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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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儿和轩儿，每次念着这两个名子的时候，我的心就像被针扎过一样。
伤口不算大，却很深，从最柔软的地方泊泊的流出血来。
每一个人都有名子、每一个人都需要名子。
有名子的人才有灵魂，才能够算是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孩子出生了，父母给孩子取名。
我的孩子当然也是一样的。
一个人的名子往往蕴含着多重的意义，可能代表着在家族中的排行与辈分，或者是父母对这个孩子的期望，名字……原本是寄托着父母心中最深切的祈祷与祝福。
司马超群的第一个孩子，自然是重中之重。
我的丈夫找了好几个在江湖上最有名的神算，给我们的孩子起名子。
在这一类的事情上，大镖局给出的酬劳绝对丰厚，每一个人无不使出浑身解数、拼尽全力。
所以很快的，就有许多的名子可供挑选。
我和司马超群坐在花厅里的花梨木椅上，一起挑选我们孩子的名子。
但这种难得的和谐与宁静并没有维持多久。
因为我见到了我不想见的人。
「总镖头、夫人。」卓东来似乎随时随地都保持着一种优美的姿态。
「东来。」司马超群站起身迎接他，有一种明亮的笑意清晰的从那双眸子中扩散开来。
「卓爷请用。」我也笑着，斟了一杯茶给卓东来。
我一向明白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一个好妻子。
「多谢夫人。」卓东来微微颔首，伸手接下我递过去的瓷杯。
卓东来也是一样明白的。
一个好兄弟。
最后我坐在司马超群身旁，而卓东来与司马超群之间则还隔了张矮几。
「东来认为哪一个名子适合？」我的丈夫用和平常一样的声调，状似随意的问着。
「亭。」卓东来也和平常一样，淡淡的回答。
就像我所说的，大镖局在这方面绝对不会吝啬，那些赏银确实很令人垂涎，所有人绞尽脑汁无非就是为了获得青睐，光是一个名子就占满了一张纸，上头密密麻麻的写满了笔画、五行以及多么适合孩子的生辰，能为孩子带来多么光明平坦的未来。
卓东来彷佛并不在意这些，他的视线从来没有落在纸上过。
司马超群喃喃念道：「亭亭玉立吗……确实不错…」他转头望着我，笑着问道：「婉儿觉得如何？」
不管做什么事，司马超群总是会细心的询问我的意见。
「超群喜欢就好。」我轻轻的回答他。
几年之后，当我为司马超群生下第二个孩子时，也发生了同样的情形。
卓东来只是吐出一个字：「轩。」
司马超群马上就能心神领会，笑着说道：「气宇轩昂。」
司马亭、司马轩……孩子们的名子就是这么决定的。
卓东来从不会说为什么，司马超群也不会问。
好像事情本该如此。
理所当然。
有的时候，我甚至会觉得他们彷佛只要看对方一眼，就能够明白彼此的想法。
明明我就在司马超群的身边，却彷佛离他很遥远。
他们的周围像是筑起了一道透明的城墙，将一切都阻隔在外。
──牢不可破。
──无法介入。
而我……是如此的痛恨着那个无需言语的世界。
不管怎么说……孩子…总是好的，我也知道司马超群很喜欢孩子。
司马超群对我很好，对孩子也好，只要他待在镖局里，总是会抽出时间来陪伴我和孩子。
有的时候，孩子们在花园里漫步嬉戏，我会陪着司马超群闲聊，聊得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但是我能够感觉到他脸上的笑容在这种时候往往会比平常更加柔和、更加真诚；在孩子们的年纪稍大之后，司马超群开始手把手的教他们读书写字，偶尔也会亲自教一些粗浅的武学招式。
夏日的午后往往还是十分袄热，练武过后，孩子们一屁股坐在草地上，伸手就要拿我替他们准备的茶水和点心。
「哎…没有规距！」我忍不住轻喝出声。
我的丈夫笑了笑，说道：「把手洗干净了再去拿吃的，喏…去吧！」他一边轻轻的推了推两个孩子的背心，一边转头对我说道：「他们可都累坏了。」
我注意到司马超群的额上也有些细密的汗珠，便掏了绢帕想替他擦拭。
但是司马超群比我高上许多，我不得不垫起脚尖。
我的丈夫笑吟吟的按住我的肩头，略一施力，就让我的脚底重新贴回地面，然后他微微的俯下身，好让我不必吃力的一直仰着脖子看他。
司马超群一直是个体贴的人，不管从哪方面来看，他都是个好丈夫、好父亲。
我笑着替他把额上的汗珠拭净。
每当这种时候，我的内心就会交织着无比的幸福与酸楚。
其实…这个样子也是可以的，就这样过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
我不禁这么想着。
奈何天不从人愿。
那一天也和平时一样，轩儿拿着把木剑演练剑法，而司马超群就在一旁稍稍指正他几个需要改进的地方，亭儿则和我坐在一旁观看。
当轩儿演练完一套剑法后，我的丈夫温柔的摸了摸他的头，称赞道：「轩儿的动作很灵巧，进步的也够快，将来一定能成为名动江湖的剑客。」
司马超群的声音中充满着为人父的自豪，令我也不禁要露出微笑来。
可是我并没有笑出来，我脸上原本要露出的笑容已经冻死在骨血里。
因为我的丈夫又说了一句话。
「你说是吗？东来。」
我才发觉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卓东来已经默默的站在司马超群身后。
司马超群并没有回过头去看，他说话的音量也不大。
──就好像知道卓东来一定会在他的周围、就好像知道身后的人一定是卓东来一样。
我看着卓东来慢慢的扯出一抹和煦的微笑，轻声说道：「是的。」
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笑容让我冷不防的打了个寒颤。
类似的事情发生了很多次。
彷佛只要我一回头就能够看见卓东来。
即使是我和司马超群单独相处的时候，我也不能安心，总是会下意识的去寻找那个紫色的身影。
如果见到了卓东来，会让我觉得非常不愉快，但若是见不到，则会令我十分惊慌，只要一想到他可能站在哪个我不知道的地方窥视着我们一家，我就觉得难以忍受。
这种情况愈来愈严重，但我并没有告诉司马超群。
我再也不到大镖局的花园里，也不让孩子们随便溜到外面去。
一座小园和后面的一栋小楼，就是我和孩子生活的地方。
我宁可把自己和孩子锁在这里，也不愿意踏出去半步，同时我也拒绝了卓东来想多派几个下人来伺候的好意，除了当初随我陪嫁过来的一个奶娘和两个婢女之外，没有一个下人能踏进小楼的范围。
就算我做到了这般地步，还是摆脱不了。
某一天，亭儿兴冲冲的拿着一个布娃娃跑到我面前，献宝似的喊道：「娘…娘…你看，爹买给我的。」
我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说道：「一定是你又缠着你爹，要他买的吧！」
亭儿鼓起了小腮帮子，不满道：「才不是！是爹自己买给我的。」接着眼珠儿一转，发现了我正在绣的绢帕，便撒娇道：「娘，你绣给我好不好？」
「怎么忽然要起绢帕啦？」我不禁问道。
「我不是要绢帕，娘…你把这个图案绣在娃娃的身上好不好？要像爹的衣服那样。」
我脸上的笑容变得僵硬，全身的肌肉都变得僵硬，整个人忽然就动弹不得。
原来如此，原来来是这么一回事。
替好看的娃娃锦上添花是吗？
替英雄的光环染上一层更为美丽的色彩是吗？
我终于明白卓东来笑容中的涵义了。
──多么可爱的孩子，多么可怜。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