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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人身狐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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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人身狐魂
元旦,班级组织联欢,一帮同学坐在ktv里吃零食,喝饮料,大声谈笑。殷因死缠在缓缓身边,一脸讨好地笑。周毓正要展开追求大计,恨不得灭了这个电灯泡。路途身为主持人不好离开,眼光不时偷瞄过去,见情形若此,心中阵阵窃喜,对殷因的印象大为改观。
今日有缓缓的节目,她穿了一身玫瑰灰的旗袍,胸前别了一只复古的胸针,发鬓插了朵暗红的玫瑰花,益发衬得肌肤如雪,眉目似画。自路途手上取过话筒,微抬起眼,似有无限情意,路途看得愣了一愣,若饮醇酒,熏然欲醉。缓缓调整好话筒高度,静静坐在古筝前,比之平日的活泼灵动,别有一番销魂滋味。路途坐到暗处只顾盯住她看个不休,听不见筝音人声,到她站了起来,如梦方醒,帮她将古筝抬到一边,头低下正嗅到她发间的馨香,不禁有些恍惚,差点失手摔坏那古筝。
接下来是周毓的节目,他抱着吉他,看住缓缓深情地唱。众人静了下来,路途却有不祥预感。
Ocean apart, day after day
……
What ever you do , where ever you go,
I will be right here waiting for you.
周毓身材高挺面孔清秀俊朗,平日嬉笑打闹玩作一堆并不觉什么,此刻被他专注地看着,觉得那歌仿佛是唱给自己听的,徐缓缓觉出几分窘意,退到角落里,躲开他的眼神。
似乎撞到什么人,缓缓一回头,见路途眼神忧郁,压抑着什么似的,他张了张口像要说什么,又闭口不言,扶着她坐下。
周毓唱完了歌,余音仿佛还在回荡,他忽然扶住话筒站了起来,“缓缓,我喜欢你。请你,请你作我的女朋友好吗?”他向她微笑,有几分羞涩,带着磁性的嗓音却那么坚定。
黑暗中,路途脸色惨白,手不住颤抖,“不要”两个字几乎冲口而出,最终什么也没说,推了推眼镜坐下。缓缓回头看路途,他神色已恢复平静,缓缓觉得心仿佛破了条口子,撕裂般的痛,再看周毓,他背着吉他走到缓缓面前,伸出手来。男生们吹起口哨,女生们个个脸上露出梦幻表情。
“我,我不知道。”徐缓缓漆黑的眼中满是迷茫。
殷因走到角落里,站在路途身边,拍拍他的肩,满脸了解的神色。缓缓见了,转头跑了出去,鬓边的玫瑰花落在地上。路途悄悄捡起花,藏进胸前的口袋。周毓追出几步,又停下,沮丧地低着头,神色间添上忧郁,女生们围上前去安慰,他绷着脸,头也不回地往外走,殷因看了心中不忍,也走出去,远远跟着。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像以前一样,三个人毫无顾忌在一起,不想改变啊。徐缓缓的脸上落下泪来。从前那些对她说喜欢的男生,可以毫不考虑的拒绝,可是,周毓,那是她不愿失去的好朋友,而不知不觉间她对路途的感觉也有了改变。
不分方向地奔跑,清醒过来时,已进入一条暗巷,狭长幽深的巷子,黯淡闪烁的路灯,隐隐藏着危险的讯息。徐缓缓忽然听到粗重贪婪的喘息声,依稀记得看过掠食者栏目中,那些猛兽双爪按住猎物时,喉咙里会传出类似的喘息。她转身往会跑,可是那条巷子长得永到不了尽头,忽觉肩上一重,整个人仿佛陷入梦魇,动弹不得。扭曲变形的空间,仿佛要将她的身体撕碎,腥臭的气息,冲塞感官。
“救命——”她高喊,蜷起身子,缩作一团,难道就要这么死了?路途,路途,爸爸,妈妈,她在心里喊。后脑上传来剧烈的疼痛,然后是手臂,后背,腰间,双腿。她感到绝望、不甘,“啊——”嗓音尖利不似人声,玄色的光芒自她体内迸发,缓缓完全失去了意识。
路途突然觉得不安,闯出门去,凭着灵觉追踪缓缓的气息,追至一面斑驳的砖墙前,气息断绝,仔细一看,分明是一处妖类的结界。
“破——”路途大喝一声,结界颤动一番,叫他强闯了进去,暗巷中诡异的黑雾四处弥漫,血腥的气味充斥鼻腔。
路途开始惶急,“缓缓,缓缓,……”他焦灼地呼唤,踢到一个软绵绵的躯体,蹲下身来一看,缓缓满身是血,昏迷不醒,愤怒直冲脑际。
“何方妖孽如此放肆?”路途运起灵能,眼中金光大盛,仿若艳阳驱散了黑雾,眼前的情形让他一呆,一只狼妖尸身支离四散,腥臭的气味自狼妖身上散发出来。渐渐听到人声,知道狼妖布下的结界再撑不了多久,路途结起手印,三昧真火滋的一声凭空冒出,烧尽一切不属人间的痕迹。
抱起徐缓缓,路途的灵能飞速流转,生怕保不住她的性命,一闪身消失在原地,他们出现在二哥路遥所开的小诊所中。
一个美丽似精灵的小女孩坐在路遥的饭桌前,乌溜溜的眼珠子定在他们身上。
“千冷,青椒要吃完哦!”路遥的声音传了出来。
小女孩苦着脸往嘴里塞了一根青椒丝。
“大哥,是我,你快来救人。”路途的声音在颤抖。
路遥惊异地转出厨房,看见弟弟手上抱着个浑身是血的女子,忧心如焚的模样,象是就要失却至宝般。
路遥没多问什么,示意路途将人放到病床上,稍作检查,“她需要输血,你去弄点AB型血的血浆来。”
路途一隐身便不见了,一分钟不到,又再出现十几袋血浆已放到路遥手上。
路遥挂起血带给缓缓输血,“她没事了。”
“太好了。”路途舒出口气,软软倒在地上。
路遥紧盯着路途的眼,“你用了溯流对吗?这是跨越时间的禁术,会使你至少折寿10年。她的情况并未危及到如此地步。你,爱上她了?”
路途侧过头,抿着嘴,不想回答。
千冷抱着洋娃娃走进房来,“遥哥哥,给我讲故事吧。”
路遥宠溺地笑,抱起千冷去了隔壁房间。
路途盯着一滴一滴输入缓缓血管的鲜血,慢慢平静下来。用了溯流,他并不后悔,只要她少受哪怕一分钟的苦,折寿算什么呢?妖类的寿命千年万年那样漫长,只恨到得太晚,使她多受了折磨。
路途抚着她的发,再次耗费灵能,为她治伤。路遥进来时,缓缓的伤势基本痊愈,路途则筋疲力尽地倒在传边补眠,手依然覆在她额上,身周渐渐浮起微小的金色光点,路遥知道这是灵能消耗太多,正急速补充的迹象。自路途成为守护者后,他就再没见过这样的景况了。路途此人从小惫懒异常,只幸天分极高,尽被他找出简单不费力的法子提升法术灵能,竟也自成一派,他成为守护者后,通常只用臻至化境,又不耗费灵能的禁制环,可是到了此刻,他却毫不在乎耗费灵能或折去寿命,如此挥霍,真不似那个惫懒的小弟。
路途的手机疯了似的响了起来,路遥忙接起来,走出房间,掩上门,“……是莫然啊,没事,没事,你们一个同学摔伤了,……两个人都在我这里,……是啊,是啊,已经休息了,明天会回学校的。再见。”
缓缓的手机亦响,路遥苦笑着接起,“啊,伯母好,我是,我是缓缓同学的二哥,……缓缓受伤了,人在我这里,我?我是医生,开了诊所,所以先过来我这边了,嗯,没事了,……不谢,不谢,应该的。过来看?这个,这么晚了,……那,那好吧,地址是……”
走进房里,把路途搬到一旁的座椅上,给缓缓换了一袋血浆,路途身周的金色光点慢慢黯淡下来。冬日天寒,路遥亦觉困倦,将空调温度升高,又泡了壶咖啡等待缓缓父母的来到。
徐缓缓的母亲顾明媚是s城时装界名人,父亲徐思学是f大纺织系教授,据说两人青梅竹马,四十年来始终如一,属于本城上流社会中难得的一对璧人。路遥听见门口传来车声,忙放下咖啡到门口迎接。
两人急匆匆下车,脚步声听来有些缭乱,进得门来,路遥引他们去看徐缓缓,忽闻得一股异香,眼里异光一闪,看破两人姣好皮相,他们,分明是一双狐妖,疑惑地看看徐缓缓,她的确是普通人类,父母怎会是狐妖?
顾明媚握着女儿的手,垂下泪来,徐思学扶着妻子的肩,姿态优雅,只是前倾的身体,透露出焦急的讯息。稍稍坐了一会,顾明媚神色轻松下来,捏着丈夫衣角,示意他往旁边的沙发坐下。
路途醒了过来,坐到二哥身边,四人真实身份彼此心知肚明。
“你们,是她父母?”
顾明媚、徐思学互望一眼,“这,从何说起呢?”徐思学蹙着眉,儒雅气质令人折服。
“让我来说吧。”顾明媚握握丈夫的手。“二位想必记得引发六十年前惨祸的传闻,说是九尾玄狐再现,天下必将大劫。其实,殷氏族人的卜卦是有一定准确度的。我们的女儿,生来的确是一只九尾玄狐。上古时期的九尾玄狐,乃是圣兽,拥有无边法力,妲己以后,才成不祥。但我们的女儿,体弱多病,一年倒有半年不得下床,哪里有天下大劫的本领。我们怎也不愿按照殷氏要求交出女儿,她不过是一个虚弱的随时会死去的孩子啊。”
徐思学抹抹妻子的泪,“我们带着孩子四处逃亡,灵界渐渐传出新的谣言,说若食九尾玄狐,则抵得上千年修炼,就这样,我们成了整个灵界明里暗里追逐的目标。终有一日,我们的孩子,叫人捉去吃了,我们费尽辛苦才保留下她的魂魄,19年前,我们遇上一个冻饿致死的弃婴,就把孩子的魂魄放入她身体。这就是今日的缓缓了。”
路途路遥唏嘘一场,六十年前由灵界蔓延至人间的惨祸,原来不过由谣言引起,实在无稽。路途怜惜的目光在她身上徘徊,带着露骨的温柔。
顾明媚仍挂着两行清泪,“缓缓毕竟与常人不同,魂魄与身体的连接上带了不稳定的因素,所以不能叫她有大悲大喜,惊愕戒惧等强烈的情绪反应,我们护了她十九年,今后可能要依靠你们了。”
路途脸孔一阵热,知道自己心意已被看破,推推眼镜,站起身来,泡了壶热茶,斟给顾徐,转身推开窗,朝阳正要升起,满天霞光,俊雅的少年站在窗口,自胸前口袋掏出那朵半凋的玫瑰,若有所思,仿似一幅画。徐缓缓恰在此刻醒来,路途褪去往日的惫懒神色,温雅如玉,他望着自己那朵玫瑰的目光又深情如许,心中不禁一阵温暖。待路途回过头,她闭上眼,侧过身,假作不知,唇边泛起一朵神秘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