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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回 妒火起,争奈凤落 ...


  •   上官无痕将自己从前与雨烟坎坷的感情经历告诉了凌若夕,怅然叹道:“自从那一夜我们相知以后,我就已经决定,我的生命中不会再有别的女子,只有雨烟!不管她是生是死,不管她是否和我在一起……”
      “上官大哥,我明白了。”凌若夕凄然垂下眼帘,落下泪来。
      “若夕,对不起。”上官无痕满怀歉疚地注视着她,叹道,“是我辜负了你,我不值得你这样付出。”
      “上官大哥,你不需要自责。我已经想通了。”凌若夕蓦然抬眸,幽幽道,“以前,我根本不知道你和雨烟姐姐之间的感情经历,只一心要代替她来照顾你。可现在我已经知道了,这根本不可能。自从你接受雨烟姐姐之后,就没有人可以代替她在你心中的地位。我知道,在你的心里,她根本就没有死,她也永远不会死。所以,你永远也不会接受我,是吗?”
      看到她强装镇定,伤心欲绝的神情,上官无痕心中也极为不忍,叹道:“若夕,我一直都把你当作亲妹妹一样看待。”
      “上官大哥,别说了。你想说的,我都明白。以前我就做得不对,不应该把对你单纯的仰慕变成其它感情,是我错了。今天,你讲了你们的故事,我已了解了你的心意。”说到这儿,凌若夕展开了一抹久违的笑意。“我已不再抱有什么幻想了。我已决定,要在心里,重新把你当作让人钦佩的‘无痕剑侠’,我最敬重的大哥!”
      “若夕!”听到她这番肺腑之言,上官无痕好生感动。
      “上官大哥,相信我!”凌若夕清澄的双眸虽然还闪着泪光,但也流露出几丝释然的轻松,颊边又露出那两个小巧的梨涡。
      见她如此聪颖,这么快就释怀如初,上官无痕也向她温然一笑。“我相信你。”这是失去雨烟以来他难得的欣慰笑容。

      仇胭脂、红衣带着松柏道人去见松涛道人和寇墨闻,让他参与修炼“寒梅三心阵”。原来,他们的修炼之地在扬州南郊一个偏僻的小山谷里,谷口有“唐门”弟子把守。
      他们要从南郊到北郊“杏花酒坊”,就得穿过扬州城,此时两人正沿途而回。
      红衣笑道:“三夫人,看来,他们进展得很顺利,已经基本领悟了师父这个阵法的妙处了。”
      仇胭脂得意地一笑。“这是当然了。我堂兄的‘青城派’和‘华山派’同属‘三大剑派’,剑法也有相通之处。他们一起闭关修炼,能够互补缺陷,将两派剑法融合。一旦练成,不仅阵法了得,武功还可以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
      “真的?”红衣顿时一喜。
      “那是当然了。”仇胭脂忽而脸色一暗,那双杏目放出两道可怕的寒光。“只是石近轩那个老家伙,居然敢不跟我们合作!简直太可恶了!”
      “他们‘点苍派’也不是什么大派,我们还不稀罕呢!三夫人,你别急。”红衣也露出蛇蝎般的凶光。“如果你咽不下这口气,到时候,我们就把他除掉!”
      仇胭脂哼了一声,并不答话。
      两人不知不觉已走到了瘦西湖边上。红衣心念一动,道:“三夫人,听人说,瘦西湖边有个‘望月亭’,能在那里见到心上人。不如,我们去看看吧!”
      “心上人?”仇胭脂顿时想到了冷如云憔悴的脸庞,点头道,“那好。”

      此时渐近深秋,残霞满天,夜幕就要降临。两人已到了“望月亭”,远远望见有两个人影朝这边走来,对视一眼,躲进亭边的一个树丛里。
      原来,来人正是冷如云和紫璇,两人走进“望月亭”。紫璇笑道:“这瘦西湖的景色真的好美。”心里不禁忆起中秋之夜与叶尘枫来此凭吊寒霜之事。
      冷如云看她眼色微带忧郁,也明白她之所想,轻叹一声。原来,这几日紫璇在“二十四桥客栈”呆得闷了,便邀他与叶尘枫同来游湖,叶尘枫借故推脱了。能有机会与她单独出来游玩,他心中一阵欢喜,一阵惆怅。
      紫璇微笑道:“记得两年前,我也是在这里遇到了上官大哥和雨烟,不知道他们现在哪儿。”
      见她朋友颇多,冷如云不禁一阵抑郁,道:“如果你想见他们,待到将‘来凤琴’之事处理之后,可以去找他们。”
      “那你呢?”紫璇转头望向他,问道,“你会陪我一起去吗?”
      看到她清亮的眸子充满期待,冷如云心头一暖,先前的郁闷消散了许多,淡然一笑。“如果你愿意,我当然可以陪你去。”
      仇胭脂和红衣看在眼里,均升起怒火,含恨盯着他们。
      “太好了!”听他许诺,紫璇嫣然一笑,又想起他所中的毒,问道:“冷大哥,服了解药之后,你觉得怎么样?”
      冷如云淡淡笑道:“没事了,武功也恢复了。”
      紫璇欣然而笑。“那就好。我也就放心了。我以前中过毒镖,知道中毒的痛苦,更何况‘唐门’的毒那么厉害,你一定受了很多苦。”
      “受一点苦根本不算什么。”见她衫角随风轻扬,冷如云便将自己的披风披在了她的身上,柔声道:“天气已经凉了,你又穿得这么单薄,小心着凉。”
      他语气中透出无比的关爱与怜惜,紫璇浅浅一笑,轻声道:“我身子一向很好。倒是你,冷大哥,你还是少喝一点酒吧。我看每次你一喝酒,就一直咳嗽。”
      冷如云性子沉静内敛,再加上一直认为是自己弄丢了表妹,让她受尽苦头,抑郁难以抒泄,才养成了嗜酒这一习惯,又好酒过度,身体受损,得了咳嗽旧疾。他从前独来独往,根本没人过问他的病情。此时见紫璇柔声细语,满是关切,心头涌起一股柔情暖意,轻扶住她肩,温言道:“好。我以后就少喝一点。”
      见他两人相互关心,温颜柔语,仇胭脂与红衣都气得咬牙切齿,七窍生烟,眼中快要喷出火来。
      先前她俩藏得隐蔽,冷如云又一心放在紫璇身上,并未察觉周围有人。但此时她俩怒火难耐,气息自然变粗,他登时觉察到了,低声道:“有人!”一把将紫璇拉到身后。
      与此同时,一支红缨飞镖“嗖”地飞出,直射向紫璇。原来是红衣,她见冷如云发现自己,又恼恨紫璇夺走自己意中人,便再次将淬毒的红镖发出,欲置她于死地。她从前便擅于暗器,此次在“唐门”中呆了一年,不仅学得仇胭脂的那套“水蛇鞭法”,还向颜丹凤习得了“唐门”暗器绝技之一“电光火石”,投掷任何暗器都快如闪电,当真是在电光火石之间就已中镖,极难抵格。她此时恨极紫璇,一出手便是这一狠招,欲除之而后快。
      仇胭脂大急,叫道:“使不得!”原来,她也看出红衣的意图,立即便想到若此时杀了紫璇,自己是无论如何也得不到那张“来凤琴”,而且还会树立诸多强敌。欲出手阻拦,已来不及了。
      飞镖如风,已到了紫璇的眼前。红衣本向来冷静,但遇到有关心上人冷如云之事,就难以控制自己的冲动。
      冷如云见机极快,见势已不能伸“无情剑”挡格,就在这间不容发之瞬间,将紫璇往身后一拉,挡在她前面。而此时的红镖,已直直插向他肩头。
      “冷大哥!”这时,两个女子同时出声疾呼。一个自然是紫璇,另一个却是红衣。她本想对付紫璇,没料到冷如云竟会来挡架,见他不躲不闪,以身挨受这一镖,心中大急。
      红镖击中冷如云肩头,却没有插进去,而是“叭”地一声,落在地上。
      紫璇一把拉住他胳臂,急道:“冷大哥,你怎么样了?”
      冷如云微微转头,见她脸色苍白,神情仓皇,关切之意不溢言表,心中柔情涌动,道:“放心,我没事。”
      见此情形,仇胭脂和红衣也是惊喜嫉怒,百感交集。惊的是他竟刀枪不入,喜的是他丝毫无损,嫉的是他对紫璇如此关爱,怒的是紫璇已夺走了他的心。
      冷如云仍将紫璇拦在身后,冷冷道:“红衣,三夫人,出来吧。”
      她俩对望一眼,心知行藏败露,更被他得知身份,只得从树丛后走出。
      冷如云面色铁青,冷冷地盯着红衣,问道:“你为什么要暗算紫璇?”
      “我……”见他满脸责怪之意,红衣心中一酸,又感委屈,不知如何回答。
      仇胭脂眼珠一转,笑道:“冷公子,我还以为我们要三个月后才能再见。没想到能在这里相遇,我们真是有缘。”
      冷如云冷然道:“三夫人,你是一派掌门,怎能任红衣做出此等卑劣行为?”
      见他连自己都怪上了,仇胭脂心头也是火起,暗想:难道,这个小丫头在你心中真这么重要?脸上笑容不减,道:“冷公子说的是,我回去后自会好好教训红衣。不过既然大家都没事,这事就这么算了吧。”
      冷如云哼了一声,忽地拔出“无情剑”指向红衣,冷冷道:“你曾经救过我,我答应为你做三件事,如今已经完成。从现在开始,你我再不相干。如果你以后再敢对紫璇不利,我决不饶你!”
      红衣又急又怒,叫道:“难道,在你心里,我这个救命恩人还比不过这个小贱人吗?”她自与冷如云相识以来,就对他钟情至今。没想到就因为紫璇,他不但要断了往日所有交情,还要与自己为敌,她自然激动得难以自制。
      而冷如云听了这话,脸色更是大变,怒喝道:“你还要折辱紫璇!”身子向后一滑,同时宝剑一挥,就向她刺去,就是“绝情剑法”中最为厉害的“白骨露野”。他素来冷静沉稳,却不容别人欺负紫璇半分,听到红衣辱骂紫璇“小贱人”怎能忍耐?出手就毫不容情。
      仇胭脂登时大惊,她曾听松涛道人师兄弟和寇墨闻说过,冷如云剑法冷酷精妙,决难对付。如今他既得三月解药,武功恢复,就算合她俩之力,也不是他敌手,更何况她俩都心仪于他,舍不得尽全力?另外,如果此时真的动起手来,极有可能破坏她夺取“来凤琴”的全部计划。这些念头在她心中如电光火石般一闪,她也在刹那间权衡利弊,果断地做出抉择,右手一扬,撒下一片烟雾,正是“唐门”逃遁毒烟“追命夺魂散”。
      冷如云本想在一招之内重伤红衣,没想到仇胭脂竟会放烟相救。他也深知“唐门”毒药的厉害,不敢穿过烟雾去追击,一个翻身,揽住紫璇的肩转身过去,避开此烟。
      待到烟消雾散,仇胭脂与红衣自然不知去向。冷如云稍稍直起身子,低头看看怀里一脸仓皇的紫璇,心中又是一动,放开了她,问道:“紫璇,你没事吧?”
      “没事。”紫璇想到方才他为了自己与红衣决裂,又搂着自己避开毒烟,心绪凌乱,也不知是喜是忧,脸上微微一红,低下头来。
      “她们竟然到城里来行凶。你以后一定要小心。”见她方才那么一吓,披风险些落地,冷如云伸手为她披好,柔声道,“我们回去吧。”
      紫璇抬起眸子望向他,脸颊泛起娇羞的红晕。

      仇胭脂带着红衣回到北郊“杏花酒坊”,埋怨道:“红衣,你一向都很冷静,怎么今天这么冲动?你知不知道,如果你真的杀了紫璇,冷公子和叶尘枫会甘心把‘来凤琴’给我们吗?现在倒好,弄得冷公子真正和我们为敌了!”
      “三夫人!今天你也看到了,你看紫璇那个小贱人是怎么对冷大哥的!”红衣想到先前的情形,就气得火冒三丈,大肆谩骂紫璇。“她本来一向心系叶尘枫,现在又来勾引冷大哥!她根本就是个水性杨花的小贱人!我哪里说错了?”
      仇胭脂也是妒火熊熊燃烧,怒道:“不错!你看她那个故作温柔的样子,简直就是个小狐狸精!已经把冷公子迷得神魂颠倒了!”
      “就是!”红衣接口道,“她那么不知自爱,难道我说出事实也不行?冷大哥还对我那么凶!哼!都是那个贱人害的!”
      她俩你一言,我一语地将积压在心中已久的醋意全部爆发了出来。
      半晌,沁儿小心翼翼地奉茶。“夫人,请用茶!”
      “叭!”仇胭脂随手一挥,茶杯摔得粉碎。
      沁儿顿时噤若寒蝉,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颜丹凤昨日方从中原回到扬州,此时听了一个大概,上前劝道:“师姐,你别这么生气。‘无情剑客’对紫璇有情,谁都看得出来。当初,我为了楚大……楚云深的事,要去杀紫璇出气,也是‘无情剑客’中途拦住了我呢!”
      两年前,她曾撇下胡氏兄弟去杀紫璇,半途被一黑衣剑客拦住,被迫回去。当时她并不知是谁,但如今已猜到那人便是冷如云。
      “哼!”仇胭脂两眼放出可怕的凶光,咬牙道,“总有一天,我会让那个小贱人好看!”
      “对!”红衣想到冷如云如此狠心地对待自己,罪魁祸首便是紫璇,也气急败坏地吼道,“三夫人!我们不能就这样放过紫璇那个小贱人!”
      丁原在旁讪笑一声。“要对付紫璇,这还不容易?”
      他这话一出,三个女子都是一震。仇胭脂猛地抬起头,问道:“丁原,你有什么妙计?”
      丁原得意地冷笑道:“三夫人,我们可以把她捉来……”
      “大师兄!”红衣不耐烦地道,“我们还等着她交‘来凤琴’呢!再说了,她有武功,又有冷大哥和叶尘枫保护。我看,为了她,那两个人都可以豁出命不要。我们怎么捉她?”
      颜丹凤插口道:“这好办,引开他们就是了。关键是,现在‘来凤琴’还没有到手,我们可不能杀了她啊!”
      “这我知道!”丁原诡异地一笑,凑近仇胭脂。“三夫人,我们用不着杀她。只需要给她一个教训,让她以后再也不能勾住冷如云的心,不就行了?“
      仇胭脂冷笑一声,两眼寒光让人毛骨悚然。

      秋夜清凉,紫璇辗转难眠。入夜时在“望月亭”的情景一再在脑海中浮现,想到冷如云为自己以身挡镖,为自己与救命恩人红衣翻脸,想到他搂着自己躲避毒烟,温柔地为自己披好披风,一颗心纷乱如麻。
      早在两年前,冷如云就无数次出现在她生命里,暗中保护,也曾救过她,每次凝视她的眼神都会让她一阵慌乱。如今两人早成朋友,他对她的关心不溢言表。虽然紫璇并非心细之人,但毕竟少女敏感,曾经也经历过此等感情之事,已感到冷如云对她的情意。
      从前当上官无痕与楚云茗钟情于她时,她均断然谢绝,从未犹豫迟疑。可如今,她竟有了一些迷茫,不知应如何应对。
      我是怎么了?难道我对师兄变心了吗?想到这里,她的心不禁一颤,惊骇不已。其实,叶尘枫在她心中的地位仍然无人能及。但连她自己都不清楚,在她心灵深处,对冷如云的感情很复杂,与曾经对上官无痕或者楚云茗全然不同。她对两人只有朋友之义气,而对冷如云,有三分感激,三分钦佩尊敬,三分仰慕,还有一分朦胧的依恋之情。
      冷如云深邃的目光又浮现在眼前,她忽然从心底涌出一股想见他的冲动,“腾”地坐起身子。

      而此时的冷如云,还坐在桌前烛下,手持一卷书,却心不在焉,也在回想先前救紫璇时她脸上浮起的那层微微的红晕。他早知自己对她钟情,但想到她苦恋叶尘枫多年,自己又另有婚约,不禁心烦意乱。
      这时,听到轻微的脚步声在门口停下。他耳力极好,已听出是紫璇到来,立时一阵心乱。谁知过了良久,都未见她进来。他心下抑郁,几番迟疑,终于上前拉开了门。
      紫璇本想来见他,但到了门口却又忽然不敢,几度徘徊,忽然见他开门,顿时红晕上颊,轻声唤道:“冷大哥……”
      冷如云见她神色微窘,心中又一阵悸动,淡然一笑。“紫璇,这么晚还没休息?”
      紫璇浅笑道:“你不也没休息吗?我看你房里有光,便过来看看。”说着就走进房来。她为人爽直,先前只一时羞涩,又已回到了平日的率真诚挚。
      见她笑语如故,冷如云先前的抑郁之感消减了大半,微笑着注视她。
      紫璇信手拿起那卷书,笑道:“冷大哥,原来你在用功啊!咦?这不是剑谱,是什么?”
      “是《太平广记》。”冷如云解释道,“我平日不太喜欢读书,对这书倒是爱不释手。”
      “《太平广记》?”紫璇笑道,“我曾听师父说过,是不是记载了很多神怪故事、传奇,还有很多古时的将军侠士,像三国的关羽、张飞、赵云之类。”
      《太平广记》乃宋四大书之一,乃是一部按类编纂的小说总集。许多已失传的作品﹐仅在此书内存有佚文﹐部分六朝志怪﹑唐代传奇﹐全仗此书而得以流传。寻常文人并不甚知,但紫虚道人通晓古今,曾对她讲过。
      “不错。我从小最钦佩的是宋时抗金名将宗泽将军,他精忠报国,疼惜百姓,只可惜……”说到这里,冷如云不禁叹道,“‘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是啊。听师父说,宗老将军死后,他的孙女婿许陵泉还带领侠士继续抗金。”紫璇叹道,“许大侠自己家破人亡,经历那么多苦难,还一心报国,真是难得。”(详见《悲天悯情剑》)
      冷如云在江湖闯荡多年,当然也清楚这些旧事,叹道:“对于这些江湖旧事,《太平广记》却记载不详。”
      紫璇侧头凝思半晌,笑道:“我爹派人修纂了《永乐大典》,一定也把《太平广记》算在了里面,却漏了很多江湖事。不如我们把江湖上的风波也记进去吧,也算是为爹出了一份力。”
      “我们?”冷如云心中一动,淡淡笑道,“那第一件就要把你们擒拿丁天霸的事记进去。”
      “这是当然了!”紫璇粲然一笑。“冷大哥,你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无情剑客’,也在暗地帮过我们锄奸,你当然也算是其中一份了!”
      见她时时将自己算入其中,冷如云心中一喜,向她微微一笑。

      叶尘枫虽不知他俩深夜长谈,却也难以入睡。
      自从中秋与紫璇月下祭寒霜,他就夜夜难眠,梦里都会见到寒霜熟悉的容颜。恍惚之间,只觉寒霜已来到床边,清澈的眸子温柔地注视着自己。他登时大喜,唤道:“寒霜!”“腾”地坐起身子,却发现又是一个迷梦,自己早已一头冷汗。
      正当他失望之际,蓦地发现一个白衣身影从窗外一晃而过,那侧影是那么熟悉,像极了他日思夜想的寒霜。“寒霜?”心头一阵激动。
      他本不甚信魂魄之说,但中秋曾见月中寒霜侧影,此时心底又隐隐升起微渺的希望。暗道:难道是寒霜知道我很想念她,特地来与我相见。心念及此,立时追了出去。
      那白影轻飘飘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游动,叶尘枫施展轻功疾追,却总只能在她身后四五丈处,一颗心砰砰直跳。他心知寒霜并不会武功,这个影子又不像活人,难道真是寒霜之魂来到?
      他紧随着她一路到了瘦西湖畔“望月亭”,她终于飘然落在亭中,白衣黑发,随风飘飘,似魂若仙。叶尘枫心头一动:我和寒霜曾经也正是在这里重逢!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背影。
      这时,她缓缓转过身来。那绝世容光,是那么熟悉那么亲切,不是寒霜又是谁?
      叶尘枫头脑中“轰”地一响,登时如木雕泥塑,呆在了原地。

      而此时,冷如云仍与紫璇谈论补写《太平广记》之事。
      紫璇笑道:“冷大哥,我们不如现在就来写吧!”
      见她兴致勃勃,冷如云淡然一笑,正要说话,忽然神色一凛,一个翻身转在了她面前,右手搂住她腰一转,左手一抄,竟接住了一纸信笺!
      他拆开信笺,顿时一股夹杂着胭脂香气的杏花酒味逸满房间。只见那花笺极为精致,上有用胭脂写成的嫣红小楷:“特来拜访,盼君一见。”字迹透着几分妖艳。落款处画了一枝争奇斗艳的杏花。
      紫璇惊魂稍定,也看到这信,骇然道:“仇胭脂?”
      冷如云哼了一声,道:“她又在玩什么花样?”想到她先前与红衣欲伤紫璇,稍一沉吟,道:“那女人心狠手辣,你就别去见她了。让我去会会她。”
      紫璇对仇胭脂有些莫名的惧怕,便点点头,轻声嘱咐道:“冷大哥,你要小心。”
      冷如云点点头,大步走出房去。只见一紫衫少妇俏立院中,风致嫣然,正是仇胭脂。红衣陪伴在旁。他淡淡道:“三夫人,两个时辰前才见过面,又夤夜来此,不知所为何事?”
      红衣上前两步,一脸诚恳,道:“冷大哥,我是来向你道歉的。今天晚上,我……我不该一时冲动,对紫璇发暗器。我知道你很生气……”
      冷如云脸色一黯,打断她道:“不用说了。我已说过,你我交情已一刀两断,你也不用特地来致歉。”
      红衣被他这么言语一堵,顿时满脸通红,窘迫难当。
      仇胭脂嫣然一笑,道:“冷公子,红衣诚心来道歉,你又何必冷冰冰的,拒她于千里之外呢?”
      “冷某向来冷言冷语,三夫人应该清楚。”冷如云依然一脸平淡。
      “这个我自然清楚。”仇胭脂哼了一声,笑道,“可是,我觉得冷公子对‘常宁公主’,倒是与众不同啊!”
      说到这事,红衣更是难掩嫉妒之意。
      冷如云也知他俩对紫璇的妒忌,冷冷道:“冷某待人是好是差,与三夫人何干?”
      仇胭脂冷笑道:“是与我无干。可谁叫我这么爱管闲事呢?”
      听她话中有话,冷如云微微一怔,突然意识到什么,立时转身回房,只见屋内空空如也,紫璇已不知所踪!他登时大惊,也来不及质问仇胭脂,抬头见丁原挟紫璇飞起,急忙双足一点,就要追去。谁知刚一运真气,便觉全身乏力,根本不能施展轻功。
      仇胭脂笑道:“既然我们要带走‘常宁公主’,当然要防着冷公子的绝世轻功了。”
      眼看着紫璇越去越远,冷如云焦急万分,急运真气,可无论如何却不能聚集内力。原来,仇胭脂早在信笺中下了“唐门”特制迷药“杏花酥骨香”,让他虽能行动如常,却不能运用轻功。
      仇胭脂娇然笑道:“冷公子,你也不用太担心。我们和‘常宁公主’有君子之约,决不会伤她一根头发,只是请她去做几天客而已。过两天就将她送回。”
      冷如云又怎敢相信她半分?见自己已无力去救,便大声急唤叶尘枫。“叶兄,快去救紫璇!叶兄!”
      “冷大哥,你别费力气了。”红衣冷冷道,“叶尘枫那个臭小子,早去见他的白寒霜了!”
      冷如云不由大惊失色。没想到仇胭脂已经设好了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支走叶尘枫与自己,让丁原捉走紫璇。他自命江湖经验丰富,从不上当,谁知遇到这“媚阎罗”,却缚手缚脚,几番较量,都败下阵来。

      望月亭中,在朦胧的月色笼罩之下,眼前的寒霜似乎也笼在一层薄薄的轻烟淡雾之中,不知是真是幻。
      叶尘枫也如置梦中,呆呆地凝望着她,喃喃道:“寒霜!真的是你吗?你……终于回来了!”
      她神色清冷,只幽幽道:“尘枫,这两年来,你还好吗?”
      叶尘枫神色一凛,两步上前,双手拉住她双臂,激动地道:“没有你在身边,我怎么可能过得好?寒霜!”一把紧紧拥住她,再也不愿放开。这一幕失而复得,已经无数次在他梦中出现。如今乍成现实,当真是恍若在梦中一般。
      而他怀中的“寒霜”,嘴角却勾起狡诈的媚笑,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搂抱着他坚实后背的手中,滑出了一根闪亮的银针!
      她一针扎向叶尘枫后背的“心俞穴”,武人均知此乃昏睡大穴,被点顿时晕厥,故都会十分小心。但此时叶尘枫重见寒霜,心情万般激荡,只顾将寒霜搂入怀中以求慰藉相思之痛,怎会顾忌如此大穴已中门大开,暴露人前?
      眼见这一针就要扎下,他旋即就要受制于人。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电光火石之间,她突然感觉自己腰间“章门穴”上陡地大痛,全身立时发软,不由自主地就要软倒在地。叶尘枫左手一把揽住她腰,右手已在她脸颊边奋力一掀,揭下了她的□□,露出了真容!
      他又惊又喜,叫道:“颜丹凤!果然是你!”左手一松,右掌一招“顺水推舟”,掌风呼呼,来势汹汹,拍到她小腹之上,她被掌风击出一丈开外,摔倒在地,殷红的鲜血从嘴角溢出。这几招均在霎那间完成,当真是兔起鹄落,但形势已大为逆转。
      原来,颜丹凤易容为寒霜,奉命来引开并捉住叶尘枫。仇胭脂和红衣的“水蛇鞭法”均被叶尘枫所破,仇胭脂睚眦必报,一直记仇于心。
      红衣献计:叶尘枫的心结是已逝的寒霜,只要假扮寒霜接近他,他定会意乱情迷而上当。一则调开他更容易捉住紫璇,二则趁他乍见寒霜心思激动之际对他下手,对要挟紫璇和冷如云交出“来风琴”更增把握,他是紫璇最看重之人可是天下皆知啊!“唐门”的易容术乃是一绝,颜丹凤又智计过人,一定手到擒来!
      红衣的计策其实也可称为无懈可击,但叶尘枫经历大苦大悲之后,心思更为深沉细腻。即使是天下无双的易容术,对寒霜的绝世姿容也只能徒求其形,她的风采神韵岂是仅靠易容就能模仿?
      叶尘枫和她两情相投,对她的一颦一笑,神情风韵都永记心中。刚开始到“望月亭”时颜丹凤回眸之时,他由于太过惊喜的确误以为是寒霜。但当她一开口,叶尘枫立即看出了不妥,他心中也明白寒霜早已香消玉殒,岂能是自己每日思念就能回到身畔的呢?一旦从心神激荡中冷静过来,他立时想到这一定是“唐门”的阴谋,所以将计就计,装作激动难以自抑地拥抱她。就当她针刺他背心大穴以为得手之际,没料到此时的她被他抱紧,也是门户大开之际。他搂抱在她腰间的手突然点住她“章门穴”。
      颜丹凤万万没料到,自己竟被他所伤,落入了他手中!她强撑起身体,怒道:“叶尘枫!你……”想到当年是自己毒死了寒霜,毁了他一生幸福。现在伤重难逃,他一定会杀死自己为寒霜报仇。心中一慌,右手一抬,就打算撒烟逃遁。
      叶尘枫和她交手多次,知她诡计多端,一败要扬手洒烟,两步上前,一招“雷厉风行”。掌力飘逸若风,却凝重如雷,拍中了她右手臂弯“曲池穴”。
      顿时,颜丹凤只感整只手臂乏力,心中大急:连这最后一招都无用,难道今日真要命丧此地?想到此节,她不禁面色煞白,双手颤抖。
      想起两年前寒霜惨死她手,魂飞香消之痛苦,叶尘枫面部抽动,咬牙道:“颜丹凤!我今天就为寒霜报仇!”
      “且慢!”颜丹凤惊慌失措之下脑海中灵光一闪,叫道:“冷如云中了‘唐门’剧毒,你杀了我,休想拿到解药!”
      叶尘枫本以出掌如风,击向她胸口“膻中穴”,欲取她性命。听她这么一叫,心中一凛,一招“雪泥鸿爪”,左足踏上,右手五指伸张,化掌为爪,一把抓住她手臂,怒道:“好!我就带你回去,交换解药!”
      他这一掌带有在“寒冰洞”所练的深厚内力,此时的颜丹凤本已重伤,只能如待宰羔羊一般无力反抗,她狠狠瞪他一眼,心中盘算逃离之计。
      没想到叶尘枫正打算押她回客栈之时,突然感觉似有人当头一棒,又若晴天霹雳劈到自己身上,猛地全身大震,一身真气陡然到处乱窜,就如练功走火入魔一般。他不由大呼一声,手中无力,只得放开了她。
      忽然经历如此变故,颜丹凤也是一呆。见他面色蜡黄,手捂膻中胸口,一脸痛苦,不似伪装,而自己也终于因此脱离他的掌控,如蒙大赦。左手往怀中一探,撒出一片白烟。此时她自己受伤甚重,见叶尘枫似乎突然岔气无力,哪里敢多停留,更不敢再对他下手,只求能迅速逃离,已无法施展轻功,只能跌跌撞撞地离开。
      叶尘枫此时完全无法运功,似乎内力全失,双腿犹如千斤般沉重,胸中真气乱钻外泄,只能眼睁睁地望着烟雾中颜丹凤狼狈逃脱。
      这片烟中,也含有仇胭脂的迷药“杏花酥骨香”,叶尘枫伤重之际多少也吸入了一些,只感浑身更为酥软,只能就地盘腿坐下,运功调理,将浑身乱窜的真气慢慢收回胸口膻中。
      这一运功,就是小半个时辰。终于让真气归位,胸中烦闷也一扫而空,手足渐渐恢复了力气。他长长吁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抬头看看天空那弯新月,轻叹一声。
      原来,自从两年前开始随童鹤仙苦练“拨云断雪掌法”,他就不再习练之前紫虚道人一派刚柔并济之内力,而从此修炼至刚至阳的内功。以淳厚笃实之阳刚内力,化轻柔灵动之绵延掌法,这一年来的确功力大进,已超上官无痕和楚云深,能与冷如云及楚云茗分庭抗礼。但因为半途改练内功,极易走火入魔,是以之前童鹤仙要求他每年入冬都要回“炆萱山”上的“寒冰洞”修炼内功。
      他说过:“我们平时练功,有一半的精神用来和心火相抗。这‘寒冰洞’至阴至寒,修道人坐卧其中,心火自清,因此练功时尽可勇猛精进,这岂止可消除危险,而且比常人练功又快了一倍。”
      “你要记住,以后每年入冬,十月间,你都要在这里练功十天到一月,否则,寒气一尽,你的心火又会生出,就有走火入魔之险。至少连续三年。这事你可要记好,不管你以后身在哪里,也必须在十月间回来修炼,否则就有性命之忧!”
      去年他就依照师父所说,在“寒冰洞”练功一月,出关时便感功力深厚了好几分。现在已渐入寒秋,天气变冷,计算时日已是阳月初五了。方才那突然的真气失控,就是在提醒他需回山练功了。
      他心中暗叹:这次离开“炆萱山”已久,看来,是时候回去了。可现在江湖正是多事之秋,冷兄中毒未解,“来风琴”又还没有送到,我又怎么能放心离开呢?唉,寒霜,本可以杀死颜丹凤为你报仇,却又让她逃了……还是先回客栈,和冷兄、师妹商量商量吧。

      他方才中了颜丹凤的“杏花酥骨香”,尚不能施展轻功,只能沿着一路月色,步行回客栈。
      谁料他回到客栈,发现冷如云坐在后院的石桌旁,正努力试着用残余的内功打通穴道,试图恢复轻功,但似乎都成效不大。
      叶尘枫两步上前,一掌抵住他背心“灵台穴”,欲助他一臂之力,将自己的功力输给他。
      冷如云伸掌一格,一脸焦虑。“叶兄!紫璇被仇胭脂她们捉走了!”
      叶尘枫的心陡然间一惊,似乎又一个晴天霹雳击中了自己,登时呆在了原地!

      当紫璇从昏迷中苏醒,已是一个时辰之后了。她四下张望,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又黑又大的屋内,光线极为微弱,只依稀能看到在高高的太师椅上,一个女子慵懒地高坐在堂,身侧一名女子侍立在旁。下首的客椅上,还坐着一男两女。
      她顿时一怔,骤然想起晕倒之前还在“二十四桥客栈”冷如云房里和他讨论着要将江湖轶事都补入《太平广记》之中,后来从外飞入一纸花笺,冷如云留自己在房内,独自出去会见来人。
      她忍不住到门边窥探,发现来人正是仇胭脂和红衣。最初只是红衣向冷如云致歉,但没料到仇胭脂哼了一声,笑道,“可是,我觉得冷公子对‘常宁公主’,倒是与众不同啊!”
      她乍听这话,不由一怔,也能感受到仇胭脂语气中的明显酸意,暗想:冷大哥对我,的确是很好……他之前就数次救过自己,和冷如云相处日久,感情渐增,这日更是以身替自己挡镖,还温柔地为她披上自己的披风,搂着自己避过仇胭脂的毒雾……想到这些,她不禁脸颊晕红,一片娇羞之态。当年上官无痕和楚云茗先后对自己表白时,她既是感激又觉歉疚,婉言相拒。而这次对冷如云的回答,她却不由生出一丝期待。
      只见冷如云微一迟疑,随即冷冷道:“冷某待人是好是差,与三夫人何干?”
      她又是一怔,不明白他这是承认还是否认,一时间心乱如麻:冷大哥到底对我……
      正当她因冷如云而思绪凌乱之时,突感背心“心俞穴”上一痛,晕厥过去。原来,趁仇胭脂和红衣调开冷如云,颜丹凤又假扮寒霜支走叶尘枫,丁原便悄悄潜入房间。紫璇本就功力不足,再加之心事繁多,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丁原已轻易得手。
      这些画面在脑海中电光火石之间闪过,紫璇顿时明白置身何地,面对何人。她强撑身子想要站起来,却发现全身酥软乏力,只能勉强坐起,愤然道:“三夫人!我已经答应交出‘来凤琴’,你为什么还要抓我到此?”
      仇胭脂冷笑一声。“公主真是冰雪聪明,能猜到是我下的手!”她双掌一击,身边的沁儿便去点亮了屋内两盏油灯。
      在摇曳暗黄的灯光下,紫璇看清了各人面容。除了仇胭脂和沁儿,下首坐的正是丁原、红衣以及颜丹凤。前晚她和冷如云被红衣偷袭,见到红衣师兄妹是意料之中。没想到颜丹凤此次也跟着仇胭脂出川,紫璇登时想到了寒霜的大仇,狠狠地瞪向她。“颜丹凤!你也在?我一定告诉师兄,让他替寒霜报仇!”
      颜丹凤在半个时辰前假扮寒霜已和叶尘枫一番较量,惨败收场,若不是叶尘枫当时正好内力失控,她早已死在他掌下。此时被紫璇在众人前当面揭短,她更是怒不可遏,走上去一巴掌扇在紫璇脸上,怒道:“你自身难保,还想着你师兄?”
      这一耳光甚是响亮,虽然并没有运力,紫璇娇美的面颊上也立即留下了五指痕迹。她不甘示弱,转向仇胭脂,淡淡道:“三夫人,这就是你平日的御下手段吗?你们这样对我,师兄又怎么会把‘来凤琴’交给你们?”
      她这两年也经历江湖险恶,已非当年遇事慌乱的天真少女,居然也能做到处变不乱,应对如流。虽然受制受辱,心中也清楚仇胭脂此时最想要的是“来凤琴”,是以处处以此提醒。
      旁边的红衣见她临危不惧,心中恼怒,阴阳怪气地道:“你既然心里想着的是你师兄,为什么还故意对冷大哥纠缠不清,害他和我决裂?我说紫璇,你别告诉我,现在你已移情别恋到冷大哥身上了!”
      紫璇脸上一红,啐了一口。“你才移情别恋呢!我明明说的是‘来凤琴’,什么时候提到冷大哥了?”
      见她一提冷如云就一脸娇羞,两颊绯红,仇胭脂也是醋意涌动,冷笑道:“‘常宁公主’,这次请你来,可不是为了‘来凤琴’。就是为了冷公子!看得出来,你果然魅力无限,惹得冷公子对你倾心,害得我们红衣妹子这么伤心难过。不知冷公子是看上你的美貌,还是武功,还是你这股子聪明劲儿呢?”
      紫璇一惊,暗想:他们捉我来真的只是为了冷大哥?我应该怎样才能脱身?师兄和冷大哥一定会来救我……
      正当她心中百转千回之际,颜丹凤笑道:“二师姐,这不很容易的事吗?冷公子看上的如果是她的美貌,那我们就把她变得又老又丑;如果看上她的武功,废掉不就行了吗?如果是喜欢她聪颖过人,这也容易,把她变成什么都不记得的傻子就好了!哈哈哈!”她素来心狠手辣,嘴里轻描淡写地说着,如果全都照做,那紫璇的确生不如死。
      听她这样说,红衣甚是解气,笑道:“颜姑娘好主意!不知‘唐门’有没有这几种奇药呢?”
      仇胭脂嫣然一笑,笑容中却透出几分得意和诡异。“红衣!你也太小看我们‘施毒至尊’的本事了!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她说得兴起,挥手示意沁儿。
      沁儿立即奉上了一个瓷盘和瓷碗,颜丹凤从怀中取出两个青玉瓷瓶。她一个个放入其中,娇笑着介绍道:“这是‘朝夕化功散’,服下之后,任你再高深的内功,再精妙的招式,都在一日之间化为乌有;这个,叫‘隔世孟婆汤’,教你忘掉今生的一切经历,饶你平日智计百出,只要一动脑思考就会头痛欲裂,跟傻子无异了。“
      红衣拍手笑道:“‘唐门’果然名不虚传!还有这么多神奇药物!”
      就连丁原听到这里都不由得心惊胆战,他献计捉回紫璇,只是为她们出气,没想到这几个女子居然如此心狠手辣。转头一瞥紫璇,她早已吓得花容失色,浑身颤抖,已无法强作镇定了。
      仇胭脂从太师椅上扭着水蛇腰走下来,也从怀中取出一个鹤顶红颜色的瓷瓶,笑道:“最绝的还是我这‘朱颜弹指老’了!用了此药的第三天起,每过一天,容貌和身体就有如常人过了一年,会越来越老,身体也越来越虚弱。不过放心,‘常宁公主’,看你现在还挺健壮,一定能再撑六七十日才死,正好能捱到我们的三月之期。不过那个时候,你就是满脸橘皮、走路颤颤巍巍的老太婆了!哈哈哈哈!“”
      紫璇脸色煞白,颤声道:“你们这样对我,难道……就不想要‘来凤琴’了吗?”仇胭脂和颜丹凤两师姐妹不愧为“唐门三姝”之二,这么毒的招式就连向来狠辣的红衣都决想不到。紫璇虽然聪颖,在她们的威吓之下也是无计可施,只能再三用“来凤琴”作为护身符。
      仇胭脂笑道:“我是‘来凤琴’也要,冷公子也要。你喝下这三件宝物,我看冷公子会不会还看得上你这又老又丑又没用的傻公主!”一个眼色示意,颜丹凤已经把这三种药物倒在了那个瓷碗之内,三种不同颜色的药汁混在一起,搅动成殷红的鲜血一般。
      颜丹凤亲自将瓷碗放到紫璇面前,勾起她的下巴,笑道:“慢慢享用吧!”
      看着这么恐怖的药物已经兑好在眼前,紫璇早已泪如雨下,摇头颤声道:“不!我不喝……我不会喝!”
      “你还以为你是娇贵的公主!”见她仓皇落泪之下,更显楚楚可怜,红衣更是妒心油然而生,一把扯住她凌乱的头发,强迫她抬起头来,怒道:“我告诉你,今天你落到我们手上,谁也救不了你!要不是为了那张琴,我们还会留你到现在?快喝!”
      紫璇自幼在紫虚道人和叶尘枫的庇护下长大,后来游历江湖之时也受到众人无微不至的照顾,更不用提成为公主之后的尊贵身份,哪里受过这般折辱?抓她至此,掌掼辱骂,还被扯着头发灌药,如此种种,饶是她再怎样处变不惊,也不禁泪落如雨。
      如今到如此境地,当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无人能救,头发被红衣死死扯住,两手被沁儿使劲绑住,也无法自救,只能倔强地紧闭双唇,抗拒着血红的药汁,心中不住唤道:师兄!冷大哥!你们在哪里?快来救我……师兄!冷大哥……
      见她拼命挣扎,仇胭脂冷笑一声,上前一指点中她腰间“章门穴”。她出指如风,紫璇立时浑身发软,再也不能动弹,只能任由颜丹凤将那碗如血一样的药汁,全都灌入她口中,她的心中早已绝望。
      丁原一直冷眼旁观,见这三个女子因为嫉妒和恨意,明知还有寻宝正事,实在不该此时如此折磨紫璇。即使他早已心硬如铁,即使紫璇向来都和他们为敌,也忍不住为她惋惜,生出一丝同情之心:唉!看来,她还不如死了干净,一了百了。
      紫璇终于被强灌完整碗药汁,在极度的恐惧和绝望中,终于再次晕厥过去。

      而冷如云和叶尘枫此时也心急如焚,明知道紫璇这一被捉定是凶多吉少,也明知道仇胭脂一定是将她捉去了扬州城郊的“杏花酒坊”,却一时间无法赶去。两人都中了“唐门”的“杏花酥骨香”,不能施展轻功,只能先运功调息。
      这一耽搁,就是半个时辰。两人终于凭借深厚内力将毒性排除,不顾体内残毒未清,双双施展轻功,来到城郊“杏花酒坊”门口。
      叶尘枫心急如焚,已顾不得许多,一脚踹开店门,冷如云紧随其后。但店内大堂却空无一人。

      原来,仇胭脂关押紫璇之地是“杏花酒坊”后堂的地下密室。她听到外面的声响,知道两人已到,便使一个眼色,扔下尚在昏迷的紫璇,众人一起离开密室。
      冷如云心知紫璇在“唐门”手中,不能得罪,只能朗声道:“三夫人!请赐一见!”
      仇胭脂带着众人从后堂转出来,一见他立即眼波如水,笑道:“冷公子,一夜之间我们三次见面,可真是缘分匪浅啊!”
      叶尘枫一瞥之下不见紫璇,心中焦虑,叫道:“还请三夫人归还敝师妹!过些时日才能顺利把‘来凤琴’送到三夫人手中!”
      颜丹凤一见他,就想到方才自己和他一番斗智斗勇的惨败,怒道:“我们‘唐门’办事公私分明,这次抓你师妹,只是为了私事!”
      本来一见她,叶尘枫就想到自己错失杀她良机的遗憾,听她这么一说,倒是一怔。“是何私事?”
      “是何私事,冷公子应该很清楚。”仇胭脂对冷如云娇媚一笑。“冷公子,你也知道我们红衣妹子对你一片深情,可你为什么心里只有‘常宁公主’那个小丫头呢?”
      她自己毕竟是寡妇之身,直言自己对他有情似乎还是不妥,是以抬出红衣作为挡箭牌。反正红衣对冷如云之心人尽皆知,两人又刚刚因为紫璇而彻底决裂。
      一听提到自己,红衣也是一阵紧张,望向冷如云,看他如何回答。
      这个问题已非首次提出,听她再次公然说起自己对紫璇的情意,冷如云仍是心中柔情一动,随即淡淡道:“既然是冷某的私事,就不劳三夫人挂心。至于红衣,冷某也言明不会有任何瓜葛。还请三夫人看在我们君子约定之上,交还紫璇。大家也不用再动手。”
      “正是。”叶尘枫也知仇胭脂不宜得罪,此时紫璇安危要紧,也顾不上和颜丹凤的仇怨,接口道,“我们也会如约送上‘来凤琴’,还请三夫人先将师妹交给我们。”
      仇胭脂媚然一笑。“如若我不愿交出呢?”
      冷如云“无情剑”一抖,半截剑身已然出鞘,如水般寒光颤动,冷冷道:“三夫人真要逼迫冷某出手吗?”
      叶尘枫见势,知道一番打斗在所难免,心中已在盘算胜负之数。颜丹凤为自己重伤,尚不足惧;但对方还有仇胭脂、丁原红衣师兄妹,再加上侍女沁儿,而己方自己和冷如云余毒未清,如果真的撕破脸皮交手,两人恐难以取胜,更何况还要找到被他们关押的紫璇救出,更是难上加难,不由得一时踌躇,思虑有无破局之法。
      其实当前形势冷如云岂会不知?但紫璇在他们手中吉凶难卜,即便是再多几分凶险自己也必须尽力一搏,哪怕自己身陷敌手也一定要救出紫璇让叶尘枫带走。他手持一半出鞘的“无情剑”,看似怒瞪众人,实则余光四处察看,思索他们能将紫璇藏于何处。
      这时的仇胭脂表面得意,心中也愁绪万端。方才她一时妒火中烧,灌紫璇喝下三种毒药,而此时也已清醒,深知自己已铸下大错,难以挽回。这次折辱重创紫璇,简直得不偿失。一则“来凤琴”尚未到手,被叶尘枫知道真相岂肯轻易交出宝琴;二则冷如云一旦知晓自己对紫璇下的重手,万般愤怒之下不顾一切来报仇泄愤,如若他拼却性命,己方几人都不是对手,更何况她属意冷如云,怎会忍心真的伤他半分?
      但如果此时服软交出紫璇,他俩看到紫璇中毒受辱又岂肯就此罢休?是以眼前局势,不能交出紫璇,又不能真的和冷如云二人翻脸。她心中迟疑,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向颜丹凤和红衣瞧去,看看她俩有何话说。
      红衣此时仍然恼恨冷如云待她冷酷无情,正欲开口讲出紫璇中毒之事泄恨。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只听“嗒”的一声轻响,一个老乞丐居然横抱着紫璇从后堂飞出,叫道:“紫璇已救!扯呼!”人影一晃,消失在门外。
      突然有此变故,众人都是一愣,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
      叶尘枫万般惊喜,唤道:“师父!”见他已带走紫璇,心中顿安,他见机也快,趁众人愣神之际,一拉冷如云,两人飞身追了出去。
      仇胭脂望向夜色中冷如云远去的身影,问道:“此人是谁?”
      丁原也在一刹那之间想了起来,答道:“原来是童鹤仙,人称‘江南神丐’,整天神出鬼没,是叶尘枫的师父。”
      仇胭脂恍然道:“原来是他?就是在擒拿太师时以死相拼的老叫花子?”当年与丁天霸决战之时仇胭脂尚未出川,但颜丹凤回蜀之后曾详细和她讲过,是以她也早闻童鹤仙大名了。
      “是‘江湖百晓生’?”颜丹凤也想到两年前自己参与丁天霸之乱,童鹤仙多次出面阻挠丁天霸的计划,数日前她去拦截楚云茗三人,也是童鹤仙出手相助。便也对仇胭脂道:“难怪能探入密室救人,我们还全不知。这老头子有点本事!师姐,紫璇被他救走了,他们很快就会知道我们对她做的事。我看我们得赶紧撤……”
      仇胭脂当然明白她所说之意,但想到冷如云定会知晓自己对紫璇所作一切,会是如何怒不可遏,对自己仇恨万分,心中怅然,自己一时妒令智昏,当真是恨错难返,不禁轻声一叹。

      从仇胭脂和颜丹凤等人分别支开冷如云和叶尘枫,到丁原捉紫璇回“杏花酒坊”,再到紫璇被灌药后被童鹤仙救出,回到“二十四桥客栈”,已度过了漫漫寒夜,正是晨鸡嘶鸣时分了。
      叶尘枫将紫璇轻轻放于床上,见尚在昏睡中的她柔发散乱,脸色煞白,嘴唇也微白,心中甚是担忧。“不知道仇胭脂对师妹做了什么……”
      冷如云更是心细,在此时熹微的晨光中,发现紫璇苍白的面颊上隐隐显现出微红的五指手印,又留有斑斑泪痕,心中已猜到了几分,万般怜惜地凝视着她,随即咬牙道:“不管仇胭脂对她做了什么,我一定替她讨回公道!”
      童鹤仙上前替她把脉,半晌,才不无担忧地道:“脉象看似平和,没有大碍。不过‘唐门三姝’素来手段狠辣,还是得等她醒过来才能确定。”
      叶尘枫想到方才的惊险,仍然心有余悸,抱拳道:“师父,多谢您出手相救,否则我们和仇胭脂难免一战,可是……”
      童鹤仙一伸手阻住了他,道:“我们师徒之间,就不必言谢了。这几日我一直在寻你们,今晚经过扬州城郊,发现你们在和仇胭脂周旋,便悄悄潜进密室救出紫璇。”
      他游历江湖数十年,经验极为丰富,眼光也犀利独到,要发现密室暗门也并不难。只可惜他晚到了半个时辰,没能阻止她被强行灌药。而“唐门”之毒果然名不虚传,紫璇明明身中三毒,在昏迷中居然脉象未显,童鹤仙又不似白长春一般精通医理,是以仅凭把脉也没有诊出。
      冷如云向童鹤仙见礼致谢之后,一直守在紫璇床前,关注着她的面色。

      童鹤仙和叶尘枫也在桌前坐下,叙起近日发生之事。叶尘枫说起“华山”掌门已来讨要“来凤琴”,冷如云也已将“琅環洞天”的秘密尽数告知。
      童鹤仙叹道:“对于紫璇来说,这真是无妄之灾。而雨烟,更是为了这个秘密,险些丢了性命。”
      说罢也讲述了雨烟从悬崖坠落,为楚云茗救起,但已是失明和双腿折断。叶尘枫自是大惊失色。而冷如云听他说起楚云茗身边有一名年轻女子,相貌酷似紫璇,不禁心中一动。欲回头询问此女姓名,又强自忍住。
      “那位姑娘医术颇佳,可惜只能保住雨烟性命。若是长春老弟或是……”说到这,看到叶尘枫脸色陡然一黯。童鹤仙只得轻叹一声,改口道,“寒露也钻研她爹的《长春医典》有些时日了,说不定还能治好雨烟。
      叶尘枫接口道:“师父,不如我们写信给寒露……”
      “云茗自会去信,就不用我们操心了。”童鹤仙长叹一声。“现在,上官贤侄还不知道雨烟的情况,还误以为雨烟已死。待紫璇醒后若是无事,我就得去通知他,让他早日和雨烟团聚。”
      “的确理应如此……”突然,叶尘枫又感“膻中穴”内一股真气陡地涌出,完全无法控制,脸色一变,一手抓住身旁的圆桌。
      见他忽地一脸痛苦,额间隐隐透出黑气,童鹤仙心道:不好!一把抓住他手要替他把脉。
      冷如云见状,便知他再次真气失控,连忙两步上前,一手按住他背心“灵台穴”,一手按其胸口“灵墟穴”,输入内力,引导他体内乱窜的真气缓缓归于丹田。前夜叶尘枫回客栈时已简单向他言明了自己的症状,他此时方能助他疏导真气。
      “冷贤侄,多谢你相助。”童鹤仙见他功力如此深厚,不禁心生赞叹。随即又责怪叶尘枫道:“尘枫,现在已到十月,你应该回‘炆萱山寒冰洞’了,否则你的真气会越来越不受控制,会走火入魔啊!”
      叶尘枫脸色渐渐好转,叹道:“近日事多,委实忘了。现在师妹还没有醒,我也不能就此离开。”
      童鹤仙沉吟一阵,道:“等紫璇醒来,不如你们一起回‘炆萱山’去。现在江湖上腥风血雨,紫璇又已是众矢之的,实在太危险。至于那张‘来凤琴’,待云深派人送来之后,不如交给冷贤侄去换解药。”
      冷如云一听很快就要和紫璇分离,心中一痛,已感受到别离之苦。但心中也明白这似乎已是目前最好的办法,只得道:“童前辈,师祖的秘籍,断不能落入‘唐门’手中!”
      “放心。‘来凤琴’里只是半张地图,另半张的‘烟雨图’,还在上官贤侄手里。他们没那么容易得手。”童鹤仙微微一笑。“我之后也去和上官贤侄会合,相信凭我们之力,也能对付‘唐门’。再说了,唯有让天下皆知‘来凤琴’已不在紫璇手中,她才算真正远离漩涡,才能安全。”
      他话已至此,冷如云也无法辩驳,转头望向沉睡的紫璇。心中纵有万分不舍,也只能化为一声长叹。
      第十三回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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