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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第 9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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晶玉华尾站起来是因为白松叫了一声孽畜,这个词对妖族人来说是很有侮辱性的。
类比的话就像是把普通人比成杀人无数的大魔头,但凡是一个脑筋正常的人都会觉得这个比喻很不恰当很侮辱人。
不过看白松一副缩手缩脚的模样,晶玉华尾突然就不知道应该怎么骂他了,只能听到小霸王非常高傲的宣布自己非她不娶。
晶玉华尾意识到自己可能有点过于激动了,慢慢坐了回去。她的眼神幽暗,注意着那边的动静。看到白松在发现这里没有风竹和水焉择,眉头紧锁着。
林家老爹先命人把自己的笨蛋儿子拉开,不管白松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他都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和不明的人物扯上关系。
小霸王挣扎了几下,在打倒几个从小一块长大的仆人后,被晶玉华尾扇了一巴掌。见小霸王有了片刻的行动受限,仆人们赶快按照老爷的吩咐把小霸王制服住。
小霸王被晶玉华尾打的很受伤,他到被擒住的时候一直在看那个狐狸。“为什么……”
晶玉华尾没有理他。
林老爷没看晶玉华尾,而是先过去感谢了一下白松,给他安排了一下食宿。白松没看到水焉择他们,猜想到可能是被小霸王抓起来了。
林家老爷介意晶玉华尾与自家儿子接触,但水焉择和风竹和自家儿子没关系,小霸王就算杀了他们林家老爷也不会多说什么。
白松觉得水焉择应该不会出事,但如今就算再怎么安慰自己,现在水焉择没在他眼前是事实,他还是得先把人找到再说。
林家老爷还让白松看了风水,白松不懂这些,随便指了几个地方,然后林家老爷很快说自己马上会指示下人去按照他的意思办事,保证能让自己家的风水一旺再旺。
这期间,白松在这个大家庭里发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猫腻。
林家老爷有个疯了的亲妹妹一直住在他家,据下人的说法,是妹夫死了亲妹妹一时想不开撞柱殉情,结果不但没死成还把人弄疯了。她夫家顾不了她,林家老爷又心疼妹妹,就把她弄到屋里来了。
白松发现这个疯子的行进路线很不正常,她没走过正门。而且行为举止乍一看看不出有什么异常,是白松靠近她的时候她突然开始发狂的。
奇怪,按理说疯了很久了不是应该关起来吗?怎么还在外面转呢,而且还是他来这段时间犯了疯病?
白松看向林家夫妇,两人长得平平无奇但都没有什么特别异常的点,他们的儿子小霸王长得又高又壮,看起来和自己完全没有什么奇怪的巧合。
他在屋里歇了两天后,发现屋子里有个花瓶在墙角被固定死了。虽然看起来是一个架子上摆着瓶子,但实际上那个木架子和瓶子是一体的,如果挪动瓶子,木架子也会一起移动……
没密室,弄这么明显的记号做什么?白松观察了很久没觉得这物件有什么特别之处,便没有再注意。
他在林家住了几天后,林家父母就把晶玉华尾弄走了。没有水焉择,白松不敢擅自行动,但他留在这里并不安全,时间久了只会增加自己遇害的风险。
等到小狐狸走了大概两天左右,白松就以屋子里的风水已经看过一遍了没什么大问题要离开。
林家夫妇没有挽留。
白松前脚出门,后脚就被人砸晕了头。
他在剧痛中清醒过来之后,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的绑在一根柱子上,旁边就是水焉择。
水焉择倒是没有被捆,他大概力气太大了比较容易挣脱,小霸王给他整了铁链拴在墙上。他身上没有伤口,估计就算是有了也能自愈,总之小霸王没害他。
“你们竟敢坏我好事!”小霸王气急败坏,他的手上握着一根赤红色的软鞭,站在那里杀气腾腾的。“看我不要了你们的命!“
白松借着桌边的蜡烛光观察了一下屋子,这并不是一个处在地下室的房子,从他的角度可以很清楚的看出这是一间屋子的内室,外面还有人在说话。
白松和水焉择的嘴上都有封口的东西,显然这个府上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小霸王的性格是这样的。
白松看了水焉择一眼,后者没法给他传递任何消息,没有做出任何蹙眉或者摇头的动作。
屋子里还有很多女性用品,最多的是绣花鞋,凌乱的摆在白松能看到的所有物品的角落底下,大概是太多了塞不下,所以堆的到处都是。
他抬头望向小霸王,后者大概是知道白松的心中所想,笑了一声:“不错,都是我杀的。”
这一下,可算是刺激到了白松的神经,他立刻奋力挣扎起来,仿佛只要有人解开他身上的绳索,他就能立刻扑倒小霸王撕咬他的血肉。
白松因为身份特殊根本无法接触到正常的女性,他虽然长期从事灰色工作,但根本没时间和女孩有正常的聊天。如今听到那么多自己还没见过的女孩就此香消玉殒,他就愤怒不已。
“哟,还是个痴情种!”小霸王笑了。
不知是因为白松的愤怒让他愉悦,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小霸王扒开了白松嘴上的破布。白松抬头看着他,眼里坚毅而璀璨的碎光伴随着眼角的红构成了美丽的风景。“你姑姑的疯病,是不是你的杰作?”
小霸王没听他的话,只是往前走了一步。白松原先只是愤怒的盯着他,直到小霸王伸手打算抓住自己的脖子,白松才陡然惊觉这个人似乎喜欢看别人愤怒和惊恐的表情,赶紧想办法自救。“滚蛋!”
他试图伸腿踹开这人,但小霸王很有先见之明,绑住了他的双脚。白松抬不起腿,只能惊恐的看着小霸王越来越靠近。小霸王与他是平视,没有办法产生身高俯视与仰视产生的幻觉。
为了防止气氛变得古怪,白松又问了一遍他刚才的问题。
小霸王这回听见了,他的手放在白松的肩膀上,好哥们一样的靠在他的身旁。“对哦……”
白松不希望自己和男人有过深的交集除了有表哥席林的前车之鉴外,还有他们家出了不少被男人冒犯的事件。
大概是他们家族男人的气息或者体型特别吸引男性,无论是他还是他的父亲,都有异常亲密的同性朋友,他们无话不谈,交流十分密切,就差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崔家人丁不旺,别说男人了,女娃娃都少得可怜,所以一旦出现断袖,崔家长辈都是一视同仁的全部对外,不管你与你的男人是不是真爱,你都得搞出一个孩子来,不然的话他们崔家就绝后了。
白松从小都没有几个同性朋友,他家在他刚出生不久后就彻底败落了,和其他同龄人根本就没有太多的共同语言。
他自己又要强,记事不久后就为了生计不得不在外打工,就算工作期间遇到对自己有意思的男子,他也不记得了。
当时年纪又轻,加上当时他家里一堆破事,就算被男人占了便宜,他也根本没法注意到。
白松不能让这个人的脑子停下来,不然的话他就会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赶紧引导小霸王,鼓励他开动脑筋。
小霸王的智商没问题,又或者是他对白松并没有那方面的想法,只是一时被迷惑了才会做出那种事来。他回忆了一下自己家的情况,发现自己这个姑姑确实是有问题。
小时候他就对这个姑姑很好奇,看起来没什么大碍,但只要有人穿灰白色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她就会露出自己疯子的本性,开始疯狂的逃窜,并用任何能抓到的东西砸人。
随即两人就开始分析起来他这个姑姑是怎么回事,因为在小霸王记忆里的姑姑就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白松便开始猜测是不是他父母做了什么事才会导致他姑姑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小霸王觉得站着很累,他给白松松了绑,两人坐在一起讨论,期间说到激动之处还会相互拍背。而这个时候白松已经完全放下了警惕,和聊起天来有点忘乎所以。
直到小霸王频频将手触及到白松的私人领域时,后者终于有所察觉了,他伸手一推,躲在一边早已挣脱的水焉择挥手一打,小霸王立刻倒下不省人事了。
白松一看到他的手上还挂着链子就气不打一出来,他为了水焉择出生入死,难道这小子就只管在一边看戏而顾不得其他人的生死存亡了吗?
见水焉择往自己这边过来了,白松左看右看没找到东西砸他,于是挥起拳头打算给他一下。“狗东西,他弄我的时候你是不是在一边看戏呢?”
水焉择没被他打到,或者说他根本就没空。白松一拳头还没落到他脸上整个人就被举了起来,他的眼睛盯着水焉择的脸上,身子却被这人带着出了府,耳畔响着的是水焉择的锁链声,眼前是呼啸的风,白松趴在他的肩膀上,心情复杂到无与伦比。
风竹在外面等了他有一段时间才看到人,见水焉择还拉着白松,她顿了顿,说道:“你为什么不把他直接丢下?”
水焉择说:“神器在他手里。”
“神器又不是不能易主,你杀了他上界不会追究。”
水焉择没说话。
白松被放下来之后没有离开,大概是因为风竹的这番话点醒了他,让他有了危机感。风竹还在修炼期她杀凡人会影响飞升,自然不能轻易害人。
但水焉择没有这方面的困扰,只要他说那些人妨碍了自己的公务他才动手,上面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堕仙,与食人妖是同等级的对象,毕竟上边人情凉薄,大多数妖族人用尽全力飞升之后却得不到应有的关爱,一不小心下界害人的事不是没有发生过。
堕仙一旦杀死一个神仙或者残害超过一定数量的凡人就会获得堕仙印,而堕仙印又称魔纹。魔纹是浓青紫色的篆书月字,大概有鸡蛋大。死亡人数达到一定限度,月字就会多写一个,水焉择记得自己前世曾照过镜子,好像已经交叠了十几个魔纹,整个人的五官被无数黑色的魔纹覆盖,加上赤红的眼睛和无人打理的发型,看起来十分惊悚。
一想到前世自己的那副模样,水焉择就感觉那藏在灵魂深处的毒草又要开始发作了。
他知道现在自己不能再多残害一个人,也许他重生是因为有毒花的功效才记得,可那玩意毕竟对身体有害,他不能因为世界重置他的记忆没有被覆盖就把那毒花当成圣物一样感恩戴德。
“先走吧。”白松看水焉择一副似乎在思考可行性的样子就觉得恐慌,他也不敢伸手去推人,只是口头劝说希望水焉择能看在他的面子上放过他一马。
但水焉择不是没感觉,白松多次对他恶语相向,临了又展现出十分畏惧死亡的模样,他不愿意与人相处也是人之常情。
见水焉择不动,白松几次把眼神放到他的身上,他又不敢撺掇着水焉择对他再次恶语相向。万一水焉择真觉得风竹说的有理把他砍了,那白松可不是大冤枉了?
白松一改往日占理时的嚣张气焰,对水焉择的语气温柔了许多。“这里比较不安全,走吧。”
水焉择停了半天,还是转身把他带走了。旁边的风竹对白松十分敌视,他好像没有半点被强者围绕的胆战心惊,仿佛他们照顾自己是理所应当的事。
晶玉华尾后来才和他们碰到,她先与水焉择打了照面,看到他手上还挂着被锁住的镣铐,便问:“你……没事吧?”
“没事。”水焉择没看她,他侧头看向白松,招呼他和自己并排走。
白松立刻放下所有顾虑,趾高气扬的跟在水焉择的旁边。
几个人回到客栈后,马上就要走。汝良带着小山和熊精等在原地,见他们回来了,纷纷投来希望的目光。
这其中,小山的目光最为热切。不知是因为陈默的依赖,还是因为他本人许久没看见水焉择,他的眼里浮上了一层水光。
水焉择淡淡瞥了他一眼,就不敢再往那边看。他一挥袍子打算坐下,却在想起什么后停止了将要坐下去的动作。“走吧。”
“嗯,好。”晶玉华尾转头去付钱。
白松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后,才想起来他的琴还在楼上,直接去拿琴。走在半路上,他下意识的往那边瞥了一眼。
风竹和小山才搭上话,她站在坐着的小山旁边,伸手替他推了一下耳鬓没有梳理整齐的头发,看起来非常暧昧。
白松看不见小山的表情,他只是转头继续往上走。
出来的时候晶玉华尾已经付款完毕拿到了自己的押金,她站在距离水焉择最近的地方,会时不时的望向水焉择。
白松的心里突然就难受了,他下楼去,不着痕迹的拨了一下弦,但拨完他又想起来水焉择之前因为自己的赌气失控了,一时慌乱没拿住琴,咣当一声摔在了地上。
听到这凌乱的噪音,风竹先淡淡的说:“怎么笨手笨脚的?”
白松把琴举起来,十分仓皇的扫了一圈周围,没有发现水焉择的眼睛清明了几分。
无论是风竹还是晶玉华尾都蹙了眉,让白松心里无端生出几分恐慌,他赶紧低下头,不敢做小动作。
如果一直依靠神器获得关注度,那么他是不是一直找不到真心喜欢得人了?白松暗自神伤。
他们一前一后的走出客栈,迎着阳光。汝良还是不确定他们将要去往何处,扭头望向水焉择,道:“还是决定去找朱黎吗?”
水焉择没有再表现得对这人特别不熟的态度,只是点了点头。“嗯。”
小山躲开风竹的动手动脚,趁着这个关口,他偏头对水焉择说:“找他没问题吗,万一他不满意我把我赶出队伍怎么办?”
“你?”
水焉择没说话,听到小山超乎寻常的发言也没什么特别的表示。
不过风竹倒是后知后觉的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温柔说道:“彩月在呢,就算他因为你害了人,他也应该不会多说什么。”
小山这才不再过问了,不过,他的心里总是很忐忑,仿佛有人一直在传播什么十分悲观的言论,让他无法不为自己不幸的未来暗自神伤。
朱黎真的像他们所说的那样好忽悠吗,怎么小山觉得那个从未见过的大陆最强应该是一个小肚鸡肠的存在?
他们往天宸的方向出发,作为队伍中唯一的凡人,白松总是给人感觉很多事。他又不肯把琴交出来,又不愿意听从其他人的建议回去,只能不尴不尬的跟着他们。
风竹盯着小山,晶玉华尾关注水焉择,彩月要尽快修炼,只有汝良无所事事。白松驾驭不住比自己身高差不多的女人,他也没办法让趾高气扬的汝良为自己服务,只能有事没事拜托她。
汝良的耐心并不是易耗品,被使唤久了,白松就犯了老毛病,想自己到底还是魅力无边,能让此等美女为自己端茶倒水。
青丘与水焉择有过节,加上晶玉华尾并不是青丘本族人,他们往南走的时候就没有顺路去看看,再往下走一点,就是一个半岛。
这个半岛距离水焉择他们当初打八头怪的地方很近,差不多走一段山路就到了。
半岛内没有很大的平原,反而高山错落,险峻异常,丰沛雨水是山林间数目交错生长,奇特的地貌让此地不宜居,百年来竟没几个人踏足这片禁地。
他们再往南还要去大森林,不如先在这里先历练历练。
白松脚下的土又软又滑,加上山坡角度很大,一时间根本没办法像其他人一样上山。
树干上全是虫卵和苔藓,他如果手脚并用的上山很可能会摸到大型野兽的排泄物,十分麻烦。
白松努力了几回都因为心里接受不了而坐在了原地,他望向汝良,后者在水焉择的提示下才心领神会,过去把白松背了起来。
有了妖族的千飘步作助力,白松不至于再和虫子粪便共处,他挂在汝良的背上,看到风竹抓着小山的手飞了起来,心里很不是滋味。
飞了大概没一会儿,没有御空术的汝良便落入了山中大妖的陷阱。她以为自己站稳了,但实际上那是大蜘蛛的蛛丝,粘腻的蛛丝裹着汝良的脚将她带到了由蛛丝和枯叶做成的巢里,巴掌大的蓝睛蛛王竖着巨大的獠牙在一边看好戏。
而随着汝良落地,软巢塌陷,从里面密密麻麻涌出数也数不清的各色毒蛇,他们到处逃窜,有的失了方向,又跑了回来。
白松没有被汝良坐在身下,但他的脚尖才挨到地不久就感觉到小腿被迅猛出击的毒蛇咬了一口,剧烈的疼痛让他浑身颤抖,几乎是控制不住的立刻喊出了声。
汝良一面叫其他人别过来一面用手抓住试图脱离自己后背的白松,她大招一放那些毒蛇们便飞快的跑走了。
不过蓝睛蛛王才是这里的老大,它抢夺毒蛇们的粮食,并把它们囚困在自己建造的窝里面,见汝良出手了,蓝睛蛛王神不知鬼不觉的悄悄移动,乍一看平平无奇的外表闪着冷光,漆黑兽瞳有即将享受美味的兴奋,却唯独不见它名字中的蓝睛。
见汝良还在准备见招拆招,处在高处的水焉择赶紧说:“别激怒他们!”
白松疼得眼冒金星,他几乎抓不住汝良了,倒在她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抽着气。“快走……”
汝良根本无法脱身,她左手控制右手拿武器砍蛇,蛇头身分离后浓烈的浊液让那些冷血动物越发疯狂,它们胡乱游走在任何地方,四处乱窜着寻找生路。
水焉择准备去救他们被晶玉华尾捉住胳膊。那边风竹带着小山先头也不回的撤退,等到了一片空旷地,小山疑惑的目光落入风竹的目光,让她的心颤了颤。
“放心,我会救他们。”风竹这样说道,不知是为了给自己鼓劲还是证明自己并不是冷血之辈。
她转头望向蛇窝,又回头看小山,他依旧是那样一语不发的盯着自己。
不知怎的,风竹想到了陈默,那小子也一副不怎么爱说话的德行。“保护好自己。”
说完,风竹就走了。
晶玉华尾拖着水焉择紧随其后,他们看到风竹重返蛇窝,愣了一下。晶玉华尾还不怎么了解风竹,见她来了便以为是来接人的,就过去打算把水焉择交给她。
风竹会错了意,接头失败,水焉择趁着这个功夫回去,晶玉华尾十分害怕,惊恐的叫道:“别去。”
风竹才过去逮住他,“你别告诉我你真被那个拿琴的迷惑住了。”她瞪着水焉择,逼迫他扭头看自己。但水焉择硬是怎么都不肯直视她。
“……”明明之前揍自己的时候意气风发,怎么这个时候就摆出这副狗德行。风竹看向晶玉华尾,小狐狸瞪着大眼睛看着自己,仿佛只要风竹说出任何一句话她都会照收不误。“你先把他按在这里,我去救人。”
“好。”小狐狸立刻答应,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水焉择,怕他跑掉。
风竹去而复返时白松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他看着那天空,剧痛带来的眼泪让他辨不清方向。
汝良没有碍事的,动作更快,她指导风竹撤退,另一面阻止毒蛇靠近。旁边的蛛王见时机已到,悄悄甩着蛛丝靠近,在风竹带着白松离开汝良只顾攻击毒蛇的时候,漫不经心的把毒牙扎在了汝良的后领处。
汝良感觉到刺痛立刻就去拍,但蛛王背后也有毒,她一摸后领,整个手就被蛛王背后的毛刺刺伤,登时间整个手就黑了。
从风竹放下白松到重返蛇窝不过几个呼吸,汝良就被蛛王剧毒弄得气息不稳。她跪在地上,看到那些自己已经击退了很远的毒蛇再度过来,将她团团围住。
风竹停在树上进退两难,她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一音。汝良没有抬头,但却感知到了她在那里,低头喝了一声:“快走!”
为什么……明明她还在那里,但却是那么的遥远。
毒蛇盘踞在汝良的身上,贪婪的享用她身上溢出的灵气。蛛王不屑吃她,早已潇洒离开战场,毒蛇们如同被美味佳肴砸中的幸运儿,一个接一个发出兴奋的嘶嘶声,群蛇乱舞一片欢腾,看起来十分恐怖。
风竹明知道过去就会被毒蛇缠上,但她却不肯离去,蛛王没准还在附近,如果再在原地久待很可能会落得和汝良一样的下场。但是她又不忍心,就像当初看到水焉择和彩月的亲密互动,那种心脏疼痛的感觉异常强烈。
“走啊!”
风竹只能退,她飞在空中目睹汝良从一个人形变成一个人形巢穴,毒蛇们还太年轻,吞不下这么充沛的灵气,只能在她的身上咬下一个又一个血洞,将能用桶装的毒液全部注射进去。
红色由原来的一小点扩散成一片,到最后,风竹的视线模糊了,她看不到那个与自己相处没过多久的女人,看不清她的脸和她高傲的脊背,空气中淡淡的灵气四散开,被土地吞没的动物们再度将落叶枯枝堆砌,使一切猩红与苍白都变成深埋在粉饰之下的内在,没准倒在这里的,还有数以千计的森森白骨。
风竹回头的时候,水焉择已经在给白松吸蛇毒了,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沟通的,总之小山和晶玉华尾的神色都很异常。
白松还不能走,他紧紧抱着琴生怕这些人把自己丢在这里。虽然已经半昏迷头脑不清楚了,但他依然零星的听到了几个词。然后他被人横抱起来,离开了这里。
之后,他就经历了一个很漫长的发烧期。凡人的生病应该都挺狼狈的,浑身粘腻,时间久了还会发出奇怪的味道。
白松偶尔会睁开眼睛,希望照顾自己的是那个聪明善良的小姐姐,但每次醒来,都是一个男人的侧脸。
他还不如死了。白松筋疲力尽的任由他摆弄,无论是因为生理反应,还是因为口渴发出的阵阵呓语,总之他已经全无秘密了。
又过了几日,白松终于逃离了死亡线,他躺在树下,身后是软软的狐狸,面前是熟悉又陌生的人。
小山不知道应该怎么向风竹说明他已经不记得和她做过什么,就算她再怎么努力让他回忆,终究只是无用功。但风竹不肯放弃。
她知道就算当年事重来一遍小山依旧不会抛弃自己,哪怕记忆被丢弃,人格被腐蚀,小山依旧是小山,不会变成陈默。
她不知道所谓的人格同化记忆侵蚀是什么意思,但她大概清楚,陈默并不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受他影响的小山只是性格变得和以前有些不太接近,但他依旧在那里关照着自己,只要这一点还存在,风竹就很满足了。
为此,小山十分苦恼。在他印象中的风竹已经和此女相去甚远,如果不是因为这张脸独一无二,他会很自然的怀疑眼前人是不是被锯子锯过头。
他没忘记风竹的志愿是飞升成仙,而小山自己的部分记忆也没有丢失,知道自己没那个资格了。
“为什么?”
面对风竹执着的追问,小山依旧固执己见。“因为我不能飞升。”他不知道风竹是不是没考虑过未来,但就仅凭颜值就擅作主张,小山不觉得这时贸然答应下来是一个好主意。
但这个回答显然让风竹更满意了,她心说不急,面上却故作大度的退了一步,表示小山要是没想通的话她不会强求。
小山:“……”
能不能听人好好说话?非要他直说自己讨厌她吗?
白松目前还不能动,但是他的神志倒是恢复了不少。
听他们的意思,蓝睛蛛王必须在这个时候就消灭,而水焉择和还在成长期的彩月都需要这次机会练手。
虽然朱黎已经是这个大陆上的武力值最高者,但水焉择清楚自己的能力并不是紧随他其后的第二人。青丘的女帝以及其他各族长老隐居深山保护一方民众,蓝睛蛛王幼年体就能杀死汝良,要是成年了拥有坚硬的外壳后将更加无人能敌。
蛇窝虽可怖,但比起日后伏尸百万的惨状,还是不足为惧了。
熊精笨手笨脚的,听说汝良真的被消化完了后就一直耷拉着脑袋。
水焉择和彩月打了半年,才终于借用冰冻和杂质颇多的本命火把年幼的蓝睛蛛烤得外酥里嫩。等终于解决完,毒蛇们早已等待着享用美餐。
巴掌大的蜘蛛吞到肚子里去,没一会儿就腐蚀了毒蛇,其他毒蛇不知危险争先恐后的从外往内吞食,不多时,一大片小蛇倒下,外圈幸存者感知到了死去的同伴,嘶嘶的发出警告,不再靠近中心圈。
他们杀掉蓝睛蛛王后,与风竹等人汇合。
他们爬到了山顶上,山顶不好落脚。水焉择看了一下方位后还是想着往海边走平坦一些。风竹没什么意见后大家动身出发。
白松被小山背着,他的头还有点疼,不过身上已经没什么大事了,下山的路略平坦,他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彩月在后面走得慢,她才远离了公主,心情有些沉闷。加上白松一直病怏怏的不好玩,叫彩月觉得十分无聊。她抬头,很是自然的看到面前的光景。
因白松此时伏在小山的背上,加上之后又有一个小上坡,他腰下的两团突兀到叫人难以忽视,天时地利。彩月毫无负担的伸手附上,心里一点自我谴责都没有。
“……”她倒是坦荡,但挨了一摸的白松可是激动了,他登时头就不疼了,扭头看去,彩月的手还放在不该放着的地方不肯离去。“你……”
小山被勒住脖子了,只能停步。他微微侧头,感觉到后面的白松在把什么东西往自己身上扒下来。
彩月的手被扯下来后倒是没有再贴上去,她只是开始理直气壮的发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你摸我你还有理了?”白松略翻白眼。
彩月倒是没有什么心理负担,“想摸就摸,而且,是你先在我面前乱晃我才伸手摸了一下,怎么反倒成了我的错了?”
白松:“……”头疼死!他没再和这个没有礼貌的女人较真,只是趴回去继续哎哟哎哟的叫。
感觉后面动静小了一些的小山转身继续往前走,彩月和晶玉华尾殿后。
因这个小插曲,白松的心里老开始嘀嘀咕咕,他觉得自己像是被冒犯了一般十分烦恼,偏偏彩月又没什么所谓,她还和晶玉华尾聊那个部位的手感,叫白松恨不得捂上耳朵。
不知道是谁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做了个竹屋,水焉择看到那竹屋微掩着门,愣了好一会儿才去敲门。
竹屋的主人在大门口晒太阳,看到一众高颜值的男女过来,惊为天人。他拄着拐杖在俩小童的搀扶下走到门口和水焉择谈了一会,得知白松病了才不情不愿的放人进来。
白松的病还没好全,被蛇咬过的腿像是比其他部位吃胖了肿得老高。老头子伸手一捏伤处那小子就嚎得跟杀猪似的,冷汗涔涔的握着小山的手。
水焉择在一旁目视,他在白松的身上用了一些灵力,使残余毒血控制在了那条伤腿上不至于扩散,虽然经过了短暂的处理,但眼看这个情况截肢已经成了必然,就算有神仙在世也难以让白松恢复到原来正常的走姿,顶多只能把他治成一个跛子。
老头子看了一眼,便说自己刚好有方子能治。他叫一个娃娃去西边山下取水来,又叫另一个娃娃去他常钓鱼的河边捉几个蚂蝗过来。
西边山下的水略咸,虽然不是海水,但对付蚂蝗正好。
晚上下大暴雨,水焉择等人负责给老头子破旧的竹屋接水挡雨,老头子就专心致志的给白松治腿。
蚂蝗一口下去,白松竟没觉得疼,他低头看那小胖玩意越来越肥,感觉自己变成紫玉米棒的腿好像多了几分肉色。
见时机差不多了,老头用计把蚂蝗取下,再给他抓了点药。白松喝了药后就困,在哗啦啦的雨声中慢慢闭上眼睛。
第二天雨还在下,雷鸣阵阵,屋外雨水汇成的小溪肆意横流,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浇在地上,仿佛是老天对地面的一次大范围攻击,迅猛且不见威力减弱。
下午开始刮狂风,将雨水吹散。老头子带着两个娃娃冒雨出去加固屋顶,按住摇摇欲坠的棚子,顺便去看看那田里的药草和蔬菜是不是还活着。
彩月和水焉择前后脚出门,屋外大雨磅礴,浇在身上有点像小鞭子抽打,带着点酥痒的疼。
彩月看了看天,乌云压顶的连带着人的心情也跟着变遭了。“你能呼风唤雨么?”
水焉择说:“只有冰龙和飞魂蝶能唤雨,我不行。”
“飞魂蝶?食人妖?”
“对,吸血的那种。”
彩月往前走了走,“人类真难伺候,要下雨又不能下太多,一旦有什么灾难就呼天抢地的。”
“食人妖引山洪,魔族引旱,谣言与疾病,饥饿与病变植物,没有神仙干涉这地方还不知道会成什么鬼样子。”
彩月顿了顿,望向水焉择:“那你觉得……”
“这次下雨和食人妖有关?”水焉择被点醒,抬头看了一眼看上去短时间内不会放晴的天空,也跟着重视起来。
彩月慢悠悠的说:“我是不管凡人死活啦,不过神仙不是还要攒功德么?你都已经这么强了找个能驱散乌云的法子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水焉择瞥她,“你不是还在修行吗,怎么不自己去?”
彩月理直气壮的反驳:“我属木,木生水,要是干旱了我或许有用,但下雨……要是害死更多人了怪到我头上,那岂不是很糟糕?”
那他还属水呢。水焉择思来想去,都觉得这次大暴雨是老天给他的考验,在周围转了几圈,寄希望于这暴雨只是之前晴了半个月的奖励,而不是瘟疫的先行军。
不过当他看到半边山头因被雨水冲刷得土地松软引发泥石流而塌陷时,不妙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这附近肯定还有其他民居,山顶有点冷,大多数百姓都把房子建在半山腰上,泥石流一来,整个村子就被淹没,连一丝惨叫都没听见。
附近没有任何能导致降雨的生物,水焉择有点着急上火。他望着刚垮塌的半边山还在顺着地势往下移动,思来想去还是过去看看是不是有活着的灾民。
以往这个时候水焉择不会出手参与,毕竟盲目的行善很可能会得到吃力不讨好一败涂地的下场,但现在水焉择不知道这雨的来源是什么,贸然行动只会更糟。
他过去看了一眼,能听到深埋在泥水下的人发出有一下没一下的喘息声。
天渐渐放晴,太阳不知何时跳了出来,透过雨幕窥视着这片土地。水焉择忙了大半天,才拉出一个断成两节的人。
就算他有通天的本事,但一个人毕竟只有一双手,依靠蛮力的下场他不是第一次体会过,但这种绝望的感觉却是少有的。
“你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脊椎错位,就算灌注再多的灵力也无法阻止他的死亡。水焉择坐在他的旁边,听到他怨恨自己又希望他能再救一个人,心情更加复杂。
到了晚上的时候,他一共捞出来十几个,没一个活着的。
很多人都是在听到有希望出去之后不久就被二次塌方压断了身体。一个接一个,一具接一具,空气从喧闹又变回寂静,方圆百里无声无息,雨水打在他的身上,仿佛凌迟着他。
怎么办,就这么放弃么?水焉择头脑发黑的想。
就在这时,他隐约听到有人在叫他。
水焉择抬头循着声音望去,还没看清那边谁过来了就被山上冲浪下来的大树一下扫倒,栽到泥水里半天没吭声。
过了大概半天的时间后,水焉择被晶玉华尾从地里挖了出来,他咳嗽几声勉强让自己睁开眼,抬头看小狐狸喜极而泣,心里挺复杂的。“我没事……咳咳咳咳!”
小狐狸见他要起,赶紧搀扶起来。她的眸子很清澈,叫人不敢多看。见水焉择的身上有些血痕,她顿了顿,轻柔嗓音慢慢响起:“没被什么石头打到吧?”
“没有。”水焉择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出危险区。
看他这样,晶玉华尾总也忍不住自责,如果不是她先喊了一嘴,估计水焉择还不会因为走神而忽视眼前的危险。
但更重要的,水焉择没有那么强的事实,似乎在这种情况下已经有点藏不住了。
他也知道自己的天赋从一出生时就点到了他并不希望的地方,长久找不到努力的方向,就算是为了保证自己不被更强大的妖怪打伤,也会被那些忌惮自己和魔族有关的人防备。
水焉择能努力的程度并不多,甚至可以说,他必须只能停留在这个程度。一方面是为了防止仙帝找他麻烦,还有一方面则是因为他的性格不够肆意,如果再让他当一个上界打工仔,只怕会让更多人不满。
而且,他还有继续修炼的必要么……
水焉择思考了一会儿,对小狐狸说:“你可以不必因为伤害过其他人而放弃继续修行,选择自己想要的人生没什么错。”
这话一说出来他就后悔了,狐狸和自己又不熟,而且年龄差也比较大,她能懂得什么呢?
他俩一块走了很久的路晶玉华尾也没说什么,叫水焉择更加自嘲。看吧,她果然还是记仇的,就算他现在已经不再张扬,可对于狐狸来说,他依旧是那个不分青红皂白就上门打人的坏人,没有值得同情的余地。
他们回去之后,水焉择才看到老头子的竹屋也遭了劫,不能住了。他们拉着倔强的老头子,提着俩娃,外加一个瘸腿病患,和一头笨手笨脚的熊下山去。
下山途中,雨总算没有再下了,这雨过天晴般的感觉就算是时隔很久之后也会觉得动容,漫长的生命岁月之中,不经意流失的美好随时随地,而只有当前路变得局促,才会抬头望向天空。
不得不说,有的时候妖族和人类真是一脉相承的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