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昙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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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上传来的疼痛逐渐麻木。
虽然因为失血过多而有些晕眩，不过，多亏了妖怪的体质，即使是那般被贯彻身体的重伤，血流的速度还是减却下来，隐隐有开始愈合的征兆。
而慢慢失去原来热度的血液，渐渐干涸，变得黏腻难以忍受起来。
悠悠在远离战场相当的一条河边，扯掉了身上沾血的洋装，略作清洗，换上了一件灰蓝色的和服。
那还是她在战国时期为自己准备的衣服，男式的粗布和服，样式也足够简单粗糙，相当适合左手无法灵活使用的她。而且，在这种战乱的时期，女性一人孤身旅行相当奇怪可疑乃至于诡异，用男性的身份似乎更为合适一点。
她是在寻找四魂之玉的时期发现这一点的。并且，她那时候首次感谢狐妖“性别转换”这一一直作为她吐槽点而存在的技能。
……不过……虽然，也许使用男性的身体对她来说，还是感觉相当的别扭，但好歹习惯了也就是那么一回事。
她想了想，还是按照战国时男子的习惯，在河水的映照之下，笨拙地用布条束起了单马尾，然后犹豫了一下，起身戴上了斗笠。
——也许在这里变得很适合了也说不定。
悠悠抬头，看了看铅灰色厚重的云幕，如是想。
异常沉闷黏湿的空气中，隐隐带着点发霉的味道，简直让人不得不怀疑，天空中是不是会随时下起雨来。
从河的另一边，传来深浅不均的脚步声，以及木桶彼此之间相撞传来的“咚咚”声。想必这种泥泞的地面相当难走吧。
并不想做过多的牵扯，悠悠弯腰拾起破碎的衣服，随意塞回储物宝石，便准备离去。
既然有人来上游汲水，这就说明，河川的下方，便是村庄了吧。
这么想着，她有些怔然。
那么，她要选择什么呢。因为深知四魂之玉还会再度回复力量，也无需混在人群之中隐藏身份，那么，现在只用潜心等待离开时机的她，是否还有与人群再度交汇的必要呢？
……需不需要吗？
摇摇头，悠悠无可奈何地微笑起来。
从身后传来的，是女孩子微带沙哑的声音。
“那个，很少在附近看到其他地方的人呢。”女孩子本身似乎是开朗健谈，然而，和陌生的男性说话，大约多少让她感觉有些不自在。
“偶尔也能遇见经过的旅人，他们总是博学风趣……啊，抱歉说了无关的话，那个，我是想问，旅行者先生你是要在附近寻找什么吗？”
悠悠转过头，正看到女孩子露出一个有些俏皮的笑容。
“当然了，如果是要到更远的地方，长途跋涉的旅行者先生也可以来我们村子里修整一下哦。”
“谢谢好意，不过，我不需要。”
使用男性身份的时候，过于女性化的话，会相当奇怪吧。
——这也是悠悠不喜欢使用男性身份的原因之一。所以，在这种时候，悠悠会变得格外寡言，面部的表情变化比起平日更为稀少。
“而且——”
看了一眼突然呆滞在原地，视线定定固定在自己脸上的女孩子，悠悠伸手压低斗笠，遮挡住自己的绯红色眼睛，咽回原本的话，而是选择直接离开。
然而，女孩子却突然反应过来。
“那个，我、我……并不是……”
应该是终于意识到自己一直盯着别人看是一件多么无礼的事情，女孩子结结巴巴想要解释，可是却不知该说什么。
说起来，真是奇怪呢。无论在哪个世界，红瞳都是作为异类而存在的。
悠悠想起来，在火影世界，红色的写轮眼也是作为“被诅咒的血继”而存在的。
内心虽然有些囧然的绝望，可情感上以更令人绝望的速度开始接受。
这次，不在意对方是否看得到，悠悠背对着她点点头，语气沉静。
“无需介意。”
“对不起！我只是……”仿若直到这一刻才真正醒觉，女孩子对着悠悠的渐行渐远的背影大声道歉。“因为非常罕见所以就没法挪开视线，这么无礼非常抱歉！”
在说谎。
心里传来了这样的微弱的声音。
那种一瞬间的害怕之后，被异类和恐惧所吸引的神情，他看得一清二楚。
他所接受的教导，不仅使他自己的面部表情变得僵硬匮乏，而且也直接导致他对于读取别人的心理也颇有心得。真是接受了相当糟糕的教育呢。
还有相当糟糕的老师。
想到那个干瘪腹黑的狐妖老头，不知为何，悠悠忍不住无可奈何地笑了起来。
“那个，我是小山久美子，能问一下您的名字吗？”
久美子啊。这可真是一个容易重复的名字呀。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转了一瞬，悠悠终究是没有任何停顿，越走越远。
雨，终于淅沥沥地下了下来。
沉闷的空气一扫而空，而天生对于水的亲近感，也让悠悠感觉愉悦，渐渐地在雨里漫步起来。
——听说，她出生那天，突然小范围下雨。而父亲也因此就判断出，她从母亲那里继承了控水的天赋。
雨水打在斗笠上，发出有节奏的韵律。
然而，这种韵律，却突然被别样的声音打乱。
那是属于女孩子的尖叫声。而且，他很快就辨认出来，因为那是刚刚才听过的声音。
在内心沉重地叹了口气，在确定自己悲哀地无法放手不管之后，悠悠很想吐槽一番这种没有新意的际遇。
因为他赶到的时候，见到的又是山崖。
大约是常常被雨水浸透，土地本身相当柔软，因而滚石在上面留下的痕迹清晰可见。
他伸出手去抓住小山久美子沾满泥泞的手腕。
大约可以猜见，在这种并不十分陡峭的山崖上，她一定是被滑落的石块追赶，才会慌乱跌到陷入险境。
唔，在这种惯常阴雨的地方，山土没有发生过泥石流现象，真是了不起呢。一定是生态没有遭受过什么破坏的原因吧。
这么想着无关的内容，悠悠终于把对方平稳地拉了上来。
啊啊，说起来在这种几乎可以用平缓来形容的山崖，即使真的摔下去大概也没什么事情。
悠悠不负责任地想，然后接着想，从山崖上救助女孩子这种事，她已经干过一回了，所以说为什么就不能是正太？！
抚着胸口，直接摊坐在地上的女孩子，显然完全无法知晓悠悠的心理。
她深吸一口气，一面心有余悸地平复着呼吸，一面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上方的悠悠。
因为原本的肤色就有些病态的苍白，所以，让人无法判断是否脸色又白上一分。
然后，她突然叫了起来。
“血！流血了！”小山久美子匆忙地想从地上坐起来，然而，却狼狈地跌落回去。
——脚腕应该在刚刚的事故里严重扭伤了。
悠悠想，然后听到女孩子更为大声的声音。
“你受伤了吗？！”一面这样惊叫着，女孩子一面慌张撕扯着自己的衣袖。“得尽快包扎才行！”
当然，完好的衣袖，并非是女孩子纤巧的力度就能够撕烂的。
而且，悠悠看看对方沾满污泥的衣料，只能出声安抚。
“是之前的伤口而已，我已经包扎过了。”
小山久美子终于不再那么慌乱，改为不确信地小声询问。
“真的？”
“嗯。”
……明明自己的脚腕已经开始肿胀充血，却先询问他，真是没办法。
弯下腰，终究觉得横抱这样的姿势太过别扭，悠悠想了想，背对着女孩子伏低身体，扭过头去无奈微笑。“倒是你的扭伤很严重吧，放着不管会很麻烦。”
然而，女孩子毫无反应，只是坐在原地怔怔地盯着他。
“我也不会正位，没法帮你。”悠悠轻叹一口气。“上来！我送你回去。”
“嗯。”如同鼻音一般，女孩子轻不可闻地应力一声，终于搭着悠悠的手，趴在了悠悠的背上。
坎坷的山道，对于不熟悉的人来说，几乎到了不能走的地步。
然而，悠悠想了想，终于没有用上滞空飞行，而是使用了大幅度跳跃——这个对这个世界的人来说并不难接受的方法。
这种方法并不会很平稳，所以，从背上的衣衫，也传来了明显拉扯的力道。悠悠甚至觉得，她是在微微颤抖。
“害怕的话，也稍稍忍耐一下，马上就到了。”
“我不害怕！”这话夺口而出，而在脱口之后，小姑娘似是才意识到，悠悠说的是这种行进方法。于是，呐呐闭口不言。
悠悠也觉得有些尴尬，但是毕竟是背对着小山久美子的，本身也足够寡言，所以，也没太过于不自在。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沉寂了好长时间之后，细弱的声音突然缓慢但是坚定地打破了沉默。“对不起，之前那么盯着你，确实……有在害怕。”
“嗯？”没怎么上心去思索小山久美子话语里的意思，悠悠一边分辨着风中的气息来锁定方向，一边用单音节的回答来回应。
然后，女孩子半晌没说话。
直到悠悠以为，她会沉默到到达村落，非常细弱的话音，才吞吞吐吐地吐露出口。
“我在想，真是好看的一个人。”
悠悠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不仅仅是红瞳，在这种人心惶惶的乱世，任何带着夺目美感的事物，都被人们近而远之。没有人教你这么去做，但是大多数人却会本能地警觉，害怕美丽的表象之后会是狰狞的威胁。
过美则近妖——没办法，她早已是妖了。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昙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