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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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龙之为虫也，其喉下有鳞径尺，曰逆麟也，人若婴之，则必杀人。
也许有人会觉得司马超群是卓东来的软肋，是他心中最柔软脆弱之处，但我却不这么认为。
我一直都觉得司马超群其实是卓东来的逆麟，是卓东来最不容他人碰触之处，触之则狂。
他现在就要发狂了。
「这些年来司马一直都跟你分房而睡，连碰都有没碰过你。」卓东来的声音已经冷了：「你正在狼虎之年，身边刚好有郭庄那么样一个年轻力壮的漂亮小伙子，而且很懂得对女人献殷勤。」
他瞳孔中的寒光突然变成一种残酷而难测的笑意：「只可惜现在他已经死在洛阳，死在朱猛的刀下，连头颅……」
我早就知道我和郭庄的事是瞒不过卓东来的，我也知道他早晚会对郭庄下手，可是真得听他亲口说出来，我还是觉得很难受。
──他凭什么这么说？他有什么资格这么说？
司马超群可以指责我，郭庄也可以指责我，甚至是谁都可以指责我，但就只有卓东来不行！只有他没资格！
我再也无法忍耐，朝卓东来嘶声喊道：「够了，你已经说够了。」
「这些事我本来不想说的，因为我不想让司马伤心。」卓东来的声音又变得很平静，一种不屑一顾的平静，淡淡的说：「现在我说出来，只不过要让你知道，你做的事没有一件能瞒得过我，所以你以后不管要做什么事，都要特别小心谨慎。」
啊！果然啊！果然是为了司马超群啊！
这数十年的时光，我的生活、我的人生、我的一切，全都只是你讨好司马超群的工具、全都只是一场闹剧而已。
我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
「现在我才明白了，」我死死地盯着卓东来，恨不得立刻在他身上戳出几个窟窿来：「你派郭庄到洛阳去，为的就是要他去送死，因为你早就知道了我跟他的秘密。」
或许是因为刚才实在是喊得太多了，现在我的声音已经完全嘶哑，但我还是扑过去，用力地揪住卓东来的前襟，挣扎着从喉咙里挤出话来：「你说是不是？是不是这样子的？」
──全都是为了司马超群、全都是为了司马超群是不是？是不是这样子的？
卓东来看着我，眼眸中渐渐浮上一层冰霜之色，用两根手指轻轻地划过我手上的脉门。
我只觉得腕上一阵剧痛，彷佛被人用针狠狠扎过一般，整个身子立刻酸软麻木，再也抓住这卓东来。
我的手已经松开，人也倒了下去，但我还是不依不饶的问。
「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这样子的？」
卓东来当然不会回答我，因为他已经走了，再也没有回头，就好像我只不过是一只刚被他从衣襟上抖落的虫蚁。
说起来，卓东来的确很有理由瞧不起我。
和他的江湖霸业相比，我在乎的都只是些小事，根本不足挂齿，甚至是在司马超群心里的地位，我也远远比不上他，而我却总是妄想着能与他作对……
──简直愚不可及！
那又怎么样？
卓东来就快要完了，就好像是即将崩溃的堤防。
堤防要崩溃的时候，上面就会出现缺口，人要完了的时候也一样。
卓东来身上的缺口已经露出来了。
为了司马超群，他本来一直不想提郭庄的事、一直忍耐着，可是现在却说出来了，我知道他已经无法像以前那样控制自己。
我躺在冰凉的雪地上，只觉得自己从未如此清醒过。
「夫人、夫人！」
我的婢女们匆匆忙忙的跑过来，一左一右的抓住我的胳膊，试图把我从地上拉起来。
她们是和我一起来的，只是我把她们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待着。
虽然离得有些远，但我想她们还是能够看清楚刚才发生的事，可是我也不会怪她们没有马上过来，毕竟在大镖局里敢反抗卓东来的人并不多。
连司马超群都做不到的事，我当然不会要求我的婢女们。
「夫人，你要不要紧？」小芬带着哭腔问道：「我们去请大夫来看看吧？」
「不用了。」我摆了摆手，轻声说道：「我们回屋去。」
卓东来倒是还留了几分情面，我在床上躺了一会，身上那种刺痛难忍的感觉就消了大半，只剩指尖还有些发麻。
我转了转手腕，确认活动无碍后，就开始提笔写信。
两封信、两道催命符。
将写好的信收在袖中后，我才推开房门走出去，像往常一样坐在偏厅里的花梨木椅上，做些女红来打发时间。
期间小芬和小芳时不时的偷看我几眼，显得惴惴不安，崔妈也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知道她们在怕什么，她们怕卓东来。
可是我不怕。
但凡卓东来还有一丝清醒，他就绝不会把司马超群不在长安的消息透露出去，想杀司马超群的人有多少，我想他比我还要清楚，而只要他还有一点理智，我和郭庄的事他就更不可能会传出去了。
司马超群说得没错，如果他不在了，卓东来绝对会好好的照顾我，因为这是他的希望，只要是他希望的事，卓东来就一定会做到。
卓东来宁可让天下人失望，也绝不会让司马超群失望，哪怕是在怒火攻心的时候，他都还记得要对我手下留情。
明明是如此的厌恶我，却偏偏要做出宽容得体的姿态。
我想我面对卓东来的时候，大概也是这个样子的。
很久以前，有一次司马超群抽空来看孩子们时，我也陪在一旁，孩子爱闹，又难得有人肯陪，撒欢似得满院子疯跑，没多久就嚷着口渴、要吃东西，于是我笑着去厨房替他们张罗些点心。
当我端着点心回来一看，整个人就立刻僵在原地。
卓东来不知道什么时后来了，轩儿正赖在他身上不肯下来，调皮的揪着他的头发玩，司马超群竟也不阻止，还笑吟吟的打趣了几句，弄得已经懂事的亭儿也闹着要人抱，于是司马超群弯下腰，一把将亭儿抱了起来，他就这样和卓东来一人一个抱着我的孩子。
我不过是离开了一会、就一会。
卓东来就轻易的取代了我的位子。
他总是能够不费吹灰之力的把我挤到一边，夺走原本属于我的一切，然后再用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来嘲笑我。
后来司马超群发现了我，笑着和我说卓东来晚上会留下，叫我多准备几样菜……我已经不记得自己当时答了些什么，反正不外乎是一些婉儿知道了、一定会好好准备之类的鬼话，无非是想哄他高兴。
这些年来，司马超群确实对我很好，也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
如果我死了，司马超群绝对不会再娶。
我甚至可以很肯定的说他不会再有别的女人。
你以为这是因为他爱我？
司马超群待我好、对我温柔，就是因为爱我？
他照顾我，只不过是因为我是司马超群的妻子。
他应该要爱我。
对他而言，我是司马夫人，至于是不是吴婉，那倒无所谓了。
我忽然想到了我的孩子。
司马超群对我的孩子究竟是怎么想的？
如果我不在了，谁会照顾他们？有谁能够毫无私心的照料他们、保护他们，像亲生父母一样爱他们？有谁能够做到？
只有一个人。
──有谁比卓东来更适合照顾司马超群的孩子？
我的心冷了下来。
「夫人、夫人，要不要紧？」
我回过神来，发现小芬正一脸担忧的望着我。
「没事，有点出神。」我笑了笑，放下手中正在绣得荷包，把藏在袖中的信抽了一封出来：「正想着要绣样东西，刚刚画了图案，你替我拿给绣坊的林掌柜，要他找几个手巧的绣娘替我绣好了送来。」
小芬好奇的问道：「是什么样的图案？连夫人都要找人绣。」
我只是微笑着答道：「这图案太复杂，我一个人没法绣。」
不到傍晚，小芬就回来了，告诉我林掌柜说一定会把事情办好，叫我安心。
看来消息已经传到了。
于是我用心的准备了一桌饭菜，把小芬、小芳和崔妈都叫过来一起吃。
「哇！今天是什么日子？好丰盛啊！」小芳兴奋的问道：「我们也能一起吃？」
「是啊！」我轻声说道：「机会难得，我们就一起吧！」
崔妈从小看着我长大，自然比较了解我，也许已经有所察觉，但她什么也没说，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
千丈之堤，以蝼蚁之穴溃。
那个时候，我是这么想的。
那的确是一个非常完美、充满信任，并且只有两个人的世界。
可是…那又如何呢？
即使如此，我依然能够靠近它、介入它，甚至是毁灭它。
也没有什么理由。
就只不过是因为……
我是司马超群的妻子。
正是如蝼蚁般的我，才能够摧毁卓东来费心筑起的千丈之堤。
一条长绳。
长绳在我的手里。
「今天是什么日子？」我喃喃念道：「我想一定是个好日子。」
我慢慢地将手中的长绳打了个结。
一个死结。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十八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