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怪兽》秦三见

118、余柏言视角番外 34

　　番外34

　　因为人生从来没有剧本，所以，我们永远无法把每一个场面演习得游刃有余。
　　即便我在过去的那几年里，无数次想象我跟卓凡重逢时的场面，无数次写下见面时想要说的话，可到了最后，我们真正见面的那一天，我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
　　我甚至在和他遥遥相望的那一刻，自惭形秽到不确定自己是否应该走向他。
　　很显然，卓凡已经变得更好，而我成了一只脏兮兮、不起眼的蝼蚁。
　　后来卓凡对我说：“你不知道，十五岁那年你跟着我哥进来，我蹲在地上，就觉得好像这辈子注定要仰望着你似的。”
　　可他不知道的是，在我们重逢那一刻，我们的角色俨然对调了。
　　我无法想象如果那天卓凡没有先一步走向我，我究竟有没有勇气把握住那一次的重逢。
　　但当他朝着我走过来，我的身体根本不受自己的控制，明知自己有多糟糕，却还是想要拥抱他。
　　我感恩的是，即便已经这样，卓凡也没有推开我。
　　我们一起回到了我的那个小公寓，他似乎很轻易的就接受了我的一切。
　　对我背叛一般的消失，他并不做过多的质问。
　　他只是被我拥抱，然后又拥抱了我。
　　那天晚上，卓凡睡着以后，我躲到洗手间大哭了一场。
　　在他面前再怎么假装情绪稳定，躲起来的时候也还是会崩溃。
　　但大哭过后，有一种拨云见日的感觉，好像熬了这么多年，生命终于重新发芽了。
　　那一整晚，我毫无睡意。
　　躺在熟睡的卓凡身边时，我仿佛能看到自己的生活在这一夜之间被重建了。
　　睁眼到天亮，卓凡也很早就醒了。
　　我以为他会先和我叙旧，或者骂我几句什么，然而，他醒过来的第一句话说的是：“余柏言，我饿了，你去给我买包子。”
　　我愣了一下，然后抱着他笑了起来。
　　我以前一直觉得卓凡好像有一种魔力，他似乎可以无视生活中一切非同寻常的伤害和阻碍。
　　后来我渐渐明白，我之所以这么觉得，根本就是因为我不够关心他。
　　哪有什么魔力，他也并非真的迟钝，他只是独自消化掉了那些痛苦。
　　他表现得越是云淡风轻，内心就越是翻腾。
　　在我终于看清了他这一点之后，才是真正学会爱他了。
　　时隔多年，我们终于再一次坐在一起吃早餐。
　　楼下早餐店的包子，皮薄馅大，卓凡说：“想回北京了。”
　　他看看我，补充了一句：“就为了这口包子。”
　　我笑，什么都不说，只是看着他笑。
　　那个温情的清晨，是我这几年来，在梦里都不敢奢望的。
　　我们一起度过了元旦那一天。
　　白天窝在家里，傍晚时分出了门，理由是，元旦得吃饺子，而我家里一点面粉都没有。
　　其实就算有，我们俩也都不会包。
　　我跟卓凡肩膀贴着肩膀地走在北京傍晚的街头，我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他对我说：“明明也没走多久，但总觉得上次在北京这么闲溜达，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我也一样。
　　总觉得此刻无比不真实。
　　元旦，吃饺子的人多。
　　我们俩最后只能打包了两份，带走吃。
　　一份是素三鲜，一份是虾仁。
　　我们带着这两份饺子，去了地坛公园，坐在那面古墙对面的长椅上，吹着冷风，吃凉了的饺子。
　　卓凡说：“我觉得咱俩像是神经病。”
　　我笑。
　　还没等我说什么，他又紧接着说：“但偶尔当一下神经病，也挺好。”
　　他大口吃着饺子，问我：“余柏言，你什么时候亲手给我包个饺子吃？”
　　我知道，我又有点矫情了。
　　可是，这句话突然戳中了我最柔软的地方，他似乎默认了，我们不会再分开。
　　原来这么多年，最勇敢的还是卓凡。
　　我问他：“不恨我吗？不怨我吗？”
　　“目前是有点，不过你要是可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不是不能考虑原谅你。”
　　可我知道，就算我什么都不说，他也已经原谅了我。
　　我欠他的，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