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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回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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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三人起身,准备最后登顶。
陈允很激动,坂田绘也有些兴奋,陆遥倒是没什么感觉。她一心就想找到那个树。
手机还是没有信号,她昨天跟顾亭说的几句话没有发出去。
顾亭这段时间一直在学院里处理事务,他知道山上信号肯定不好,所以即便没有收到陆遥的消息,也没有太担心,没有尝试再打电话。只是让学院舆情监测部看着点六个人的定位,现在有三个人已经回到学院了。
今天早上他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悸,想闭目冥想,却怎么也进入不了状态。
他不太清楚为什么,只能把这些感受归结为好几天没见小姑娘,有些想她,心里焦躁。
陆遥这边,三人花了半个上午就登顶了。
山顶上有块巨石,他们和巨石合了一张影,陈允激动得有些哽咽:他又登上了一座山。虽然中间过程有一部分是被拽上来的。
天有些阴,风比之前刮得更猛了些。
三个人在山顶走了一圈,坂田绘指着一边叫道:“你们看,那有泉水!”
泉眼处,清水汩汩流淌。那大概就是白涧的源头。
陆遥抬头往上看,在山顶边缘处,长着一棵枝干弯曲、根系发达的树。
陆遥眼睛一亮,准备走过去看看。
坂田绘拽住她:“遥遥,那边太危险了吧,现在风这么大,我们又不知道泉水另一侧是不是悬崖……”
陆遥道:“没事,我心里有数。好不容易找到了,不去掰一枝也说不过去。”
坂田绘松开手,继续说道:“那你小心,千万要小心。”
风更大了,风向很乱,刮得人有点睁不开眼。
陆遥顶着风走过去,踩在泉边的石头上,手往前伸。
太远了,够不到。
她身子向前倾,一只脚踩到水里,勉勉强强往前迈了一步。
还差一点点,她就能够到最前面的枝条了。
她左脚从溪水里蹚了过去,往前正好抓住前面的树枝。
这时天忽然更暗了,鸡蛋大的冰雹忽然从天空中噼里啪啦砸下来。
陆遥没有防备,一手紧握住枝条,右脚想往泉水对面的石头上踩。
谁承想,柣木纤维确实坚韧,但枝条连接处却很脆弱,陆遥这么一拽,直接把那根枝条薅了下来。
一瞬间没有了着力点,再加上她脚下踩的石头一打滑,陆遥整个人失去了重心,从山顶栽了下去。
那一瞬间,失重的恐惧紧紧裹住了她,像一个不透气的蚕蛹,把她拽入到刻在记忆深处的心慌之中。
为什么,这好像不是她第一次下坠了。
幼年的记忆,往往会随着孩子长大,慢慢隐藏起来,但也并不是完全遗忘了。那些印象极为深刻的感受,尤其是“恐惧”,将会伴随人的一生。平时也许并不会表现得明显,但当遇到与童年相似的场景时,那些感受会被不由自主地勾出,将人淹没。
陆遥听到模糊的声音……是有人在喊她的名字,是谁啊……
她努力想转动已经凝固的思维,却不受控制地陷入一场梦境之中……
……
……
“……十年一梦凄凉,似西湖燕去,吴馆巢荒。”一个温柔又冷清的声音响起。
“哥哥,‘凄凉’是什么意思?”这话是谁问的,是她吗?
仿佛在斟酌简单易懂的用词,停顿了片刻,那个温柔的声音又响起:“孤单又难过。”
“一场梦做了十年,确实很难过。”
……
……
一首有些熟悉的乐曲隐隐约约飘在梦里,又飘远,消失……
……
……
“少年将军的愿望是什么?”
“他的愿望大概是保家卫国。”
“那哥哥呢?”
“哥哥希望遥遥平安长大。”
……
……
这场梦反反复复,拖拖踏踏,没有缘由,好像只是一些零散的记忆碎片,东拼西凑。
她看不清梦中人的脸,脑海里一片浑浊。
她自己好像在梦中,又好像是第三人。
乐曲声交叉着穿过脑海,重重叠叠,一片迷雾。
她努力分辨着,却徒劳无功。
……
……
她抬起手想去碰碰面前的人,却听到他这样说道——
“遥遥,哥哥很累了。”
她努力开口,声音沙哑:“哥哥休息。”
他自嘲似的轻笑一声:“怎么能休息呢。”
……
……
“哥哥不想待在这了,遥遥跟我走吗?”
“哥哥去哪,遥遥就去哪。”
“好,那一会儿,我们从这里,跳下去。”
……
……
她有些艰涩地理解着这些句子的意思,跳什么?
但是由不得她理解了,她已经习惯性地相信面前的人,顺从地点头了。
于是,她的手被包裹在另一个有些冰冷的掌心。
接着,又一阵失重感传来……
……
……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她睁大眼睛,在一瞬间看清了那人的脸。
……
……
但她好像没死。
是谁救了她?
哥哥呢?
……
……
“我不走,哥哥在这,我哪也不去。”“我不走!”
但是没用,她被带到了陌生的地方。
她的生活中很快充满了别的新鲜事物,新的家,新的邻居,新的学校,新的老师,新的小朋友……
逐渐的,那记忆慢慢尘封落灰,隐没在心底最深处。
……
……
陆遥睁开眼睛,眼前模糊一片,泪水不自主地划过脸颊,喃喃自语道:“我从没怪过你……”
缓了一会儿,她觉得脑海中凝固的思维似乎开始解冻,她艰难地抬手,想去擦一擦眼前的泪水,一只手忽然紧紧地攥住了她的手。
陆遥眨了几下眼睛,一张纸巾递过来,帮她擦干了脸上的泪痕。
陆遥偏头,只见顾亭坐在她床边。
“你醒了。”顾亭轻声道,面上冷冷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我去叫医生。”
陆遥没说话,反握住顾亭的手。
感受到她用力的一瞬间,顾亭再也绷不住。他低下头,大颗大颗的泪滴砸在雪白的床单上。
刚开始还有些隐忍,只是低低啜泣,后来竟也发泄一般,将脸埋在被子里大哭起来。
陆遥没有动,只是静静地仰躺着,握着他的手,又重复了一遍:“我不怪你。”
小时候的其他事,她想听顾亭亲口讲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