摆架子,装大少爷,每次就差八抬大轿请他下来了。”
方萧西拿过遥控器,漫无目的换着频道,轻哼道,“就应该晾着他,爱吃不吃,饿死最好!”
程见舟已经下楼来,头发有些凌乱,眼皮冷淡耷着,套了件松垮衬衫,经过沙发,伸出手弹了下她后脑勺。
一点情面都没留,几乎用了十成力,方萧西疼得泪花都冒出来了。
还没来得及报仇,那道高挑身影一晃,晃进阳台,随着机匣点火的“嚓”一声,一簇橙红映在玻璃门上,空气中飘来若有似无的烟味。
方萧西骂了句“烟鬼”,跳下沙发,趿着拖鞋去餐厅。
杨典放下烤盘:“你哥哥呢?”
“他又在抽烟。”
“刚睡醒?”
方萧西含糊应了声。
程见舟有个习惯,一觉醒来通常会点根烟,挑个僻静的地方待着。
也不沉迷,抽一两分钟就摁灭,好像没有这点尼古丁就打不起精神来一样。
杨典笑道:“肯定是昨晚没睡好,早知道就让他多睡会儿。”
方萧西拉开椅子,若无其事说:“小表姐呢?”
“她们店庆,说会忙到比较晚,和同事聚完餐再回来。”
杨典是第一次见绍惟,对他印象不错,询问他在土耳其的经历。
绍惟其实也才二十五,谈吐却非常老成。
不仅讲工作,也讲首府伊斯坦布尔的历史和街头见闻,引经据典,侃侃而谈。
讲到有种叫“恶魔之眼”的东西,在当地是随处可见的辟邪物,样子很漂亮。
方萧西好奇长什么样子,他在相册里找图。
她凑过去一起看,离得近了,可以闻到绍惟身上的香水味,前调是淡淡的橘子香,清新沁凉,很适合夏天。
正要问是什么牌子的香水,耳廓被衣料触擦而过,带起轻微的痒。
一抬头,程见舟已经拉了张椅子在她身边坐下,手顺势搭上她的椅背,右手拎过啤酒,拉开罐环,盯着涌出的酒沫眯了眯眼睛,撇过头来懒洋洋问:“聊什么呢你们。”
“不告诉你。”
方萧西伸了个懒腰,身子往后靠,后脖倏然一热。
她立马推掉他的胳膊,语气烦躁:“程见舟,你别挨我那么近,很热知不知道。”
杨典拍下筷子:“西西,你对哥哥什么态度!”
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桐沙·讨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