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chapter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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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这要命的嘴。
闻非话说出口，惊觉失语，于是干站着摆烂，面上八风不动。
无所谓，挂逼无所谓。
闻非是那种人，社恐芯子披着社牛的皮。
只谈工作，我们的产品在病人身上数据如何，我们有什么循证医学证据，我们的四期临床引发了什么策略调整，他张口就能跟客户扯起来。
但是工作之外，不善言辞，容易吞吞吐吐说不清楚，词不达意。
只有和同频道的人，可以放松交流。
和同事呢，原则相处，点到即止，别跟我聊任何涉及情绪的东西。
成年人，生活够累了，工作时说话已经说够，私下只想当个哑巴。
更别提这种，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的情况。
工作几乎没有直接交集的公司高层。
他撞破上司被甩的画面，被男人甩。
阿西。
闻非其实没有立场，也不需要说什么。
鹿逐炎还是下午碰见时那一身，只是外套已经脱下，捏在手中。白衬衫有些随意，红色的Paisley细领带略打眼。
闻非面无表情，但随着鹿逐炎的靠近，内心开始无能狂怒。
鹿逐炎并没有对那句“节哀顺变”做出任何反应。
走啊！走啊！
我们不熟！你装瞎啊！我就什么都没看见没听见啊！
一双锃亮的皮鞋出现在面前。
但这男人没有说话。
Say something！Say something！
别大眼瞪小眼。
呼——
“鹿总，您亲自逛超市吗？”
好。
死吧，死吧。
我这要命的嘴。
鹿逐炎似乎被这句话问懵了，盯着闻非宕机一秒，然后开口：“闻非。”
他怎么还知道我名字。
猪卡栅栏，进退两难。
进吧，反正以后见面的机会也不多，无所谓。
闻非：“嗯，是我。”
闻非抻直脖颈，钥匙环在食指上转圈，随性中透着点邋遢。
他明目张胆回望鹿逐炎，这个偶尔开大会时能远远见到的人。
利落，精英。
闻非想到这两个词。
超市的漫光并没有让男人脸部的线条柔和一点，他眼中毫无被甩的难过。
无事发生，一本正经，跟下午撞到他的时候一样。
“你养猫？”鹿逐炎略过闻非，朝他身后的货架微扬下巴。
“没有。”闻非转身，目光重新扫视过商品信息，“喂流浪猫。”
鹿逐炎看着闻非往购物车里放了几袋价格并不低的粮，拖着调子回了个“噢”。
“鹿总要是没别的事，我先告辞，还要去喂猫。”闻非调转车头，步履不停。
鹿逐炎的“告辞”说出口时，只能看见闻非的背影了。
闻非推车去结账，想起在茶水间听到的，关于鹿逐炎的事。
女同事们偶尔提到鹿总是弯的，会感叹，如果不是弯的，怎么会还单身，有人又说，你知道鹿总单身？
闻非回忆起刚才的鹿逐炎，完全看不出来是个gay。
鹿逐炎今年三十四岁，G大数学系，读了本校的MBA，之前一直在国外，实习和工作履历都十分漂亮，他原本是在诺埃尔A国总部的。
2015年之后，我国推进新药审批制度改革，监管与合规要求都日渐严格，医药市场从销售驱动逐渐变成医学驱动。
总部开始做一些调动，应对新局面。
2017年，我国加入ICH（国际协调理事会），医疗决策的力量发生转变。
于是鹿逐炎被调任到诺埃尔华区销售事业部，协助推进中央市场部的计划。
所有事务有条不紊，续上正轨。
要说努力和付出，谁没有呢，但人和人努力的结果是不一样的。
鹿逐炎那样的人，人生应该没有什么缺憾吧。
闻非要喂的流浪猫，集中在住处附近的一座小庙里，小庙叫法识寺。
城市中的寺庙，周围高楼拔地，如此，很有一番大隐隐于市的味道。
法识寺香火不旺，人烟疏落，寺里一个叫明怀的年轻僧人朝流浪猫投了几次斋食，没想到小猫一传十十传百，都来寺里碰瓷。
仅仅两个月，寺里定居了十八只猫猫。
明怀一时头大，然而无发可脱。
法识寺门票五元，持医护证书可免门票。
于是，闻非开挂以来，最喜欢拿着执业医师证往这里跑，减轻了明怀的负担。
两人成了朋友。
明怀年纪不大，二十出头，但他出家早，已经天南海北待过许多地方，哪怕是说着玩笑话，语气也莫名老成，这和闻非有几分相似。
有时天晚，大门关了之后，明怀会给闻非开侧门。
譬如今天，闻非没先回家，拎着猫粮直接往庙里去了。
朗月之下，对影成双，两人蹲在花坛边，将猫粮扒拉开。
十月桂花开得正好，海城闷热少风，把这香味闷得更浓了。
“黑老大今天把小八嘎抓伤了。”明怀揉着只鼻下一抹黑的白猫说到，“这个月第三次伤猫了，得给他上点强硬措施。”
闻非拿下口中的软金利群①，捏住那只脸上有道疤的黑猫的后颈，压声威胁：“看来必须带你去绝育了。”
两人合计着，光靠他俩的力量不是长久之计，但也不能再把猫猫们赶走。
索性办一个猫猫化缘处，集结善男信女的力量，把有名有姓记录在册的猫猫挨个儿送去绝育，再给他们找领养或者认养。
让猫猫自己营业挣猫粮吧。
佛骨，这是只鸳鸯眼白猫，常驻天王殿门口，双爪揣兜兜，姿态庄严，神情肃穆，完全不为猫条所动。
船长，也是只白猫，但是半边脸上是黑的，像戴了眼罩，容易突然抓人，不好撸。
左护法，一只还很奶的三花，喜欢玩大雄宝殿左边石狮子嘴里的石头珠子，一个人也能玩得很开心。
擦边球，一只巨肥巨肥，胖成个球的猫，因为喜欢以妖娆的姿势躺在寺庙的各个角落，故被认定为擦边猫。
……
闻非坐在石阶上，看着这些猫吃完就各自溜达去，翻脸不认人，只有一团英短蓝猫在脚边儿蹭。
闻非叼烟抱起蓝猫，含含糊糊问：“这只是新来的？可怜，英国佬也要流浪。”
“嗯，不知道是走丢的还是被抛弃的。”明怀拧开大水，喝了一口，“还没取名呢，你给它取一个？”
闻非抬起蓝猫的下巴，发现这只猫长得格外圆润，脸颊有肉，圆如满月。
闻非：“笑死。”
明怀：“嗯？”
“就叫你大月亮吧。”闻非狂搓猫头，“长了张满月脸啊！”
大月亮像是听懂了，往闻非怀里扑棱。
闻非一支烟到底，后仰着身体，腾出一只手来取下滤嘴，熄火。
明怀认识闻非以来，常见他抽烟，像有什么心事。
但两人相交，浅谈辄止，他也没问过。
凡夫俗子，总是各种尘缘缠身的。
“闻非，你听说过‘因指见月’吗？”明怀忽然问到。
暮色深重，寺院静谧，月光透过竹林，洒下一些白色的碎影。
闻非摇摇头，继续逗大月亮。
明怀撩撩僧袍下摆，将腿伸直，身体又往后一些，手肘抵在更上一级的台阶上，这样半躺的姿势，刚好能看见月亮。
明怀：“不立文字，教外别传，直指人心，见性成佛。②”
“我们禅宗，经书浩如烟海，但讲一个不立文字。”明怀屈指，指向月亮，“我这手，就好比经书。”
闻非放走了大月亮，看向明怀的手。
年轻僧人回头一笑，对他说：“你看月亮，我的手指着月亮呢。”
指尖的方向，皎月笼纱。
“你顺着我的手，能看到月亮，就不再需要手了。”明怀收回手，“见月忘指。得悟妙义，便不执着于文字。”
如果仔细审视一下生活中的欲望，似乎，大部分的欲望都是达到目的的手段，而不是目的本身。
我想要钱，是我想买什么东西，我想买那些东西，是我想要过上什么生活。
一个有意识的欲望，下面藏着无意识的目标。
闻非也像明怀那样半躺，呼吸变得平稳，四下格外安静。
“因指见月，见月忘指。”闻非低声喃喃。
“时间不早了，你回去吧。”明怀起身，下逐客令，补上一句，“少抽点烟。”
“好。”闻非垂下眸，从侧门出去，向明怀挥挥手。
城市的另一端，内环临江的大平层。
客厅的书桌上放着笔记本电脑，鹿逐炎端坐，跟别人开着视频。
屏幕里的男人问：“你跟小白掰啦？”
鹿逐炎手托下巴：“和平分开，注意用词。”
男人：“一定是你太无情，我看得出来，小白他就是喜欢你，得不到回应总会离开的。”
鹿逐炎：“一开始就说好了，不谈感情，只当固定床伴。你知道，再复杂的感情和关系，我就处理不来了。离开就离开吧，人总是来来去去的。”
“复杂你个头啊。”男人叹气，“那你，就，就一直封心锁爱？”
“呵。”鹿逐炎冷嘲，眉峰上挑，“说得好像你不封就找得到爱一样。现在的弟弟可爱玩了，有几个安心过日子的？”
“鹿逐炎，你……你……哎。”男人无法反驳，转移话题，“虎嘚儿呢？”
不远处的猫爬架，一只金渐层趴在最高的板子上，闭目养神。
鹿逐炎移动笔记本，把摄像头对向猫爬架。
“看见了吗？”鹿逐炎问。
“啧，虎嘚儿还是这么高傲。”男人唏嘘，“你的性格和猫一样，养猫跟没养没区别。你要不试试交互性更强的宠物吧。”
鹿逐炎：“比如呢？”
男人想了想，回答：“比如花枝鼠，每天都得花时间陪它玩，不然它会抑郁。”
鹿逐炎：“常衔山，我谢谢你。”
作者有话说第2章 chapter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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