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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公主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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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站住!”官兵穷追不舍,好在两人周遭还有着不少百姓,足够混淆视听,沈晚棠直接抓住男人的手腕,旋即向上顶着,宴卿还没走出几步,就发觉......
自己被扛起来了。
宴卿:“......”
“您可得扶稳了。”言罢,沈晚棠抬眸望向前方的泥路,耳畔掠过阵阵踏步声,她屏住呼吸,抬步狂奔,除去扛着一个大男人,沈晚棠始终未忘那些采摘的草药,好在临行前留给山里人不少,否则必须舍弃。
官兵阵仗太大,惹得百姓惊慌失措,人头攒动间,沈晚棠与宴卿的目标倒也不明显了,沈晚棠余光扫过这些百姓,依旧个个面色凄苦,但比起穷山里头的工匠看着要健康许多,当中还有几个身高八尺的壮汉。
“沙沙!”刀口破风而来的裂响分外刺耳,沈晚棠只觉骨寒毛竖,扛着一个男人步伐被拖慢甚多,沈晚棠咬住唇内软肉,身子用力一甩,意图避开背后的猎猎刀风。
“砰!”
“咔!”两道声响相互交叠,震耳欲聋,沈晚棠垂眸看向脚边深陷泥地的大刀,眨眼功夫冷汗顺着鬓边流下,沈晚棠面色惨白。
那刀,离她的草鞋不足一寸。
劫后余生的思绪如万只蚁虫啃噬心房,沈晚棠手臂发麻,回望着身后乱局,沈晚棠呼出浊气。
来势汹汹的官兵并未对百姓真的如何,不过是放箭、挥刀威胁罢了,沈晚棠扣住齿关将陷进泥坑的小腿抽出来,过了这片泥路就是草地,不会太难走。
倏然—
“咳咳咳。”肩上男人轻咳,沈晚棠心头蒙上郁色。
“撑住!很快就能跑出去了。”沈晚棠心若火烹,宴卿的身子骨如何没人比她更清楚,在雨中耽搁许久,这病美人本就五步一咳,三步一喘,怎么能受得住,沈晚棠眼底的斗志升腾而起,动作自然也大了些。
“你......咳咳咳。”宴卿似要将肺咳出来一般,沉重的声音含着混响,还藏匿着些病态沙哑。
“放心,我跑得快,交给我。”沈晚棠语调凛然,言辞间那抹视死如归引人心尖滚烫。
仿佛要焚尽这雨日的一切寒意。
闻声,宴卿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放、我、下、来。”宴卿话腔坚决。
“都火烧眉毛了,还要什么面子。”沈晚棠认真反驳,只当宴卿这是男人尊严作祟。
“等你能自己躲刀再说也不迟。”沈晚棠嘀咕着,刀箭声响越发遥远,她心弦微松。
哪知—
“若不是我,你已经成了刀下亡魂。”宴卿声音冷清,却不难听出磨牙凿齿的意味。
未等沈晚棠回答,男人一声闷哼,低沉的声调还掺杂着血腥味。
倏地,沈晚棠记起......方才那刀射过来时貌似与什么声响叠起来了。
“啪嗒。”男人怀中银刀忽然坠下,刀刃与刀鞘相互撞击的声响清脆刺耳,沈晚棠偏头看着,原本无暇的刀鞘赫然多出一抹刀痕,将精美的花纹硬生生斩断,可想而知袭来的力道有多大。
“你怎么样。”沈晚棠追问,她哪里能想到伤成这副模样的病秧子还能挡刀啊,沈晚棠懊恼。
少顷—
男人似是从胸腔中溢出声音,沈晚棠碰了一鼻子灰,自知理亏,便不再问他,而是扛着继续走。
一直苦等沈晚棠把自己放下来的宴卿:“......”
好不容易跑出泥地,沈晚棠心中暗喜,但肩上男人似乎隐忍多时。
宴卿早已没了力气说话,挡刀那刹,他的头重重摇荡,甚至眼前也浮起重影,偏生沈晚棠不肯依他,宴卿一口气憋在胸腔,不上不下。
竖起耳朵听着男人的呼吸频率,沈晚棠骇然,急忙将人放下,动作迅捷,连散落出去的草药都没顾及,男人紧闭双目,鬓角处染了几滴血,雨水洗去眉间泥渍,眼尾红痣更显妖冶,像只勾魂索魄的妖精。
哦不,这是只绿茶精。
“别睡。”沈晚棠轻轻拍打男人脸颊,力道并不重,只是混着冰冷的雨水,声响终归冷冽了些,宴卿抿唇,有些忍无可忍。
四目相对,宴卿眸中荡开一抹沈晚棠看不懂的情绪。
“我这不是......为你想么。”沈晚棠轻叹,书中男主的羸弱形象给她的印象太过深刻,沈晚棠着实没料到宴卿还残存着些功夫底子。
方才挥刀那架势根本看不出是个病秧子,只能说这男主的病弱绿茶人设当真是无人能撼动。
言罢,宴卿满腹戾气烟消云散,被追杀多年,除去沈晚棠无人会在受难之际顾他安危。
只是,着女装戴发簪已是他的底线,他身子虽不好,但逃亡不成问题。
“那我扶你?”沈晚棠试探地问,能穿女装说明宴卿对面子问题不是那么看重,也许是她方才的动作太大,惹他不适了。
“不必。”话毕,宴卿扶住额头,眉心折起浅弧,沈晚棠应着,没再自作主张。
然而—
“沙沙沙。”阴风吹拂,掀起细碎声响,像是有东西蛰伏,沈晚棠大骇,若巡防营官兵在周围设下埋伏,她与宴卿岂不是自投罗网?
来不及思虑,沈晚棠憋住一口气,上前一步,见状,颤颤巍巍站起的宴卿心脏猛跳,果然---
“已经簪了发,也不差这些了。”沈晚棠心觉小命难保,自是顾不得其他,手臂一横将男人抱起,将草药篓子往男人怀里一塞,撒腿就跑。
“若觉得头痛胸闷,便抱着我。”沈晚棠贴心提醒,小小姑娘言语中暗藏豪迈之气,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身高差了些,而怀中“美人”却过于高挑。
公主抱总比肩上扛舒服得多,沈晚棠自认思虑周全。
大局为重,宴卿还能说什么,放眼天下,即便是民风开放的西戎也未见女子这般彪悍。
他竟让一个小姑娘抱着逃命,宴卿憋屈地扶稳药篓子,心绪杂乱,身骨僵硬如柴,眉宇间难得染上羞愤。
顺着羊肠小路逃窜,沈晚棠不敢回头望,约摸着一刻钟过去,沈晚棠的步伐渐渐放慢,宴卿眸色深沉,许是觉出自己好似累赘,男人俊逸的眸子破天荒荡起歉意。
“枕着我的肩会好受些。”少女突然说道,听罢,宴卿显得有些无措,身为男人,他今日是第一次落得这幅光景,着实没有经验。
正当宴卿准备咬牙无条件配合时,沈晚棠幽幽道:“你还是枕着我吧,我就那一只好簪子了。”
稍有感动的宴卿:“......”
话落,男人扯着沈晚棠身上的蓑衣,将一张脸埋起,不愿再看沈晚棠,袖口携风掀起,险些扑了沈晚棠一脸,终究不忘把发间木簪保护起来。
“快走。”男人沉冷的声线乘风入耳,声声郁闷,沈晚棠连忙加快脚步。
*
一路北上,沈晚棠早已不知疲累为何物,男人环顾四周,久久未言,沈晚棠正欲发问,就听到耳边传来清晰的拨草声。
“沙沙--”
宴卿推开沈晚棠匆匆落地,他下意识握刀。
刀出鞘前夕,足有半人高的草丛里探出几个小脑袋,沈晚棠怔住。
“好哥哥。”来人并非官兵,而是几个孩童,破衣已然无法御寒,苍冷的雨日如此单薄让几个孩子手脚紫红,明显是冻的。
见一旁的宴卿面色阴沉,似乎想要盘问,沈晚棠匆忙拦下男人的动作,她知晓宴卿是被追杀怕了,所以才会对外人这样警惕。
“你们跟了多久。”沈晚棠用男音问道,几个孩子意外扭捏,这个年纪清楚廉耻是什么,孩子们冷不丁被沈晚棠问住。
终于,有个年纪稍大的孩子挺身而出,对着沈晚棠伸出食指,沈晚棠眯眸,一刻钟?
原身多年不得安稳日子,所以力气不小,有时候还要强于一般男子,跑起来也不逊色于锻炼有素的官兵,这几个孩子倒是够快。
顿时,沈晚棠被勾起的恻隐之心稍稍平复,她与宴卿还在逃命,断不能随心所欲,他们没有资本对这几个孩子随意伸援手。
“好哥哥,我、我们只想活着。”年纪最大的孩子声音染上哭腔,沈晚棠心脏揪起。
“往南走,别回头。”沈晚棠沉声道,瞧这几个孩子的穿着,很像是原身记忆中贱籍出身人家的孩子,那份怯懦是刻在骨子里的,难怪会如此惧怕官兵。
其实几个孩子很聪明,追着沈晚棠与宴卿到脚下位置已算是脱险了,南边相较于北面要更安全些。
孩子们年纪尚小,却颇会察言观色,听了沈晚棠的告诫,孩子们匆匆退后向着南边跑去。
“等等。”沈晚棠抬高声音道,几个孩子愣住,旋即,湿濡草地多出一点碎银子。
“拿着走,路上若有人问起你们见过谁......”
“没见过!没有见过的!”孩子们异口同声,年纪最大的孩子眼底蒙上羞耻与渴望,他们没有钱,奢望着银钱,却也知不可随意接受旁人帮助。
“快走。”沈晚棠压低声音,孩子们唯恐有变数,推搡间捡起碎银子向南跑去。
待到孩子们没了踪影,沈晚棠看向沉默不言的男人,他站在雨中,衣袖飘摇,身影清瘦朗拔,如修竹般挺立。
“那点银钱......”
“算我的报答。”男人轻声道,公子音被凉雨衬得愈加清冽,缓缓流入沈晚棠心房。
“多谢。”半晌,沈晚棠道谢。
......
北上途中,沈晚棠饥肠辘辘,两人自是不能大摇大摆地进出食肆填饱肚子。
暮色侵染天际,黑压压的云雾笼罩上空,阴郁压抑,沈晚棠见宴卿神色恹恹,心底不由得急躁,逃命也得顾及身体,否则一条命折在路上未免太冤。
沈晚棠将炮制好的药丸一直放在心口处,给宴卿喂了几颗后,男人仍不见好转,沈晚棠拧眉。
这样不行。
“这里是不是离石云县很近?”沈晚棠问着,宴卿面色苍白,还是撑着点点头。
“你就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沈晚棠面色一喜,原身年纪小阅历却丰富,汴京城周边县城原身都走过,进石云县城门途中有一间很出名的药铺,这间药铺的炮制手法极为不同,最后产生的药效也令人惊喜,沈晚棠眼底燃起希望,她应该能买到一些好药,顺便把药篓子的草药卖了换钱。
少女不等男人回答,抱着药篓子跑掉,宴卿只能眼睁睁看着少女离开。
“嘣!”乍然,上空闪起巨雷,宴卿肉跳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