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冠冕[原神知妙 海维]》兰雀蓝

36、蜃境

　　前段时间，卡维不停地加班加点，提前完成了教令院指派的项目里需要他参与设计的部分，后续只需要定期回来监督工程进度，或者在遇到问题和难点、以及工程验收的时候再次出面即可。

　　他本想尽快回到家里，给艾尔海森一个惊喜，但因为回程中遇到了一个寻求帮助的沙漠人，看到对方居住的地方破败漏风又即将倒塌，一时心软就想帮助他设计房屋，后来又一时心软就帮对方垫付了建造房屋的材料资金……是的，他又一次因为自己的好心受到了欺骗，教令院支付的工程前款金额甚至还没来得及在手里焐热。

　　后来对方在他们约定好见面的地方埋伏了一波镀金旅团，卡维发觉这一点的时候异常愤怒，不过以他现在的武力值，也足以轻松应对这伙镀金旅团，当他干脆利索地收拾了这帮人，又抓住那个利用了他善心的混蛋，逼问对方原因时，那个人给出的理由竟然是，觉得他看起来一副很好欺骗的样子。

　　这一次，卡维从那个人和镀金旅团的身上搜走了与自己之前给出的差不多等额的摩拉，记录下了那帮镀金旅团成员的姓名，打算回到喀万驿报给当地教令院的卫兵——因为他没办法做到把这伙人押送回去，就只能尽可能地给官方提供帮助，哪怕是能将之列在黑名单上，引起经过旅人们的警觉，当然，卫兵们要是能够将他们抓捕归案就好了。

　　但是在刚才的打斗过程中，卡维将水壶和干粮遗落在了原地，他已经走出了很远，等他意识到这一点，干渴不已地准备回身去取水的时候，因为在高崖上看到远处有小小的绿洲和水滩，于是他决定先去那里碰碰运气。

　　以卡维的专业，他对于地形的估测能力及距离测算远远强于一般人，但是这一次他却没有按照自己预想中的时间抵达绿洲。

　　他感觉自己走了很久的路，花费了很长时间，绿洲仿佛近在咫尺，却又始终无法抵达，卡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过于焦渴才感到时间格外漫长，但渐渐的，他感觉到了不对劲。

　　他忽然想起，沙漠中还存在一种海市蜃楼的想象，他来沙漠这么多次，也没有遇到过，所以理所当然地忽略了这种情况，现在再转头看看周围一望无际、连来时的高崖都看不到的黄沙，他觉得自己应该是迷路了。

　　天色已经接近夜晚，在手边什么物资都没有的情况下，即使是像卡维这样的神之眼持有者，也是很危险的一件事情，他先是感到茫然，然后就是恐惧，后悔刚才自己没有原路返回，更害怕就这样迷失在这里，找不到回家的路。

　　如果让艾尔海森知道，他一定会愤怒于自己又一次因为这样的事情陷入困难中吧？
　　……但如果要是艾尔海森知道的话，他就不会继续焦渴疲惫下去了。

　　卡维思来想去，决定保存体力，撑到明天再说，他不再追逐着虚幻的蜃楼，而是趁着尚有一点日落的余光寻找避风的地方，他走了不远的距离，找到了岩石隐藏下相对安全的地方，他瑟缩在那里，等到深夜来临，他抵抗着寒冷、饥饿和疲惫，最后终于撑不住睡了过去。

　　没有关系，他闭上眼睛的时候想，如果周围有危险靠近，神之眼会第一时间感应到，唤醒他。

　　“……您还好吗？”
　　一道很温柔的女声响起，与此同时，卡维感到唇边湿润，有人正在给他喂水。
　　他睁开眼睛，忽然诧异地发现围绕在自己身边的是一群圆圆的、形态奇特的蓝色球形小水珠，它们跳来跳去，具有生命，就像是童话故事中的小精灵，这让卡维在诧异的同时，迅速想起了之前和艾尔海森一起在沙漠中见到的花灵。

　　卡维在诧异之中，能感受到这群水精灵一样的生物对他没有恶意，它们圆珠状的“手”举着叶片，里面有一捧水，见到卡维，这群小水珠拍了拍他们的“手”，发出像是欢呼雀跃一样的声音。

　　“太好了，您没事呢。”
　　温柔好听的女声再次响起，卡维这才忙将目光向旁边看去，他看到一个卷发的，蓝衣蓝眼睛的高挑少女，她向他自我介绍，说：“先生你好，这里是琉形蜃境，我是蜃境的管理人伊迪娅……”

　　见到卡维的表情还带着一些茫然，伊迪娅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说：“抱歉，应该是我的问题，让蜃境出现了一点问题，蜃境的能量逸散，影响到了外面的世界，导致了您的迷路……所以我将您从蜃境外面捡了回来，您现在的情况，适合休养几天。”

　　卡维睁大了眼睛：“您好，我叫卡维，是一名须弥的建筑设计师，不好意思，我好像没太听明白您的意思，什么是‘外面’，我现在是在什么东西的里面吗？”

　　他注意到他躺在一座美丽的小花园里的木质躺椅上，周围是美丽的树木和青翠的颜色，并不像是在沙漠中。

　　“……嗯，该怎么解释呢？”伊迪娅想了想：“卡维先生是须弥人的话，一定听说过千夜故事集里的王子的神灯吧？蜃境，从外面的外观上来看，就像是一个瓶子一样啦。”

　　卡维：“啊？”

　　尽管令人难以置信，卡维还是逐渐在伊迪娅的解释下明白了琉形蜃境的情况，看起来窄小的瓶子里，竟然能容纳下这样大的空间，卡维记得自己之前似乎从谁那里听说过，璃月似乎也有这样的仙术。

　　而之所以伊迪娅说琉形蜃境犹如故事里的神灯，是因为梦想真的可以在蜃境中实现，但不可以带到他们的生活中去，卡维本来还难以置信，直到伊迪娅向他展示先成图。

　　这种借助蜃境的力量，飞速创造和具现理想中的世界的力量让卡维为之感到震惊，对于他的职业而言，这简直是一个可以安放无穷无尽灵感的草稿本。

　　卡维很矜持地问了一句：“伊迪娅小姐，我可以试试吗？”
　　伊迪娅的眼睛里瞬间展现出惊喜，她声音轻快地说：“当然可以，卡维先生，我记得您在自我介绍的时候称自己是一名建筑师，蜃境中如果能留下您设计建造的建筑，我，还有所有的水形幻灵们都会深感荣幸的。”
　　于是来到琉形蜃境的第一天，卡维就在极度兴奋状态下不停地将自己曾经设计或者现在想到的各种建筑制作出来，当看着这些建筑真的出现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简直是身处梦幻之中一样。

　　伊迪娅也难掩震撼之情地看着卡维的创作，她的目光充满了欣赏，不停地发出由衷的赞美，渐渐地，他们周围聚集了越来越多的水形幻灵，它们也十分雀跃，纷纷跑到那些建筑中去尽情观赏。

　　伊迪娅一脸微笑地听着水形幻灵们“交流”，快乐地说：“它们说从来没有见过短时间内能创作出这么多建筑和美妙场景的人，有水形幻灵建议称呼你为奇迹建筑师呢！……嗯，我想想，卡维先生，我能聘请您为琉形蜃境建造一些工程吗？我知道外面世界通行的货币是摩拉，我积攒了不少摩拉呢……”

　　如果琉形蜃境是在现实世界的话，伊迪娅小姐一定是卡维遇到过的最完美的委托人，而在琉形蜃境里……卡维也无法拒绝这个想到什么就立刻能建造出实体的机会，而且，他的委托人刚刚拯救了他的生命。

　　卡维计算了一下他的工期，按照原本的计划，他应该在十天后启程返回，十天，在这里应该可以足够建造出很多东西了。
　　想到这里，卡维愉快地点了点头。

　　一点一点地建造出一个如同童话世界一样的美丽乐园，在卡维这里也是一种绝佳的享受，他结合蜃境本身就具有的特点，为很多地方补充了适配相应风格的建筑，童话、快乐、轻松，就是这里最主要的基调，而卡维每天被一群可爱的水形精灵们围绕着赞美——它们有一种把自己想说的话以人声录音表达出来的装置，第二天它们就开始与卡维这样交流了——卡维在不知不觉间已经习惯了和它们相处，过往所有的乙方体验没有一次可以与这次媲美。

　　他难得能够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创造心中的理想乐园，也见到了之前来到这里的人们创造出的诸多现实中无法实现的奇迹，蔓生溪谷中的轨道飞车、寄想者剧场里的豪华造景，虽然有些并不符合现实中的物理学规则，但是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也同样令他赞叹、给了他诸多的灵感。

　　这是一个充满了美和神奇的世界，犹如孩提时代的神奇梦境。
　　对了，自从来到这里，卡维几乎每天都会做梦，第一次做梦的时候他惊奇地将自己的梦讲给伊迪娅听，伊迪娅微笑了起来，说所有来到蜃境中的须弥成年人都会发出这样的感叹，她说她之前还听过来自枫丹的冒险家分享的知识，说是越聪明的人在夜晚做的梦越多，醒来时记忆得越深刻，因为大脑在夜间还是延续了白天的思绪，非常活跃。

　　卡维为此感到很奇怪，这和须弥一贯对梦的定义并不相符，但他觉得这种说法更值得被接受，可是须弥的成年人为什么会一直无梦呢？

　　卡维没有时间思考这些，他只是非常享受梦境，有一次他梦到了艾尔海森，他带着他在蜃境中快乐地游荡，一起坐轨道飞车，感受沿途飞溅的水珠，一起登上位于蜃境中心的轮毂最高处的飞亭，于夜色中遥看深空上仿佛触手可及的星辰，他们在飞亭绕到最高处的时候接了一个温柔的吻，因为卡维想要指给艾尔海森一颗明亮的星辰，转头的时候就看见艾尔海森在凝视着他，于是自然而然的，他们就吻在了一起，浪漫而纯情，仿佛回到了在教令院读书的时候，仿佛这样的场景是发生在当年的教令院一样。

　　好多年以前，他们在教令院的时候也经常一起攀援上巨树的顶端看星星啊。

　　于是他的梦境里很快又出现戴着教令院学院帽的艾尔海森，小小的艾尔海森已经具有了与年龄不符的沉静的气质，他那时候是多大？十三岁，也许是十四岁，白皙的犹如牛奶一样的皮肤，闪烁着碎银一样光泽的银发，碧绿的犹如宝石一样的眼睛，小小的裹在教令院统一制式的学院长袍里，混在一群同样装扮的学生中仍旧好看的发光。

　　“卡维，”他用稍嫌稚嫩的嗓音说：“你是一个非常好的学长。”
　　他看向他，声音并不平稳：“你和希尔曼一起去寂静园的凉亭那里了吗？为什么？”
　　“这是什么，情书？”他很严肃：“你认识这个女生吗？”
　　听到他的回答，他好像松了口气：“……嗯，我觉得你说得对，在如此繁重的学业压力下谈恋爱不是一种明智的选择，对，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我会把情书都退还给他们，不过我收到的情书数量并没有你多。”
　　“谢谢你请我喝咖啡，卡维。”
　　“你问我为什么不叫你学长？嗯，因为我不想，我觉得叫你的名字显得我们的关系更亲近一些。”
　　…………
　　卡维从梦中醒来，更加想念艾尔海森，阔别两个多月，他也一定很想念他。
　　如果能够带艾尔海森来琉形蜃境里观看他建造的美景，那该有多好啊！
　　但可惜，萌生这个想法的卡维找到伊迪娅询问的时候，看到了对方为难的表情：“蜃境的地点在沙漠中是随机的，虽然……”

　　没等她说出“虽然”，卡维就马上说：“没关系的伊迪娅，我只是问一问而已。”
　　他又投入到他在蜃境的设计中，十天时间一晃而过，但是卡维理想中的建造图景尚未完成三分之一。
　　他已经完全沉浸在创造的快乐之中了，于是伊迪娅借此机会，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恳请他再帮帮忙，卡维觉得工程延期也是很平常的事情，他想了想，决定再做十天，伊迪娅立刻开心地说：“那我应该再给您两倍、不，三倍的报酬！”
　　卡维连忙说：“不不，伊迪娅小姐，您给我正常的报酬就可以。”
　　伊迪娅无法改变卡维的坚持，于是他们又合作了十天。

　　纯粹而性格有相近之处的人，很容易相处成为朋友，伊迪娅有一次和卡维一起坐在飞亭上俯瞰蜃境中的美景的时候，卡维出乎自己意料地向伊迪娅坦露了他的心声：“我在想念我的……恋人，他是一个各方面都很完美的人。”
　　“他？”伊迪娅小姐诧异了一瞬间，但很快又收回这些情绪，解释说：“嗯，卡维先生，您值得一个完美的伴侣。”
　　卡维微笑了起来，眼睛明亮，目光温柔。

　　“我们其实从很小的时候起就一起长大，我不知道你介意不介意我讲这个……”在得到了伊迪娅想要继续听下去的回复之后，卡维接着说：“但是中间因为一段理念不合导致的争吵而分开，后来我们在酒馆相遇，那时候我们已经分别了许多年，分开的时间里，我一直在努力地避开他，但当我一眼见到他现在的样子，我感觉当时自己是在心脏狂跳。”

　　“我害怕在这个最落魄的时候遇见他，可是更害怕他只对我点个头，然后像陌生人一样走开。”

　　伊迪娅将双手放在心脏的位置，目光柔和：“听起来你真的很喜欢他，我现在简直充满了好奇，能让你这样的人这么迷恋和喜欢的人，会是什么样子的。”

　　“我也没有很迷恋啦，”卡维连忙解释：“艾尔海森，哼，其实很多人都还觉得他很难相处，他有一些天才的孤僻性格，不过如果是和他共事的话，遵守规则还是很愉快的。而且他也不是那种不通情理的人，他是故意表现成那样的，他非常了解人心，具有敏锐的洞察力，又善于用语言表达实现控制和驱动，只是他总是不愿意开拓更多更深入的社交关系，嗯，清楚地认知并且肯定自己的‘特别’。”

　　“听起来还是非常迷恋，一开始讲就停不下来……可以多讲点，太有意思了。”伊迪娅心中这样想，同时微笑着，不时认真地点头、询问，鼓励卡维继续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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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亭旋转了一圈又一圈，伊迪娅默默聆听着这个爱情故事，比起她曾经听到的别人的故事，这一对确实又很特别。

　　“所以其实我感觉我们的理念现在仍然有不合之处，”卡维接着说：“我现在有点忍不住想要在他面前证明什么，我明白他已经不再是我心中那个学弟形象了，我觉得有时候他确实比我更加成熟，但我又有点想要在他面前证明自己的心……唉。”
　　“卡维先生，我觉得你不必这样忧虑，”伊迪娅表情郑重起来：“您是我见过的最善良的人之一，我们都喜爱您崇高的品质，赞叹您了不起的才能，比起您，像我这样没什么能力搞定一切的废物更应该愧疚吧……”

　　卡维马上说：“伊迪娅小姐，你怎么可能是废物呢？你这样善良，管理着蜃境，又热情地帮助所有受困的人……”
　　伊迪娅：“啊谢谢你，我要为你的夸赞感到不好意思了……”
　　一番客气之后，伊迪娅总算又续上了之前的话题：“从你的描述中，我感到你们对彼此的深爱，他从来也没有否认你的才能，不是吗？他是想要保护你，而我觉得，接受来自爱人的保护，是一件很正常也很快乐的事情啊，这也不影响你也去保护和包容他。”

　　伊迪娅这样说的时候，卡维的眼睛倏然亮了一下，他像是受到某种启发，想了想之后说：“我觉得你说的对，伊迪娅，我好像有点明白自己之前纠结的问题在哪里了。”
　　伊迪娅：“真的吗？那太好了，你们这样的灵魂伴侣，真是令人羡慕啊。”

　　第二个十天很快也要过去，卡维很担心艾尔海森因为不知道他的行踪而焦虑，于是决定离开蜃境，伊迪娅明白他对恋人的想念，放下不舍的情绪准备送他离开，不过这时候他们又碰到了沙漠中迷路的旅人，两人花了一点时间救治了旅人，那之后，寄想者剧场的水形幻灵们因为一个剧本的造景——天空之城，跑来眼巴巴地祈求卡维的帮助。

　　卡维纠结而犹豫不已，他实在害怕艾尔海森担心，也非常想念艾尔海森，但这样的机会一旦错失……

　　被救的旅人答应到卡维的工程项目上说一声，并将卡维的信件送到须弥城去，交给艾尔海森……卡维于是想了想，决定再待二十天，毕竟，到蜃境中的机会可能一生只有一次，而天空之城是他在现实的世界永远也不可能完成的项目……

　　总之，他除了每天非常辛苦地设计建造，在很少的空余时间里，想念艾尔海森的心就会与日俱增，他常常在梦里梦到他，梦到很多之前的事情。

　　直到后来有一天，他梦到了前所未有、感受无比真实的梦境，梦到他和艾尔海森一起阅读记载小吉祥草王千年以来经历的书，梦到他们在争吵，梦到艾尔海森以幽邃的目光凝视着他，问：“你是爱我的，比爱你的梦想更爱我，对吧？”

　　卡维醒来之后回忆起这句话，心想一定是自己逗留太久而心虚，他飞速地完成了工程，和依依不舍的伊迪娅，还有水形幻灵们道别。

　　这一次就是真的道别了，伊迪娅小姐远远地冲他招手，在一群水形幻灵中显得有些孤单，她好像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卡维转过头的时候也很不舍地用力闭了闭眼睛。

　　尽管相处时间短暂，但是他们的性格的确很合得来。不同于很多现实中的朋友，他们的道别意味着以后可能没有机会再见面。
　　……但其实现实中的朋友也是如此，你永远也不会知道哪一面是你们之间的最后一面。

　　而卡维转念间，想到自己是在去找艾尔海森的路上，他的伤感又迅速地平息，别人不会一直出现在他的人生里，艾尔海森不同，他们会陪伴彼此，直到生命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