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秀女二出,必为争峰 ...
-
(二)
次日,吕布居然就和义父一同下朝回到府上。而我一大早就被嬷嬷们拉起来,换上一套绣满蔷薇的浅紫衫子,头顶还插着朵刚掐下来的蔷薇,打扮得稳稳当当。不久我便听见义父回府的声音,还有大摆宴席的通报声,果然一切都开始了。我打扮停当,心中做好预算,便沉静的坐在侧室中,听着前堂说说笑笑好不热闹。定了定神。
酒过三旬,管家就来请我了。我按捺下些不安,缓缓前行。在丫鬟拨开帘子的前一刹那,只听见里面一阵爽朗的笑声,深呼一口气,便在丫鬟故意弄得噼里啪啦响的帘子声中,踏进了大堂。
“大人,小姐来了。”我听着管家的通报,算准了方位,莲步轻移,走到义父跟前垂首:“父亲大人,女儿前来问安,不知家中有客,请父亲怪罪。”我微微笑着,轻轻垂下眼睑,温柔的说道。眼前的欢笑声停了。我立刻感受到两注目光灼热的射向我。我又微微抬头。向上看去。
一束目光,来自义父,我从他殷殷的眼中,只读出了:“务必事成。”四个大字,计划的一切希望,就原始与这次与吕布的“偶遇”,义父那貌似安详的又带有深意的笑,让我明白,这次出场已经达到了效果,我越发镇定。装做缓缓的不安的瞟向另一个沉默的角落,另一束灼热的眼光的来源,我见到了一个男人,他身着戎装,面容刚毅,宝剑在侧,双眼的梢有倨傲,在见到我的双目时又转换为惊喜,身材健壮而高大,威猛而挺拔。即使十年未出门,我亦肯定,眼前这个男人,的确如传言中一样英俊,原来他就叫吕布。
即使在他用炽热的眼光环绕着我时,我的确心跳不已,但心中却难免有些失望。义父还是太小看我了。这个男人绝不会是我倾心的对象,我一眼已经看出,他的身上散发的是戾气,却不是英气,那双眼睛虽然明亮,却不宽广。想归想,虽然如此,我却不能忘记任务,于是用少女独特而仰慕的眼光注视着他,
此刻,他也只能呆呆的握着酒杯,痴痴的望向这里,我“扑哧”一笑,他才回过神来,纳纳的对义父说:“这便是众人揣测的司徒家闭月小姐。”闭月小姐?我听着这奇怪的名字,不禁一楞。只见义父抚摩几下胡须,满脸得意到:“正是小女。”然后他脸一沉:“禅儿,真是无礼,还不快快拜过吕布大人。”我收到暗示,马上装做羞愧的福了福身,未料这吕布竟兀的放下酒杯冲上来一把扶住我的手:“使不得使不得!小姐万万请起!”我看着他急红了的英俊的脸庞,低着头,从侧面一个角度,看到了他背后,笑意深深的王允。不禁为他叹息。
第二日一早,我又起了个大早,这次被换上一身大红色丝织衫子,头上插着多米白色的牡丹。然后大厅又传来和昨天一模一样,义父下朝的声音,以及大呼备宴的传报,不久管家就请了我出来。不过今日老远就传来笑声,轰轰在耳,仿佛要把屋顶的震下来,我站在侧门边,听着里面一些粗俗不堪独属武夫的话,听着义父的赔笑与奉承,趁着大堂里二人饮酒的安静时刻,我“叮”的一声,让一把琴掉在地上。
“谁?!”我听到一声吼叫。仿如山林里的老虎蹦出来那么震耳。虽然有心理准备,我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蝉。我沉下心,迅速扶起帘子,目不斜视笑意盈盈的奔向王允,拉住他的手撒娇:“父亲大人,女儿刚与丫鬟从花园出来,您看头上这牡丹好不好看。”然后“咯咯”的笑着。王允一脸慈爱,对着对座的人说:“大人请勿见怪,小女从小就被纵容,不懂礼法,董大人海涵”。我抬起头,忍不住颤抖,因为看见了另一个男人。
我忽然有些难以呼吸,毕竟无法想象,我将马上属于这个身体是我两倍粗,手臂是我的两倍大的老男人,他满脸落腮胡子,满目狰狞而残忍,原本如鼠的双目,此刻绽放着满是欲望的精光,嘴中嘿嘿的笑着,露出黑黄的牙齿,喷出一股让人作恶的酒臭,而脸上由于过多的脂肪,由于他此刻作态“温柔”的笑,已经到达了比哭还难看的地步,当我将眼神转到那双摩挲着在腿上,开始极不安分,按捺不住兴奋的手时,我的手都忍不住开始一抖。旁边的王允还是宠溺的握着我的手,只是忽然加重的分量,让我一下子惊醒,我低着头掩饰自己的慌张,慌忙叫到:“请董大人见谅。”义父又温柔的抚摩着我的手,一遍又一遍,想着这座府邸将来的安危,我沉下去的心又只能扶起来。只听见义父在耳边说说:“禅儿,快去给董大人敬酒。”
我便逼迫着自己镇定,走向前,为董卓斟满酒杯,咬着唇,吐了口气,款款笑着,说:“董大人请。”然后脚一滑,“哎呦”一下滑倒了。忽然一双肥手搂住了我的腰身,我在其怀中,单闻着那股汗臭,我不用看也知道是谁,这原本就是意料中事。且不管其他,眼前我现在要做的,就是满脸羞红的不敢抬头。旁座的王允笑得更大声了,道:“禅儿,前日不是说你正在和老师学习新舞么?”我已渐入从容,坦然回答到:“是的父亲。”王允爽朗的笑道:“今日刚好董大人在此,董大人可是赏舞的行家,禅儿跳一曲,让董大人指点指点。”董卓粗人,哪能知道什么歌舞。不过我还是轻轻甩了甩袖子,灿燃一笑,满眼深意的看着董卓,一转身轻盈走向众姬妾摆好的舞阵。
舞中,不知他们二人谈着什么,只见董卓不断大笑,王允一脸谦卑。一场舞的时候,原来我就已经被易主了。看着义父仍是一脸慈祥的笑,我忽然有一种莫名的厌恶感。觉得我一直仰慕,看来严肃的他,很遥远很遥远,他平日里就只这样对着夫人笑,可是与今日这个这么大的阴谋一样,那笑都那么自然,那么谦和,这是第一次,让我有了一种更为战栗的感触。我摇了摇头,逼迫甩掉这个想法,义父抚养之情,恩重如山。我怎能这么想。
一曲舞闭,义父便叫我进去与‘母亲’告别,然后派人董卓回府,交代晚上送过去。送走董卓后,我进入房间,愕然的看着早就被人收拾好的东西。接着王允进来,细细的交代前因后果。原来前日傍晚,王允就谴人用司徒家祖传的珍珠,镶嵌珠玉,做了顶黄金头冠,送给吕布,因为抓转了吕布一介武夫,贪财重利,很容易地就上钩的弱点。他料准吕布为答谢,早朝后必定上王府感激,王允因算准了一切,因此早朝前就让我打点妥当,只等吕布到场。
而今日是早朝后,王允名为请董卓来府上赏“宝贝”而盛邀,董卓原本就怀疑王允,不肯成行,为了打消董卓疑心,王允不忘给董卓冠上许多英明的大帽子,让董卓还没来喝酒人就得意然。而我居然就是那“宝贝”,被送给“董卓”。可昨日,的确已将我许配给了吕布,只是说:“留布在府,恐董公生疑,三日后再来迎娶。”所以今日若我一走,那么好戏就将开始了。至于“闭月小姐”,原来三月前,在我被认为王允义女的第二天,整个长安就开始传,司徒家藏着一个从未出阁的千金小姐,只因王允为宣扬他的女儿长得如何漂亮,逢人就说,我的女儿和月亮比美,月亮比不过,赶紧躲在云彩后面。应而人称“闭月”。
我此刻才了解,吕布那句莽撞的:“这便是众人揣测的司徒家闭月小姐?”的含义。我看着眼前得意洋洋一面的另一个王允,听着他完全部署的这一切,我忽然有一种凄凉之感,虽明知自己只是其中的一盘棋子,却仍难免毛骨悚然。看着眼前慈祥的义父,那个叫我保重的他又消失了,想起他在董卓与吕布面前同样友善的笑脸,想起夫人对他的淡言淡语,忽然有些想通了。
但不管如何,这终究是我的命运,报恩二字,毋庸质疑的印在我的脑海,给了我无尽的勇气,王允的收留,夫人的照顾,这一切都是我应当回报的,想到这里,我重拾激情,拜别了夫人,一昂首,热情的走出府邸,在董卓亲自搀扶着,在这样一个月光华冷的夜里,离开了这个我生活了十年,昨天我或许都觉得熟悉,今日觉得陌生异常的司徒大宅。
于是我的新的生活,从十七岁那年踏出这里,漂亮的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