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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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镖局在江湖中的势力愈来愈稳固，司马超群的地位也愈来愈高。
有的时候，整整十天半个月我都见不着他的人影。
镖局做得无非就是这种生意，所以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我能理解。
即使是在这么忙碌的时候，司马超群仍然对我很好。
在我怀着司马超群的第一个孩子的时候，大镖局接了一趟很重要的镖。
到底有多重要呢？重要到司马超群必须亲自押镖。
当我站在镖局的门口送他时，他轻轻的对我说：「婉儿，我很快就会回来。」然后他又补上一句：「东来也会一起去的，不用担心。」
在听到那个名子的瞬间，我只能秉住呼吸，拼命的压下那猛然窜起的厌恶，以一种柔和的声调，笑着答道：「卓爷的能力…那自然是不容置喙，外头可不比家中，超群自当小心才是！」
我的丈夫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微微转过头，对几个下人吩咐道：「好好照顾夫人。」
当所有人都整装完毕，准备出发时，卓东来却忽然以一种极轻极缓的独特语调，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请夫人保重。」
在旁人眼中，这种对话再正常不过，没什么特别的，可是我能够明白其中的真意，我相信卓东来也是能够明白的。
──我要司马超群小心卓东来。
──卓东来警告我不要多管闲事。
我的丈夫……司马超群的存在，彷佛就只是为了维持一种虚幻的和平。
一个月之后，司马超群回来了。
其实他回来的有点晚，比预估的时间晚多了，我已经连续等他等了两三日。
在经过长途的奔波后，押标的众人都显得十分疲倦。
卓东来的样子却有些奇怪。
他的左袖完全消失，彷佛被人用蛮力扯下，整个臂膀都裸露在外。
事实上，所有人的衣服和头发都很凌乱，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却独独注意到卓东来。
尽管如此，他的步伐还是悠然如闲庭信步、仪态雍容，竟使人感受不到丝毫的狼狈。
「婉儿？」
当我回过神时，司马超群正一脸关切的望着我。
比起卓东来，他的样子显然好多了，身上那件雪白的披风依旧不染纤尘，看不出半点奔波的痕迹。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呢？」
「我在等你。」我轻轻的说着。
司马超群只是平静而淡然的对我微微一笑，接着便像过去那样，缓缓的握住了我的手。
司马超群的手一向温暖而干燥。
可是现在他的手却冰凉的没有丝毫温度，甚至有些潮湿，像是蛇皮一样。
这是很不寻常的。
但他的声音却还是一如既往，低沉而温润，令人恍如沉醉于东风之中。
「这趟镖辛苦众位弟兄了，都先回去休息吧！」
「是，总镖头。」
剎那之间，跟镖的众人都退得干干净净。
只剩下我、司马超群、卓东来。
「婉儿，我送你回屋。」
司马超群一边扶着我的肩头，一边慢慢的走着。
由始至终，卓东来都没有吐出半个字，但他也没有先行离开，仍旧固执的跟在司马超群身后。
「婉儿，我和东来还有些事要商量，你先睡吧！」
我的丈夫……轻轻的这么说着，温柔的笑了笑。
然后他就走了。
我实在没办法忽视那种不寻常的感觉，所以就悄悄的跟在他们身后。
夜色如墨，天地之间静谧得彷佛所有的声音都在瞬间消弥于无形。
一开始的时候的确没什么特别的，一个人在前面走、一个人在后面跟，也就是那个样子了。
司马超群却忽然停了下来。
卓东来自然而然的跟着止步。
司马超群开始往回走。
卓东来仍旧站在原地，他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他们之间的距离本来就不远，所以司马超群很快的就走到了卓东来面前。
然后他握住了卓东来的手。
司马超群也经常握住我的手。
他对我的态度总是很温柔，握着我的手时也很温柔，绝对不会弄痛我。
现再显然不是那么一回事。
我可以很清楚的看见他的指节已经泛白，甚至还有些微微的颤抖，似乎用了不小的力道。
用力得……我几乎都要以为…他永远不会放开。
卓东来并没有甩开他的手，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安静的任由司马超群牵着。
──彷佛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那天的月色极美，映在庭院的白石地板上，给人一种波光粼粼的错觉。
那个时候，那两个人的影子就像是在水底招摇的水草，长久的交缠在一起。
我的视线忽然就……模糊一片。
但我还是努力的睁大双眼。
人可以无情、可以狠毒、可以残酷，却绝对不能痴、不能傻，人一痴傻就代表执着了，执着不好，人一执着就完了。
在紫气东来阁的大门前，我犹豫了很久。
不用任何人提醒我，我知道自己的行为有多么的不恰当。
所以我还是推开了门。
那间屋子隐约有着一股森然的气度，总让人不禁怀疑魑魅魍魉是否就正与你贴背而坐。
一种禁锢似的诡谲。
紫檀木床笼罩在重重的纱帐之下，令人看不清帐内的真实情形。
我的丈夫就坐床旁那张铺着紫貂皮毛的紫檀木椅上，总是亮如火炬、神光满溢的双眸，如今却已经紧紧的闭起，双眉之间堆砌出小小的褶皱，染上了倦怠。
一直到这个时候，我才发现他的脸色其实并不好。
我刚想喊他，就感觉到一股刺人的寒意。
炫目的白光，炫目如朝阳。
司马超群显然没有预料到我会出现在这里。
他连忙收了手中的剑，匆匆搬过置于角落旁的木椅，扶着我的肩头，让我坐下。
「婉儿，我伤到你了？是我不好，我太紧张了。」
他并没有问我为什么要到这里来，也没有追究我的行为有多么不适当，只是不断的、小心翼翼的检视着我的全身。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如此警惕、如此惊慌失措的模样。
我不得不说女人的直觉有时候实在是准得可怕。
我的目光越过司马超群，落在那张铺着紫貂皮毛的紫檀木椅上。
「超群……为什么不让我坐那张椅子？」
面对这样莫名奇妙的问题，我的丈夫明显的一愣，脸上的微笑彷佛已变为苦笑，他用一种轻缓柔和的声调说道：「婉儿…不过是张普通的椅子……」
我没有再追问下去。
当我的视线转回司马超群身上时，我忽然发现了一件事。
我已经知道卓东来那只消失的左袖在哪里了。
在司马超群的腰上。
正因为洁白无瑕，所以一旦沾染上了什么，就会特别显眼。
不管是紫气还是血色。
因为我坐在椅子上的缘故，司马超群俯下身，双手搭在我的肩头上，身上那件雪白的披风自然而然的因他的动作而向两旁分开。
我的视线正好就……对上他腰侧那一大片腥黏的血腥。
「婉儿，等我一会，我马上去找大夫来。」
「等等超群，你受伤了。」
司马超群彷佛直到此时才意识到自己身上有伤这件事，顺着我的目光垂眸瞥向自己的腰侧，有些恍惚的说道：「不碍事…东来已经替我包扎过了……」
我不得不再一次的……拼命压下心中的那股厌恶。
那只袖子就跟它的主人一样，缠在司马超群身上，像条紫色的毒蛇，嘶嘶的对我吐着舌信子。
我尽量的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以我所能够发出的最甜美、最温柔的声音说道：「超群…我没事的，你陪我回屋好吗？」
我的丈夫深深的……看了那紫色的纱帐一眼，便伸手扶起我。
他眼中的神色，我至今仍然很难解释。
「最近…恐怕就连镖局内都会不大平静……」司马超群一边扶着我躺下，一边这么说着。
我对着他点了点头，说道：「婉儿知道。」
其实就算他不告诉我，我也是知道的。
当时我和司马超群就站在卓东来的床旁，我们说了这么多的话，卓东来却连一点反应也没有，再加上司马超群那种反常的态度以及身上的伤，这一切都只代表一件事。
──卓东来绝对伤得很重。
──大镖局的两大当家都受了伤，难道还能平静？
司马超群替我拉上被子，正欲转身离去时，我一把拽住了他。
「超群…陪我一会好吗？」
我的丈夫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任由我拉着他的手。
我背对着司马超群，拉着他的手，想让自己尽快入睡，脑袋却愈来愈清醒。
「婉儿？」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见他在轻唤我的名子。
我假装没听见。
我原本以为他会喊醒我，或者是干脆的把手抽走。
可是他没有，他只是轻柔的……拢了拢我颊边的碎髪。
──明明司马超群已经按照我的希望留下了。
──明明我已经从卓东来的身边夺走了他。
但我还是不觉得自己赢了。
我的脸上彷佛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滑过，但我不想知道那是什么。
多年以后，我听到了一个很有趣的传闻。
有一个卓东来非常宠爱的少女，自认为卓东来已经离不开她了，所以她就坐上了一张铺着紫貂皮毛的紫檀木椅。
然后就被赤裸裸的抛在门外的积雪里。
这是不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