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坑坑坑坑坑》周白

27、追花的少年

　　我的父亲在上个月在异地去世。
　　接到医院通知时，我正因准备婚礼而忙得焦头烂额，一时没想起那个名为方沉生的男人是谁。
　　医院让我去认领尸体。
　　我潦草的算了算，舍去一些琐碎的程序，我这一去一回最快也要一个多星期。而我的婚期就在那几天。
　　长安笑着说我这次的婚礼大概又要泡汤。
　　他笑起来意味不明，但我总觉得那是在幸灾乐祸。
　　我无奈，只得推迟婚礼，新娘自然不肯，但我总不能任由我父亲的尸体躺在医院的太平间里慢慢腐烂。
　　等我带着父亲的骨灰再回来时，果然如长安所说，新娘已经不见了。
　　怎样，我说你命里无姻缘，你还不信。长安斜睨我一眼，嘲笑似的对我说。
　　我怀里抱着父亲的骨灰盒，长叹一声，终究无言以对。

　　父亲死前留下遗言，死后要葬在自己的老家。
　　为了实现他的遗愿，刚从北方回来不久，我又跳上南下的火车。
　　火车上空荡荡的，我抱着父亲的骨灰盒小憩了一会儿，醒来时鼻际有一抹淡淡的香气，仿佛梦里的味道。
　　抬头却见坐在对面的长安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枝花，黄白色的四瓣小花挤做一堆，几片椭圆形的叶子倒是浓绿的好看。
　　我问他，这是什么？
　　连桂花都不认得。长安笑我。
　　他把手里的花枝递给我，我接过来拿在手里端详。桂花的名气挺大，但是生在北方的我却是第一次见到实物，一直以为是更加硕大美丽的花朵，没想到竟如此精致。
　　离的近了，那香甜的味道又浓了几分，但又不似梦中那若即若离的朦胧。
　　哪里来的？
　　我又把花递还给长安，他却不接。
　　是你爸爸给我的。他说，还是你拿着吧。
　　我笑笑不语。长安总是会说一些不着调的话，让我哭笑不得，每到这时，我总是不知该接什么好。
　　你不信？
　　长安眉毛一挑，有些不高兴。
　　我点点头，指着自己怀里的骨灰盒说：我爸爸已经在这里面了，你要我怎么相信。
　　算了，就当是我送给你。他不耐烦的说。
　　你若真想送花给我，不用找那些乱七八糟的借口，我也会收的。我故意窘他。
　　长安嗤笑一声，索性别过脸去看窗外疾速倒走的风景，不再理我。
　　我轻轻一笑，把桂花小心的收好，也看起风景来，不再说话。

　　我已经忘了我父亲的相貌，他和我母亲在我年幼时离异，掐指算来，我应有二十多年没见过他。
　　叛逆时期很是恨过他一阵，觉得他没有责任感，就这样丢下我和妈妈。母亲却替他辩解，她说，方沉生是个天生的漂泊者，从这一站到下一站，永远没有终点。当初她以为她能够留下他，结果还是太过自信。
　　第一次见他时，我总觉得他在寻找什么东西，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张望的他看起来很迷惘，结果就对他一见钟情啰。那时还小，相信宿命命运什么的，一心以为他在找的必定是我，于是对他死缠烂打。现在想想，就算真的有宿命这么一回事儿，他命中注定的那个人也不会是我。
　　母亲曾经这样对我说。
　　我只觉得她是深爱父亲，才编出这样毫无依据的借口替他辩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