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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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徹回到自己书房，心中有些烦乱，靠在椅子上拧着眉头。他未想到杨信会猜到整件事和他有关。他与杨信这几年很少见面，即便见面也没什么交流，理应对他几分陌生才对，而恰恰相反，杨信清楚他的底细。
杨信这么猜想绝不是无来由。
他不清楚是隋波说了什么，还是杨父和他说了什么。好在他还不知道他的真正的身份。
张延进来支开明玕，问他：“大公子将来会成为阻碍吗？”
杨徹摇头，将来不知道，但目前并不是。
他的心中只有杨大人和杨家，只关心杨家的荣誉利益，只要自己不累及杨大人和杨家，他不会过问他的事情，不会在乎他是生是死。
这么多年亦是如此。
张延还是不放心，“这件事太冒险了，也难怪大公子动怒。”
“既然做了，就没有回头路。”杨徹轻叹一声，饮了两口茶，心里舒畅些。
张延也跟着叹了声，忽然问：“当年隋波乡试舞弊，你拦我不让我告发，是为了今日吗？”
杨徹自嘲笑道：“我哪里有那么深谋算，当年不让你告发他，是因为告发无用。”
他叹气道：“隋家将主副考官和江东省上下官员都打点了，你向谁告发？恐怕你今儿告发，明儿自己就横尸荒野或那条臭水沟了。不仅你，就连我和杨家都要跟着倒霉。而且都不用隋家人动手，那些官员为了自己的乌纱帽，合力来料理了你我。
你以为只有我们知道隋波乡试舞弊？江东省知道的大有人在，众人不告发，也是因为这一点。这些年因为这种事，惨死的文人士子还少吗？谁还敢？
再者说，隋家在安江府修桥铺路，挖河开荒，遇灾赈济，为百姓做了不少事。相比一些尸位素餐的官吏，百姓都希望隋家能出个当官的。上到官员，下到百姓，都看好隋家，你怎么告？”
张延越听越气，“这些个贪官污吏真是该死！”
杨徹冷笑，给他倒了杯茶，让他喝口茶消消气，“财可通天。”
张延是不能接受这样的纵容，特别是不理解杨徹为什么能够无动于衷。他是当年科举舞弊案最大受害者。
杨徹知晓他为人纯粹，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容不得灰色地带，容不下不干净人事，但不是事事都要当即分个黑白来。
张延继续问：“你之后还要阻止隋波吗？”
杨徹沉思须臾，摇摇头，阻他一次已经尽了同窗之谊。
隋波靠走捷径走到这个位置，除非就此回头，否则越走越高，有朝一日摔下来只会粉身碎骨。但隋波显然不愿回头，隋家也不想回头。
一切看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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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画的事情传开，杨徹以为官府或内卫会上门来，请他过去“喝茶”，未想到没有登门。他猜想其中一方面是考虑到他鉴画才子、孟长垣学生的身份，更重要是那两位的人在暗中帮他。
虽然没有官府的人登门，但当夜杨宅周围多了好几双眼睛，盯着杨宅的一举一动。
杨徹此时也的确只有闭门不出，表现出对这件事的躲避和畏惧态度，才能够让那些人相信今日只是一个巧合。
次日，他便窝在东跨院不出。杨信昨日的气还未消，但杨徹不承认此事自己提前知晓，他也毫无证据。他也全天都自己的书房读书做文章，两个人一整天谁都没朝谁院子多走一步。
宅中下人都认为两位公子因为昨日的事情各自生气，说话做事小心翼翼，唯恐惹了这二位。
杨徹实则是在等真假画事情进一步发酵的结果，但温书却丝毫不马虎。
他当初决定重走科举路，也是为了将来顺利步入仕途，有能力和权力去做自己该做的事，能够堂堂正正以真实的身份立足这世间。
前世他为了求一个真相，讨一个公道，惨死在导师制造的意外事故中。他本以为上天怜悯，再给他一次活着的机会，才让他穿越到这个时代，穿成一位书香门第的小公子，父慈母爱，兄姐疼护，朋友相亲。
却不想上天没想过放过他，一场蓄谋的科举舞弊案，让他父母兄姐相继惨死，自己也差一口气就惨死流放途中。
既然还能活下来，算是化作厉鬼恶魔，他也要为当年冤死的人讨回一个公道，让世人看到真相。
他不能因小失大。
他抱着书坐在书房窗前翻看，偶尔用笔在书卷上标记，眉头时而因为思索而紧蹙，时而因为霍然领悟而舒展，嘴角也时而上扬时而紧抿。这样一坐就是半日，任谁看了也都要说他是个专心治学，一门心思科举的举子。
天色暗下来，明玕进来掌灯，小声地和他说：“大公子今儿一整日也埋头在书堆里，估计是想着明年的会试压过公子。”
这是情理之中。
杨信是杨家嫡长子，十二岁考中秀才，还拿下了院试案首的好成绩，杨信一直引以为傲。可三年前他们一同乡试时，杨信因为身体不适，虽然乡试考中却落在榜尾，而他当年偏偏又高中解元，压他一头，他心中肯定不甘心。
只是杨信不知道，他十四岁时就已经考中过汉原省解元。
杨徹回想一下，其实杨信是知道的，当年他写信告诉过杨信，杨信还给他送了一份丰厚贺礼。那时候他们彼此视为知己、好兄弟，只是这些都是前尘往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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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徹不喜点灯看书，烛火的光线有限，长时间看书眼睛又酸又累又干，视力模糊，这时代医疗技术有限，熬坏了是个大麻烦。
他放下手中书卷，起身伸个懒腰，活动活动各处关节，走出书房呼吸下外面空气。
太阳已经落山，霞光也慢慢开始回拢，他站在院子里看了片刻，直到最后一片云霞失了颜色。
华阳的秋日晚间风凉，倒是很醒脑。他走到小亭内坐下，拾起落在身旁的一片枯叶，旋转着发呆，心中推算真假画事情此刻的进展。
《壬戌天狩图》真迹的消息，背后有年轻买主的推波助澜、大肆宣扬，昨日已在城中闹得沸沸扬扬，午后皇帝命内卫彻查此事。
万老板昨日抱着画狂奔到家后，什么都没收拾，带着妻儿急匆匆出城，内卫出城拿人。
张延查到消息，寻万老板的除了内卫还有好几拨人。毫无疑问，计昶是最着急的那个。
万老板手中的若是真迹，他进献给陛下的就是伪画。他比谁都想证明万老板手中的是伪画，如果证明不了那就第一时间毁掉，来了毁无对证。
没有真画，假画也变成了真画。
计昶想抢在内卫前面找到人，拿到那幅画。隋波显然也有此等心思，他要向计昶证明，自己送的画是真迹。
还有一拨人是在万老板离开聚贤楼就盯着他，会时时保护他保护那幅画，阻挠计昶，暗中助内卫寻到万老板并且拿到真迹，从而让计昶百口莫辩。
其他的人大概率是单纯想要夺得这幅韩勰大师的传世名画。
可想而知，如今城外各路人马争夺多么激烈。
没有新的消息传来，杨宅外又多了几拨盯梢的人，好似怕杨徹也如万老板一样跑了。
白天有几位同乡来访，有的关心他情况，有的是来打探消息，都被杨信借口拒之门外，杨徹也落得清静。
第三日，天刚亮杨徹便起床，这是他这一世养成的习惯。先跟着张延简单活动拳脚，用完早膳便开始看书。
日头升起来时，听到前院吵闹，他知晓事情有结果了，将书反扣书案，起身出去。
前院站着几名身着锦衣的卫士，腰佩长刀，面容冷峻，威严凛凛，下人们都被震慑面露怯色。
杨徹和杨信同时过来，一位卫士严肃地问：“谁是杨徹？”
“在下是。”杨徹拱手回话。
“跟我们走一趟。”
邱叔内心害怕这些卫士，还是硬着头皮挡在杨徹身前，“几位爷要带我们二公子去哪儿？”
“内卫司有一幅画需要杨解元鉴定。”
听到内卫二字，邱叔脸色陡变，反手抓住杨徹，拉着他不让去。
内卫司是直属皇帝的特务机构，办的全是皇差，行事没有太多章法，抓人、关人、杀人，全都是一句话的事，为世人所忌惮。
可内卫唤人，又岂能不去？
杨徹拍着邱叔手臂宽慰：“只是去鉴画，很快就回。”
邱叔岂会信这话，前几日鉴画的事情闹得那么大，出门就能听到铺天盖地的议论，这几日拜访的人络绎不绝，宅子周围无数双眼睛盯着，去了内卫司哪里还能回来？
他转向杨信求他想办法，杨徹也望过去，想看看杨信的态度。
杨信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冷淡地道：“自己惹得麻烦自己解决。”说完转身回到主院。
杨徹朝杨信冷漠的背影看了眼，还真没让他失望。
他拿开邱叔的手又安慰了一句，便随内卫出门。
邱叔心中着急，也知道不能和内卫硬来，转身去求杨信。
张延终究不放心，跟去内卫司，在门前却被拦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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