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冠冕[原神知妙 海维]》兰雀蓝

1、重逢

　　兰巴德酒馆的音乐一如既往的轻松，身处其中消磨时光，对于在须弥城中忙碌生活的人们来说，是种十分美妙的享受。
　　可对于在里面待了太久的卡维，在耳畔环绕太久的重复曲调已经令他心生烦躁。
　　他呆呆地看着酒馆二楼由自己重新布设的雅座区，心想这个时间点应该少有人来，他决定到这张桌子对面的榻上伸展身体小憩一会。
　　须弥城不像奥摩斯港那样有很多的流动人口，房租产业并不发达，想要找到一处各方面合适的房子租住是一件短期内很难达成的事情，卡维囊中羞涩，又不能离开这里另觅别处——作为一名独立设计师，目前他主要的项目都来自于须弥城中积累的人脉关系。

　　“偏偏最近没有什么可供设计的工作，”卡维沮丧地叹了一口气：“如果这时候能有几单，不仅能开始积累房租偿还欠款，至少看上去显得忙碌得正常一点。”
　　他搓了一把自己疲倦的脸，不用照镜子也知道此刻自己的状态看起来一定非常糟糕。
　　正在他打算起身时，余光瞥见从右侧楼梯那边走上来一个高大的绿衣服人影。
　　银灰色的头发、熟悉的走路步伐和姿势、极其俊美的侧脸，卡维瞬间就认出了这是谁，也马上全身僵硬，坐在椅子上无法动弹。

　　世界上有什么事比破产之后不得不栖身酒馆更令人难堪的事情吗？
　　有的，就是在这样窘迫的时候遇到过去关系破裂的熟人。

　　那是艾尔海森，他学生时代的旧友，却因为一场失败的课题合作友情破裂。
　　这场关系破裂得毫无回旋余地，卡维毕业之后的这几年，两人之间都没再见过面——尽管须弥城不是一个很大的城市，尽管除了最初，他并没有刻意再躲避过艾尔海森。
　　而此时的卡维已经失去了一切应对的机敏，他在心中祈祷着艾尔海森不要望向他，不要望向他，但是下一刻——
　　艾尔海森转过头，那双翠绿色的眼眸瞳孔微微睁大，在很快地上下打量了卡维一番之后，平静地走了过来，说：“卡维。”

　　这是时隔多年以来卡维再次听到艾尔海森称呼自己的名字，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带给疲倦的他一种似是而非的恍惚。
　　艾尔海森走过来，自然地坐下，仿佛时间又回到了当年，他也是在咖啡馆桌子的对面坐下，开始与自己谈论某个字符的释读。
　　那是一段平静的，被理想浸染上黄金色的岁月，尽管有之后的剧烈争吵与分崩离析，卡维每次回想的时候，仍然不能从客观程度上否认那段时光的美好。
　　就如此刻卡维不能否认艾尔海森那惊人的外观。

　　卡维惊讶地看着艾尔海森，他的相貌依旧俊美非凡，在教令院读书的时候他们都是受人认可的美少年，而较之当时尚未完全脱离稚气的脸庞，此时的艾尔海森，相貌更加成熟，也更加英俊，他那稍嫌冷淡的五官，却有一种动人心魄的攻击力。
　　一向懂得欣赏艺术与美的卡维，不得不再次承认这张脸是造物完美的杰作。
　　但同时更令他惊讶的是艾尔海森那犹如雕塑般的体型。

　　“学生时代的他有这么……健壮吗？有这么强的压迫感和气势吗？他是从教令院的学者转行到风纪官或是佣兵了吗？”
　　卡维注视着艾尔海森裸露在外、肌肉分明的右臂，不由自主地短暂地走了个神。
　　“卡维，”艾尔海森双臂抱胸，以他一贯的语气平静地说：“许久不见，你该不会是忘记我的名字了吧？”
　　“啊哈哈，这怎么可能呢？”卡维迅速恢复了设计师在社交场上的风度——过去的争吵对已经走上社会的两人来说，应当已经是彼此默认不会再多提的事情，而此刻的卡维，说不出的，很想和艾尔海森多聊几句。
　　只要他能完美的掩饰自己的破产和即将零钱告罄身无分文的窘迫。
　　“确实许久不见了艾尔海森，你……你看起来很精神，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
　　艾尔海森：“谢谢，你看起来非常疲倦，状态不佳。”
　　卡维：“……”

　　果然是艾尔海森，说话的风格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有丝毫改变。
　　卡维从这种熟悉中感受到了轻松，因此并不以这种冒犯为忤，他扬起眉毛，尽可能自然地答道：“建筑设计师的生活确实辛苦，我是晚上在兰巴德酒馆寻找灵感，不过在如今的须弥，得益于我的那些拥有欣赏美学欣赏这种可贵品质的客户们，能在建筑设计上尽可能发挥艺术，也是一种幸运。诶，不过你这么大晚上的来这里是做什么？你的现状如何？我知道你是留在教令院，现在任职……”
　　“书记官，一份非常悠闲的工作。”艾尔海森：“我来买酒，顺便吃点夜宵。”
　　非常正常的回答，卡维反而有些不知道怎么往下接话了。

　　询问工作的详情是步入社会的人们之间的一种社交方式——只要对方工作体面的情况下，但艾尔海森显然无意向他详述书记官这份工作，接下来的话题毫无疑问就该在推荐美食和美酒这种话题中平凡地度过。
　　那些学生时代发生在他们之间富有哲理的思辨或是争执，也会是彻底被封存的回忆。
　　卡维害怕艾尔海森和他聊起理想与现实，但是发觉对方没有这种意图，他却更感到一种莫名的失落。
　　于是他整理精神，拿出仅剩的幽默随口调侃了一句，也像是某种无聊的恭维：“还以为你转职去做风纪官了呢。”
　　艾尔海森挑了挑眉：“为什么会这么说？因为神之眼？”
　　“啊对！”
　　卡维终于意识到了艾尔海森身上的元素力，熟悉的草元素力，他从一开始就察觉到了，但是见面寒暄后还没来得及问，此刻这枚神之眼正挂在他左肩披风上，翠绿的宝石，像他眼睛的颜色，熠熠生辉。
　　“你也是草元素神之眼持有者，”卡维拍了拍挂在自己左腿上的神之眼，语气轻快，他很珍惜这枚前不久刚刚得到，给了他莫大鼓舞的来自神明的馈赠：“很幸运，我们都得到了智慧之神的注视。”
　　艾尔海森：“说实话，草元素神之眼对我的研究帮助不大。不过有了元素力之后打人倒是更疼了，所以还算有用。”
　　卡维：“……”
　　这家伙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小吉祥草王听到这句话会不会想把神之眼收回去啊！真是的！
　　“暂且不谈这些事情了，”艾尔海森伸出一只手：“久别重逢，你难道不想请我吃顿饭吗？”
　　如果卡维兜里有钱，他当然早就将兰巴德酒馆招牌菜都点一遍了，但是背负着自身破产这个沉重秘密的卡维瞬间窘迫了起来，开始思索有什么理由能不用请艾尔海森吃饭而同时能够不暴露事实。
　　“啊不对，”卡维忽然反应过来：“为什么是我请你？既然你都提出来了，难道不该是你请我吗？”
　　艾尔海森似乎在微笑：“也不是不可以，我刚才在楼下已经点了餐，我请你吃饭，你请我喝酒好了。”
　　卡维：“！”
　　无法拒绝的说法，但是此时向兰巴德老板买酒也太不好意思了，酒馆已经没有第三层可供他帮忙优化设计了。
　　卡维：“呃……熬夜喝酒会宿醉的，我劝你今天还是少喝比较好……这么晚了吃夜宵，不怕第二天胃不舒服吗？下一次我再请你好了。”
　　艾尔海森挑眉：“下次？我们的大建筑师日理万机，难得碰面，难道我这个从学生时代起的旧友，不值得你破例一醉吗？学长。”
　　艾尔海森很少称呼卡维为学长，即使是过去也是如此，所以每次艾尔海森这么叫他的时候，卡维都忍不住会尽可能地满足对方的要求。
　　但是眼下……
　　卡维焦虑地看了一眼艾尔海森身后的吧台，这时候一股温暖的香味从楼梯边飘了过来。

　　扑鼻的奶酪的香气，勾起了卡维对他喜爱的食物的回忆，那种舌尖上炸开的香甜感觉刺激了他的味蕾，白天不是没有人点过这道菜，但是混杂在各种食物的气味之中，反而并不突出，卡维心事重重，在酒馆里待了这么大半个月闻惯了一切，完全没有胃口。
　　但此时这些食物却非常吸引他。
　　奶香菌菇脆塔、包裹在酸奶酱香味里的脆饼珐提、极具风味的萨布兹炖肉、秘香肉团，色香味俱全的兰巴德酒馆招牌菜顷刻间被摆了一桌，兰巴德大叔笑意盈盈地将招牌鱼卷放在中间，快乐地说：“免费赠送，虽然书记官先生没有点，但来到我的酒馆怎么能不尝尝兰巴德鱼卷呢？”
　　他又将薄荷豆汤和薄荷曼果茶放在桌上，收起盘子，微笑问：“还需要点点别的什么吗？”
　　卡维有些慌张地看着一大桌子菜：“这也太丰盛了吧。”
　　艾尔海森抬头看着兰巴德大叔：“卡维学长说要请我喝酒，您有什么推荐的吗？”
　　卡维在这一刻窘迫地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他干涩地说：“艾尔海森，你！我……呃……”
　　兰巴德大叔转身从吧台上取来了一瓶酒：“当当当当，新品上市，这是来自蒙德的果酒，相比我们平时喝惯了的须弥啤酒要甜蜜的多，两位可以尝试一下，正好告诉我这种酒的口味如何，是否适合在须弥城推广，我正在搜集大家的评价，如果喜欢的人多，兰巴德酒馆就将正式推出，现在算是我请你们两位的。”
　　卡维：“……谢谢。”

　　这不是平时兰巴德大叔留给他的免费酒水，从蒙德来的果酒，要保留原有的风味，仅仅是贮藏都需要额外支付成本，这显然是来自老板好心的赠送。
　　兰巴德大叔是个善良热心的人，对卡维尤其如此，虽然卡维没有明说，他也没有多问，但是联系他这些天的举动，他应该早就判断出卡维陷入了某种收不抵支的债务危机中。
　　而此刻他以这样温柔的方式帮卡维遮掩他的窘迫。
　　偶尔收获的来自朋友们的善意，会令卡维感动于那种难言的温暖。

　　卡维仍在发呆，艾尔海森忽然伸手，在他面前打了一个响指。
　　卡维回过神来，看见艾尔海森收回手臂：“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招人喜欢。大家都愿意帮助你。”
　　卡维看着艾尔海森那熟悉的、将一切都看在眼中、了然于胸的眼神，心中感到了一丝紧张——就像是明知道某一门考试考砸了还要硬着头皮去看成绩时的紧张：“……什么帮助？”
　　他的喉头发紧，声音干涩，话出口后又后悔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
　　艾尔海森依旧双臂抱于胸前，平静地说：“先吃点东西吧，你现在的状态，与其说是不佳，不如干脆说是极差。我觉得在我面前，你没有什么非要掩饰的必要。”
　　卡维睁大了眼睛。
　　“我们一向彼此了解，不是吗？”艾尔海森那双翠绿的眼睛仍旧牢牢地盯着他：“过了这么多年，你看起来也没发生什么本质的变化。”
　　愣怔过后，卡维苦笑了一下，一只手支住了额头：“这也是我想说的，艾尔海森，你也一样，还是这么的不近人情，聪明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