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服世界从回合制开始[废土]》千山归一

13、第13章

　　“格瑞塔，又不好好学习了吗？”
　　眼前长着爸爸的脸，用着爸爸声音的怪物冰冷不似活人。

　　大脑里的记忆疯狂输出一幕幕相似的画面，用这些旧时场景安慰着她。

　　没关系的格瑞塔，以前爸爸也都是这样看着你写作业。
　　忘了吗，你最喜欢看爸爸陪你写作业。

　　一幅幅不同的画面，一个个怪异的人头。

　　记忆和感觉的完全分离让格瑞塔恐惧到几乎无法说话。

　　“怎么了？格瑞塔今天看起来很不对劲啊？”
　　怪物似乎发现了她的慌乱不安和隐藏的恐惧，伸着脖子将她环绕了一圈又一圈，“是为什么呢？”

　　“难道格瑞塔这是害怕爸爸吗？”
　　说到这，他冷笑一声，那一圈圈好像蛇身，但表皮更像树皮的脖颈慢慢收紧。

　　“是这样吗，格瑞塔？”
　　怪物后脑勺的头发像是被什么逐渐撑了起来。

　　会死的，会死的。
　　不可以被发现害怕，一定会死的！

　　格瑞塔浑身都在不住颤抖，极端惊恐中她好像听到了一个女人凄厉地嘶嚎和惨叫——“逃！逃！逃啊！格瑞塔逃啊！！！”

　　“不，不，爸爸。”
　　格瑞塔颤抖着哭泣。
　　“对不起爸爸，我想和妈妈抱抱，对不起爸爸，我又忘了你说的妈妈还需要净化，对不起爸爸，我需要忏悔。”

　　“是吗~”

　　怪物语气一下缓和了许多，但他并没有相信，反而又绕了一圈。
　　这次是缠绕上了格瑞塔纤细的脖子，然后才去探头看她的作业本。

　　“格瑞塔确实需要好好忏悔，因为爸爸真的没办法，妈妈被污染得太严重，需要更多更久地净化。”
　　怪物再次转了回来，此时一圈圈收紧的力度才彻底松下来。

　　他半眯着眼睛笑了笑。
　　“如果格瑞塔接下来一星期都很听话，每天都虔诚地学习圣典，不会再有忏悔出现，爸爸就能让格瑞塔见见妈妈喔。”

　　“格瑞塔一定会努力的！”
　　她强忍着恐惧，眼泪汪汪地大声回道。

　　怪物非常满意，消失在小窗户里。

　　格瑞塔擦擦眼泪，坐回去开始写忏悔，她下笔很快，看上去并没有被身体持续的颤抖影响。

　　片刻，身后惊惧的气息才彻底消失。

　　她轻呼一口气，现在终于有了结论。

　　记忆是真的，她是假的。
　　或许她入了格瑞塔的梦境，也或许她暂时成为了格瑞塔。

　　真正的格瑞塔在哪，真实的她是谁，都还在迷雾中，需要破局。

　　翻阅格瑞塔的回忆，拥有记忆起便没有离开过庄园。
　　四岁前几乎每一天都被带到花园里大榕树下，四岁后，爸爸说妈妈需要净化，也将她关在了大屋。

　　四岁半有维修队在花园开工快两个月，完工后，那些工人像蒸发一样消失在庄园。

　　可怜的格瑞塔，从四岁起，就活在怪谈中。

　　爸爸变成了怪物，每天逼她吃腥味浓重，好像活物的粉色肉块。

　　妈妈变成了爸爸身后的影子，永远穿着黑色长袍，从头遮盖到脚，脸上带着黑色的面罩，不需要吃饭，也不会说话。

　　年幼的女儿活在虚像构建的虚假中，什么也不知道。

　　她看看格瑞塔这具胖乎乎的五短身体，最终决定先去那座隐藏着秘密的花园看看，自始至终存在的大榕树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做好计划，她开始专心扮演这个角色。

　　机会来得不慢，五天后格瑞塔的父亲要参加很重要的聚会，最少也要半天时间不在庄园。

　　第六天，探险终于开始了。

　　为防意外，怪物男人离开庄园两小时，她才开始动手。
　　从梦中突然解锁的背包中找到药剂，再带着昏迷的乌鸦使者第一次离开大屋。

　　“哎呀~不听话的小宝贝终于要开始探索这个家了吗？”
　　一个非常浮夸的男人调笑声在她的双脚完全踩在门外后突然响起。

　　这具身体猛然一颤，不受控制地开始四处探看。

　　惊恐，不安突然涌上心头，随后便是极致后悔，痛不欲生。
　　整个过程不过几秒。

　　这是真正的格瑞塔的本能反应。

　　她这个外来的寄居者已无法控制这具身体。

　　一张张旧日倒影在脑海中不断闪现。

　　阳光热情的大男孩，总是牛仔打扮，身材高大结实，棕褐色卷发。
　　他是小花园工作的那支工程队的副队长。
　　很擅长哄格瑞塔开心。
　　他总说，格瑞塔像他曾经的妹妹。

　　他叫——

　　【麦尔肯。他已经死了，对吗？】
　　她在心中问道。

　　“不！麦尔肯，麦尔肯哥哥！”
　　小女孩幼小的身体迸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她无力跪倒在地，哭泣着看向大屋门口花坛里的稻草人。

　　言昭也将视线移了过去。
　　梦境主人逐渐苏醒，她们终于完全分开，她也想起了自己因何至此。

　　这是一个身材很是高大结实的稻草人。
　　它穿着一身牛仔服，带着牛仔帽，帽子下面的头发恰好也是棕褐色卷发。
　　脸上有一个用油彩刻意描绘出的大大笑容。

　　“麦尔肯哥哥。”
　　年幼的格瑞塔颤抖着，浑身抖动好像一片在狂风中无处可依的树叶。

　　“格瑞塔小宝贝~好久就不见！”
　　“你要出去探险吗？麦尔肯哥哥能加入你的探险吗？”
　　稻草人扭了扭身子，直接从泥土里跳出来。

　　言昭明显看到稻草人最下面不是平常的支架，而是一对绑在支架上的白骨，人类足部白骨。

　　“好，好啊。”
　　格瑞塔擦擦眼泪，扶着稻草人站起来。

　　“那我们可要快一点，因为这个家的秘密有很多，等屠夫回来就不能探索啦。”
　　一阵风吹过，稻草人下垂的牛仔服袖口恰好拂过格瑞塔的头发，就像记忆中麦尔肯经常拍拍她的小脑袋一样。

　　脱离了格瑞塔的限制，再打量这个庄园，就像表里世界突然切换。

　　一条条粗壮树根穿梭支撑着这栋破败腐朽的古老建筑，屋内生着肉色手脚的器物在雾气中窥伺，屋外看不见的视线在森密草木内游移。

　　顺着树根主体的方向，草木从只没及脚踝的高度，逐渐异变到数人高，最终和远处从雾气中的蔓延而来的气生根扭曲交缠在一起，遮天蔽日。

　　荒诞怪异的植物世界。

　　稻草人麦尔肯像是很熟悉这个已经完全异变的庄园，一跳一跳在前方带着路，还能介绍庄园里的建筑分布和建造时间。

　　三人走走停停，好一会才走到终点——繁茂植物中一个由无数气生根纠缠而成的洞口。

　　稻草人麦尔肯停在此处一动不动，就像一个真正的稻草人。
　　幼小的格瑞塔也只是低头啜泣，不再移动。
　　作为不能自由活动的背后灵，言昭等待片刻，忍不住触碰提醒格瑞塔，不想视线转换，她又变成了格瑞塔。

　　……
　　属实没想到。
　　原来我只是个负责打怪不走剧情的工具人。

　　这是一道分界线。
　　门之外，植物还是植物，门之内，它们或许是动物。

　　生着人脸印记叶片的藤蔓们在林间来回爬行。
　　汤盆大小的花朵，花瓣肥厚，色泽质地更像裸露的肌肉组织。

　　它们以各种频率和角度摇摆，好像人类在交谈。

　　在这种环境中，似乎突然出现的闯入者才是个异类。

　　一双双看不见的眼睛紧紧跟随言昭。
　　它们尾随着她，观察着她，讨论着她。

　　走了一段距离，迷雾渐起，植物们逐渐静息无声，前方朦胧显出榕树身影。

　　拨开最后一丛灌木，言昭愣住了。

　　她看到一片菜地。

　　不。
　　更直白说，应该是小型“向日葵”地。

　　枝干如青竹般光洁，叶子青碧翠浓，花冠则是，一个又一个浅绿的人头。
　　发，眉，目，耳，鼻，唇，一应俱全。
　　每个人头相貌表情各不相同，嬉笑怒嗔，俨然众生相。

　　而在看到他们的那一刻，言昭也被这些人头植物看到了。

　　它们一个个用尽全力朝着她的方向摇晃靠近，就像是畜牧场中的动物看到了饲养员到来一般欣喜。

　　要投喂？
　　要收割？
　　也可能是要摸摸？

　　很奇异，格瑞塔的身体只需一眼就能分辨出每株植物现在的需求是什么。

　　它们是如此的温驯，如此的乖巧，如此的欣喜。

　　忍耐着严重不适，言昭摸向身边垂下“花冠”的植物。
　　手下的质感并非动物肌肤的温润有力，而是草木的粗糙，生着脉络，边缘区域也有锯齿。

　　穿过热情的“向日葵”们，另一头是一个简易处理台，堆叠着还未曾清理的“向日葵”残骸。
　　原来这就是圣餐。

　　处理台不远处是几个小型容器，散发着强烈甜腥。
　　靠近此处的“向日葵”们纷纷竭尽全力伸着头颅，面上皆是渴望至极的神色。

　　走近打开一看，猩红色粘稠液体，似乎是血。

　　再往前走。

　　白骨累累，脚下的土地都已被血液完全污染。

　　无法统计具体次数的邪典祭祀。

　　而终于显露全貌的大榕树果然也被完全污染了。

　　本应安静下垂的气生根在空中来回扭动，好似一条条恶蟒蓄势待发，随时攻击。
　　青翠的叶片半是染着不洁的赤色。
　　主干上的树皮不断隆起又陷下，好像有什么在内部爬行。

　　最下方的树干中包裹着半个憔悴的长发女人。
　　她双眼紧闭，气息独特，腰部以下全部被榕树吞噬。
　　领口露出的肌肤和手臂上全是新旧交叠的伤口。

　　原来如此。
　　欲壑难填的人类。

　　言昭抓出了还在昏迷的乌鸦。

　　如何取得“迷雾”权柄，她或许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