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日渡忘川》两只狗头

5、命你为小弟

　　叶晴已经好几天没去过第三森林，那个没礼貌的患者他并没有多关心，甚至把那件事抛在脑外，因为他实在太忙了，现在最重要的事是他的诊所，每天早出晚归，粗茶淡饭又一餐。

　　今年是那么多年以来唯一一次没有举行迎火节，这多亏那场毫无预警的灾难，灾难过后，每个人都忙碌起来，想以最快速度恢复原本的模样。

　　他和周玉的幽会就这样抛之脑外。

　　叶晴诊所的装修也已经开工，母亲特意帮他求了圣人，订好开张的日子。

　　这天，店内已经装修完毕，他在诊所内打扫卫生，摆放工具，忽然听到玻璃门推开的声音，叶晴转头一看，是一个穿着吊带牛仔裤的洋气小男孩。

　　叶晴在百忙中眉眼一笑。

　　“小狐吗？怎么了。”

　　小孩气息不稳，脸色因运动而兴奋潮红，“晴，有空吗，现在去一下我家。”

　　“怎么了吗？”

　　“龙发怒了。”

　　叶晴一听，脸色一垮，语气淡淡。

　　“那叫我去也没用啊，狐三也搞不定吗？”

　　小狐可怜巴巴汪着大眼睛，“狐三说你一定有办法的。”

　　脑容量不够的狐狸一着急把自己爸的名字都叫了出来。

　　叶晴幽怨。

　　“喂喂喂，一个过了几百年的老头依靠我也没用啊，我只是个人类。”

　　“没事的，那个龙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他使不出技能了，也呼不了大风大雨。”

　　“那这样你们都搞不定？”

　　“可是他还有一些力量，可以呼起小风，把我的毛都吹乱了。”

　　他们这种动物毛发一乱就想变回原形去梳理毛发，不是在舔毛，就是去舔毛的路上。

　　小狐的眼睛清澈单纯，像是把他内心的想法都看透了一遍一样，透过□□直撞的心脏。

　　叶晴内心深处不一样的声音。

　　——好可爱！！

　　“……好吧。”

　　叶晴心怀不轨说。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在货物架挑绷带和药贴。

　　出门后，叶晴搭着小狐就去第三森林，这次地面已经干了，可以直接骑上山上。

　　一路上森林的风吹在两人身上摇曳。

　　“他什么时候醒的。”

　　“刚刚。”

　　叶晴的声音提高了不少。

　　“刚刚？那这几天不吃不喝吗？”

　　“嗯。”

　　“这样都没死？”

　　“嗯，不过很虚弱了。”

　　他不得不佩服，果真不是人。

　　他注意到后面拽紧自己衣角，手中都在颤抖的小狐。

　　“怎么了，你害怕吗？”

　　小狐害怕说。

　　“嗯，他好凶。”

　　叶晴翻白眼斥责。

　　“不会吧？！！！那东西怎么那么不知好歹，好歹也是你们救他一名，不然我才不管呢。”

　　他的心情瞬间不太好了，他秉性一向温和，不会主动生气，听到小狐委屈后难以按住情绪，欺负小孩算什么本事，把最后一丝力量去弄乱别人毛发上面，真该死！

　　叶晴和小狐一进家门，屋子乱糟糟，东西飞到到处都是，杂物堆积在角落。

　　而人还是安安分分坐在床上，对着门口进来的两个人投向犀利的目光。

　　青色瞳孔高山冷漠，一脸居高临下，小狐吓得维持不了小孩的模样，无奈变成了小狐狸，毛茸茸的尾巴颤抖得卷成一团。

　　眼见大狐不在家，想必不想受气，狐三是白发老人模样，一脸严肃站着。

　　“屋子怎么那么乱。”

　　叶晴把地上散落的东西捡起来，狐三看到自己后皱着为难眉头的脸立刻松开，喜出望外，并说。

　　“你终于来了。”

　　那语气，那表情，好像自己是救命恩人一样。

　　“干嘛叫我来。”

　　“因为你是人类嘛。”

　　“关人类什么事。”

　　“你那么聪明你一定有办法的。”

　　“我的办法就是把他扔去深山野岭自生自灭好了，麻烦。”

　　叶晴随便一说，一道清冽的声音骂起。

　　“你说把谁扔进深山野岭，谁麻烦？”

　　白发少年乱说一通，把两个狐狸吓了一跳，瞬间炸毛。

　　那么小声都能听得见，叶晴在内心嘟囔。

　　“你给我滚。”他再次用自己清甜的少年音乱叫，声音有点沙哑和干涩，听起来嗓子眼都累了。

　　叶晴很淡定给他倒了一杯热水，递过去的时候被拍开了。

　　装水的竹筒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水也溅出来把木板浸湿，他只好把竹筒拿起来，放回桌子上才发现，刚才还在的狐狸已经不见了。

　　叶晴明显一怔，护住额头，表示头疼，狐狸果然狡猾，就这样把他抛弃，叶晴欲哭无泪，假装顺从说。

　　“别那么生气嘛，对身体不好哦。”

　　他陪着笑脸讨好，“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叶晴你呢？”

　　可是对方不吃这套人间真诚，反感起来。“别给我套近乎，没毛的猴子。”

　　叶晴看到他身上的绷带松了不少，还有一些渗出了血，肯定有大幅度挣扎过，还在床上，说明挣扎失败。

　　他颈部的红色血丝已经退下去了，看来休息不错。

　　看来身体暂时没啥问题，叶晴擅自定下结论，一副问题已经解决的模样，立刻放松说。

　　“那没事的话我就走了。”

　　他才不想理这种事情呢，自己装装努力过的样子就行了，本来就是自己努力他摆平不了的事，所以任务完全，可以滚蛋！

　　“再见。”

　　叶晴还礼貌挥挥手。

　　“谁给你走了。”

　　叶晴刚跨出木门，被一声尖叫停止了脚步，另外一个脚半悬空着，看起来特别滑稽。

　　而那句声音似乎用了他全身的力气了，叫完之后就猛然咳嗽，声音都沙哑了，一点威慑力也没有，相反还让他泛起了同情心。

　　“说话说久了，喝一下水怎么样。”

　　叶晴微笑道，尽可能给这个麻烦矫情的家伙最大的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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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顿然了一会，表情有点一丝动容，不再是板着高山冰原的冷脸，想必早就渴了，只是拉不下面子。

　　他喃喃道。

　　“哼，也不是不行。”

　　对方顺手接了水，大口一喝，表情随即变得狰狞痛苦，条件反射，避开了竹筒，水是烫的，他整个人因为粗心动作极其狼狈。

　　叶晴立刻把眼睛看过别处，表情认真，假装在忙，假装根本没看到对方狼狈的一幕。

　　真是丢人，叶晴都忍不住想。

　　叶晴明显感觉到左侧死死盯着自己的视线，用余光一看，对方耳根好像微微红了，难为情的一面，还好这小子没有发脾气，对着竹筒吹了一会，偷偷把水喝了。

　　刚好小狐担心晴返回来，但是不敢进来，小小一个身体在木门边躲着。

　　叶晴用唇语跟他说了两个字，做着口势好一会，小狐才点点头，迅速跑了，动作之快，像一团红色毛团在草丛间穿梭。

　　他渴完一直保持着拿着杯子的姿势，晴见状立刻拿开。

　　“咳，咳。”

　　对方干咳几下，表情严肃，“我想知道你是不是给我包扎身体的人，那三个狐狸都说不是他们。”

　　“…额，这个怎么了吗？”

　　叶晴流汗，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就说是不是吧。”

　　“…额，是的。”

　　“你他妈！！！”

　　他就是那么突然！！！！开始发怒了？？？

　　脸色黑的像个锅底一样，怒发冲冠，想要把所有东西都毁掉的气势，空气间开始扭曲起来。

　　白色头发随风飘扬，小狐的作业本在翻转着书页，明明外面根本没有起风，屋里突然起风而且没有方向的风。

　　叶晴想起了老头子说的话，龙会呼风唤雨，突然一瞬间，桌子上已经空了的杯子掉了下来，啪的一声轻盈的木响，发丝在肩膀停落，风一瞬间停了下来。

　　………

　　叶晴一下子都懵了，对方表情并不是放过自己的样子，而是一脸呆然，白皙的脸庞微微泛红，似乎他对这结果也很意外，别说呼风唤雨了，也就一个竹筒的分量。

　　叶晴也知道房子那么乱的原因了。

　　这下更丢人了。

　　“…啊，刚才外面吹起好大的风呢，要不要关门呢。”

　　叶晴只好拼命缓解气氛。

　　“…哼，随便你。”

　　“啊，哈哈啊哈。”

　　叶晴只好陪着脸笑。

　　“咕噜～”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伟大的龙的肚子，呼起一口气的尊贵高傲的龙的肚子响了起来。

　　因为尴尬，严肃伟岸的龙频繁出丑，再次羞红着脸死死盯着晴，像锋利的剑一样，要把晴的身体穿破。

　　这时候刚好小狐回来了，把带回来的东西放在门口快速卷着尾巴离开，似乎注意到了龙的杀气。

　　叶晴就在他带着杀气的目光下把外面黄色纸包着的窑鸡拿了进来，房间里弥漫着清香的肉味，令人垂涎三尺，包括尊贵的龙，叶晴听到了他口水吞咽的声音，以及那躲躲闪闪的目光。

　　他恭恭敬敬地把窑鸡贡上去，强硬笑盈盈地说。

　　“这是小人的一点意思，诚然你不在意，希望你大人有大量，放过小人一马，小人往后一定好好服侍你。”

　　内心:侍候个屁，你什么东西？？

　　窑鸡上面还放着纸张止血的药贴，对方看到了他的小动作，眼神意味深长。

　　他哼哼了几声，毫不在意一样捉着自己的发丝玩，一缕发丝卷起又飘落他才开始说。

　　“哼，放下吧，我本来打算杀了你的，没人能看过我的身体还可以活下去的，这次心情不错，暂时原谅你。”

　　如果你觉得这时候叶晴妥协了，那就大错特错，叶晴被逼着在心里起了无数思想斗争。

　　——妈的，才暂时啊，这是你对救命恩人的态度吗，为啥我必须要这样对他啊，一条没用的龙，死大街算了，刮起没用的风竟然用在欺负小狐狸上面，没点功德。

　　——算了，为了小狐我忍。

　　叶晴思想斗争之后，站在一旁毕恭毕敬的笑着。

　　他把窑鸡放下来，少年接过去后立刻打开黄纸，里面的香气越来越浓郁，少年的眼神也在贪婪着发光，可是他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盯着晴说。

　　“怎么？你可以走了。”

　　“哦哦，好的，好的。”

　　叶晴说着退了下去，后面有随即响起了声音。

　　“我允许你当我小弟，明天你也这点时间过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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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默的声音嘶声裂肺。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心理准备格外的漫长。

　　“怎么不愿意吗？”

　　对方催促问。

　　叶晴转过身，礼貌行了个礼，莞尔一笑，齿间却艰难蹦出几个字。

　　“荣幸至极。”

　　讨好之后，叶晴闪烁眼睛问，“那个……”

　　“……怎么有话要说吗？”

　　他看到叶晴并没有走，把手中打开纸袋的动作再次停下来，蹙着白发眉头，有点不耐烦。

　　“您大人有大量，可以不跟那几个狐狸计较吗？”

　　“你在跟我谈条件？”

　　“不敢不敢。”

　　“行吧，那我就勉强在这里留下，自古以来，你们这些动物就该奉侍我族，身为尊贵的我，竟然要住在这种破地方。”

　　“哈哈，十分感谢你的通融。”

　　叶晴表面笑脸相迎，背过后简直立刻翻黑脸，巴不得砸嘴被他听到，好让他感受自己的愤怒。

　　“对了，我……”

　　他还想说什么，发现刚才站在门口边上的人消失的无影无踪。

　　寂静的空间只剩他一个人，没毛的猴子，跑得比猴子还快。

　　—

　　叶晴气愤填膺，“爷，为什么要对他那么好啊，我差点发脾气了。”

　　“你不懂。”狐三语重心长地说，“他现在只是暂时失去力量，如果把他伺候好了，保管这里繁荣昌盛。”

　　“可是问题他很难伺候啊。”

　　“你一定行的，你也知道吧第三森林的猴子总是胡作非为，没人管教肆无忌惮，根本不听我的，我也很头疼，经常有小动物跟我诉苦，而且他也经常破坏人类庄稼，还有交通秩序，甚至也有过绑架漂亮妇女，你们这边也很烦恼吧？可是如果有龙在他们就不敢那么嚣张了。”

　　叶晴不想听大道理，反正也不关他的事，他才不想惹麻烦呢，就那个卷起放屁点的风量，能有多少作为。

　　叶晴出了门口，准备骑车回去，发现锁在门外的自行车不见了。

　　“小狐，你有没有看到我停放的自行车？”

　　“就在外面啊，刚才我回来的时候还在外面。”

　　“可是不见了。”

　　叶晴声音都变了一个调，那是他全新的自行车，他存了很久的零用钱，而且还把以前旧的给卖了。

　　“我去看看。”小狐说完爬上了杉木树，一会功夫就爬到了顶尖。

　　“晴，我看到了。”

　　“在哪里？”叶晴在下面着急问。

　　“被猴子们搬走了，现在还在移动，在西边的位置。”

　　“谁搬走？”

　　叶晴不太确定，小狐不知事大一样回答。

　　“猴子。”

　　“……”

　　森林树木间穿梭着一个人影，还有肩上的狐狸，速度之快，随处到的地方，灌木丛林被强行通了一个人道，把旁边的草木压扁。

　　“你最近有没有得罪过猴子什么的？”

　　“忘记了。”

　　“他们特别小心眼，特别喜欢报仇。”

　　叶晴用最快的速度跑去西边，猴子已经没有了踪影，分岔路中，小狐闻了闻一下味道，随后他可惜地摇摇头。

　　“闻不到猴子味了。”

　　盛夏艳阳照射着整个森林，自从下了那场灾难的雨之后的这段时间，再也没有下过一滴，天气炎热的几乎把人树木的水分全部蒸发，剧烈运动过后的叶晴停下来后，后面的汗水云涌而至。

　　他泄气地跪了下来，身体松软，没有一点力气。

　　安静的两个生物，只剩下粗糙的呼吸声，周围是没有眼力见的蝉鸣躲在桑树背后叫嚣。

　　叶晴有气无力地说。

　　“想起来了，上次回家路上，一个猴子变成山茶树吓我，我把他踢了一脚。”

　　叶晴的声音听着都快要哭出来了。

　　小狐刚想安慰他，叶晴一瞬间阴冷得可怕，他的眼神背着阳光处阴森寒冷。

　　他冒然放出狠话。

　　“小狐，下次我请你吃烤猴子。

　　叶晴笃定地说，眼里清寒端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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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好的。”

　　小狐清清嗓音回答，而在背后莫名起了冷汗，藏在他毛茸茸的身体里。

　　他心念着。

　　人类果然是个变化无常的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