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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选夫夜宴 ...
公子卿走入东都时谁也没认出他。他也很震惊东都摩肩擦踵的人流,以及那渐行渐远的车流。
离开得都是初试落选的人家,兴致盎然来,摇头兴叹去。
与马夫接头的人擦过公子卿身边都没认出他。公子卿顺利到了清雅元帅府。
只是,他自报家门时,府门口的小厮直接推开一身褴褛、脸破手烂的男人。
“去去去,大家都知道王夫初选的最后一个名额给公子卿,别人上门求要就算了,你一个破烂乞丐也想做公子卿,痴心疯了吧。”
公子卿低首脏兮兮一身,无力叹了声。
他背着布包,坐在元帅府对面,坐了半响等不到府里有人出来。进京路上就听说,今夜是王夫二选的夜宴,若进不了宫,就见不到陛下,完不成承诺。
他见街上有儿童拿笛玩耍,上前逗趣一二,借来笛子。
如今东都谁不会一二样乐器,简直无法上街。今日夜宴,陛下选得就是会琴棋书画的公子,民间自是争相效仿。
公子卿的十指肿得像是萝卜干,不似从前灵活。但他还有高超技巧和绝对的音感,这是留在他骨子里的东西。
当笛声跳脱而起,儿童从好奇转为专注,欢喜地听着活泼的曲子。
元帅府里,慕容珍儿也要参加夜宴,还未出门就听到宛若草原风铃的笛声:“真好听,好像是回了故乡的原野,摘着那垂珠滴露的风铃花。”
她迫不及待出门,街道对面立着名褴褛乞丐,心里颇有些失落——又是不自量力来求元帅让出公子卿名额的人。
公子卿放下笛子,隔着街道朝慕容珍儿端方行礼。他把笛子还给小童,取出从死人身上拿来的钱换支糖葫芦给他。
儿童欢喜地走了。
慕容珍儿从他一系列的举动中看出不寻常,没有急着进宫,静静等着他过来。
“求姑娘帮忙引荐元帅大人。下官——清卿,人称——公子卿。”
慕容珍儿眨眼,再及他的脸、手,与传闻中的公子卿完全无法匹配。
不过,以他的笛声、举止和气度,足有资格见元帅。
“公子请。”
“多谢。”
-
华灯初上,整个庆宫像在过节,不仅引路的侍官精神饱满,连端盘送盏的宫女婢子都看起来洋溢欢喜。
几大掌宫在各处要点一丝不苟巡查,绝不容今夜出错。
云簪在勤政殿看向跪着的幽兰偲,慢条斯理道:“若是不成,又如何?”
幽兰偲:“臣侍已经打听清楚,今夜国公定会入席。”
“好。”云簪挥了挥手,命他退下。而后,她迎着灯火出了会神,灯火明灭、连她的脸色也跟着变幻,最终定格在忧伤。
不久后,麻姑来请:“陛下,他们都已入席。”
云簪换了轻便的绣凰云衫裙褂,长吸口气后前往设下夜宴的长生殿前游廊。
一声“陛下到”,游廊场上的错杂声音极快静歇。
云簪穿过不多的官员、女使家眷,直登殿前中间的高台。旋身而立,静听他们在两侧行礼,高声道:“平身。”
铁三鼎吆喝诸位入席入座。
云簪环顾殿阁两端,孙公、清雅、六部尚书皆在,此外是些男女家眷,人数并不多。
这是遴选王夫的盛会,属于皇族家事,是以有资格在场得更在少数。
而不少女眷来此也是另有用意,经过初选的男子不是人中龙凤也是品貌俱佳,陛下只选其中两位,其余十八位会落选,而这些男子有可能被在场未来持家的女儿相中,就给他们的父母省下许多事。
孙公起身行礼:“陛下,今夜共有二十位入选者,分别为陛下在对面的水阁展示才情。陛下中意,可将花笺相赠,公子入围三选。而这三选,可以与陛下单独会面,了解侍君性情。”
云簪看向雅风端来的花笺,分别绘有“琴棋书画礼乐诗”七物。
这是要她在二十人里选出七人,再行第三轮考较。又看向对面灯火掩映的舞台,离得不算远,不过一丈,因她的座位地势高,看得比别人更清楚。
她给铁三鼎眼神,示意开始。
两侧长号起鸣,入场的第一位公子身穿白色长纱,一个侧翻,上了舞台。
等他跃上去,云簪才发现那水阁的栏下摆只大鼓,一瞬间,这人比她高不少。
鼓声一响,鼓舞启奏,伴随宫廷乐工的钟罄乐声,一高一低、一轻一重,错落有致。
云簪听着乐声,看着那人软绵绵的鼓舞,翻开铁三鼎递来的花名册介绍:金都府府君嫡长子,性情柔顺、喜好舞乐。
这是针对楚天机那已为人众知的喜好特意选的鼓舞,意图也很明显,就是将来凤君入宫,与之争宠。
“东施效颦!”云簪直接生厌,落下四字。她搁下名册,问雅风:“清雅为何没来?”
公子卿没回京,她就不来凑热闹?这不像她的性子。与母皇一起征战又相处融洽的几位女子,都有几分相似的性情,这就是人以群分。
她正念叨呢,清雅带着慕容珍儿姗姗来迟,向云簪行礼告罪,被允入座位。
云簪招来慕容珍儿:“今日男儿颇多,若有意,可选一位,朕为你做主。”
慕容珍儿微微一笑,又黯然摇头:“不必了,陛下。臣女想他——无意于臣女。”
“哦,这么说,你已经有了相中的男子?”云簪想起前两天的好笑事——桓星和何平英找了孙公保媒,帖子都递到她案上。
之前,她答应过两人会赐婚且送嫁妆,选在她遴选王夫的结果眼上操办婚事,不知道是两人缺心眼还真等不及,总之有点耐人寻味、落人话柄。
亏得云簪惦记两位父母辈的好,不予计较,还私下送了两人丰厚的新婚贺礼。又令礼部、工部按一品官的规制给两人添房添妆道喜。
慕容珍儿回句什么云簪没听清,示意她入席。
这番话过去,鼓舞结束。云簪没有赠出花笺,对面水阁的公子盼了一会,落寞退场。
席上众人纷纷看向高处的云簪,帝心不动,他们也不敢随意品评。
第二位入场得是户部尚书赵长安的公子,只一身简单的青袍,取了支婴儿手臂粗的笔,写了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凰倾天下。”
赵长安向云簪行礼:“陛下,我这不成器的儿子是个榆木脑袋,只一手字尚拿得出手。”
当这幅字呈在案前,云簪不动声色地扫眼赵长安,不愧是江城子捧上来的人精。她示意铁三鼎收下,挑了张绘有“乐”的花笺赠去。
赵长安再老成持重也不由敛眉:明明应该赏得是“书”字花笺,赐张“乐”字是不满意么?
也不敢多问,代儿子向陛下行谢礼。
第三位表演得是箫曲,呜呜咽咽像有莫大的冤屈,伤心得不行。云簪听了直皱眉头,等人下去都没说什么。
第四位表演得是剑舞。上场的公子有股子俊朗英气,举手舞动之间行云流水,宛若山间曲径,比搞乐器得观赏性强。
云簪扫眼花名册:张世郎,二十有一,喜武弄剑,东都府东阳巷,张员外之子。
细想大庆的官员品阶,此人父辈可能是先帝在位时辞官返乡者的后代。
她也没多少兴趣,眼神给到幽兰偲。
幽兰偲低首对侍从道:“你再去宫门处看看,国公来了没有?若人没来,问问梁家主。”
侍从领命而去。
清雅似猜出云簪在等什么,仰首道:“陛下,珍儿至今还住我府上,你给何平英大人指了宅子,不妨给这丫头也安排一处,省得她娶夫嫁人时从我府上出去,凭白沾了我的光。”
云簪莞尔:“这是你的事,怎赖到朕头上。”
“还不是你这遴选王夫的盛举,让人入京置宅变得困难丛丛。如今是有钱都买不到京都的宅子。”
云簪的眸光轻斜,那张世郎已经下场,换了人上来。她拿过两份花名册,递给清雅:“你指得可是这些人?”
清雅看了看名册,轻笑道:“臣不懂陛下的意思。”
云簪直接把两份花名册给了雅风:“递给宁栾,严查。”雅风走后,她侧头又与清雅攀谈,“听说礼部名单上原本有公子卿的名字。”
“是。”清雅想起来为公子卿请太医看手伤,“他已经来了。”
云簪讶异道:“他如今是留仙镇县令,外派官员私自离职可是要受罚的。”
“他不是自愿前来。本来臣有书信请他,但他不来,我便作罢。不知是何人起了歹心,抓了他来,还让他一路受了许多磨难。”
“竟有此事?查到是何人所为?”
“臣已命人去查。不过,公子卿的意思:算了。或许,他猜到是何人,又不想大动干戈。”
云簪:“他倒是好性子,你是他家主,有些亏吃不得。”
“有陛下这句话,臣就安心了。”
云簪轻嗤着笑了声,原来是礼尚往来之举。有人以二十人待选名额换取好处,被清雅提出来,引导云簪去查。又顺势聊到受了委屈的公子卿,再替他找回公道,而那胁迫公子卿的幕后之人或有些来头,不好动作,才有此举交换之意。
清雅比东方川会来事。
两人谈话过去,水阁对面已经过了十人,而这十人里只有一人拿到张花笺。
李江海有点急了,来到孙公旁边耳语两句。
孙公摆手道:“不急,后面还有十人。”
第十一人上场得是钟二。
他不走寻常路,着一袭花衣裳来到云簪面前,手提两只盒子:“陛下,我要表演得是——斗蛐蛐。”
两侧家眷纷纷嬉笑出声,听到前排的长辈轻咳才安静。
云簪招了下手,钟二提着盒子近前,展示盒子里的玩物。她本不当回事,看了盒子里拇指大的两只蟋蟀,惊讶道:“哪里搞来这么大的货?”
钟二嘻嘻一笑:“我可是入了山,在山上守了好几夜,你看我的脸、脖子,被蚊子叮得呀……”
孙公实在听不下去,重重咳了声:“陛下!”
云簪压住笑,示意道:“这样吧,你在旁边表演斗蛐蛐,对面水阁下一位继续。”此声一出,宫廷乐声比孙公的声音还要先响起。
第十二位公子气呼呼上了场,本来表演琴意,可听说公子卿来了,干脆改为作画,画得便是女帝与公卿大臣一起围着个丑八怪看斗蛐蛐的画面。
他在水阁岸边细心观察,聆听钟二紧张的吆喝叫声,再及宫乐配合的激昂乐声,一鼓作气完成这副“滑稽可笑”的大作。
“哎呀,陛下,不才,钟二小胜一筹。”钟二嘻嘻哈哈大笑。
云簪选得蛐蛐斗输了,也不恼:“行了,下去吧。”
钟二“哎”了声:“陛下,我可是费了好大劲,而且上次……”不等他把话说完,人就被乱雪给拖走了。
云簪看铁三鼎递来得胜那只“大将军”,缓慢道:“孙公,如今大庆国泰民安,实可以让百姓过得轻松些。你觉得这蝈蝈的游戏如何?”
“……”孙公憋半天,没支吾出个字。大概是想不到云簪会在这样的场合提这样奇葩的要求。
作画的公子来到场内,递上完成的画作:“陛下,不妨先看看臣子得这副帝戏蝈蝈图!哦,不——是蝈蝈戏帝图。”
不等云簪出声,晟玄元赶紧撩袍上前来跪:“陛下,亲侄无状,恕臣带他下去管教。”
云簪示意雅风拿来画。灯火下,画面上的景物、官员惟妙惟肖,便是被围在中间的蝈蝈都有几分神气活现的模样。
“晟公,快起了看,令侄的画技很不错啊。”
晟玄元眨眨眼,听话得起身凑到画作前,竟是比以前在家里画得还要好。
“确有进步!”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赶紧拉着翘嘴角的亲侄子跪下,“陛下恕罪。”
云簪让人拿着画,指给晟公子:“你画得这只可是朕的蝈蝈?你没见过它,却画出七分像,说明你平日对此也多有观略。
不错。赏花笺。”
晟公子既讶异又气愤,好像被夸又像是被讽刺,刺挠得很。
他见叔父只低着头,顺心意道:“臣子无需花笺,只觉得此举盛况难得,听家父命前来罢了。不成想陛下会当堂与那钟二斗蛐蛐,委实无状。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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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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