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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日记本 ...

  •   “我需要一个孩子,无论性别家史,只要拥有最令人难以忘记的美貌,或是独一无二的记忆点。”

      孤儿院会客厅,芙伊尔缓缓落座,身旁的随从挡开递茶过来的护工,她拿出一张信纸和一支价格不菲的钢笔摆在院长面前。

      院长领会了她的意思,找理由支走护工,他盯着这个戴着纱帽的看不清脸的女人说:“这里不做这样的买卖,女士,我不会卖掉任何一位小天使,我见过太多魔鬼利用他们进行权/色交易、偷盗抢杀。所以你请回吧。”

      屋外是孩子们肆无忌惮的欢快玩闹的笑声,他们是被命运抛弃的飞鸟,不该再成为被私心残害的渣滓,他们应该像内心所期望的那样拥有幸福的人生。

      “你为了养一群小天使欠了不少债吧?”罗格萨夫推门进来,朝院长微微一笑,“逾期未还是会被高利贷公司上门讨债的,到时候这群可爱的小天使会沦落到何种下场,院长?”

      话音未落,院长神色就已经凝重起来。

      罗格萨夫坐到芙伊尔身边,“看看这座院子的规模,我们向这个无底洞投了多少资金、背负了多少压力,既然用我们的钱养他们长大成人,他们也该为我们做些小事尽尽孝心吧。如果你愿意,我会继续放宽期限,你也清楚庞大的债务是个不定时的炸弹,万一哪天出了事,我不保证会发生什么。”

      “......我会考虑。”

      罗格萨夫说:“考虑是往后要做的事,你只要把我们选好的人带出来就行了。”

      ·
      “去了新家就要乖乖听话,知道吗?”院长蹲下来亲昵地揉了揉男孩的头。

      男孩双眼通红,眼泪大颗大颗的掉,纵有难过却乖巧地说:“你们会记得我吗?”

      “会的。”院长牵着他走出门,“如果你听话,我就带小伙伴们去找你玩,就像我们玩捉迷藏那样,宝贝,你躲起来后我只用五分钟就能找到你。”

      “一定要来。”

      “我记得。”

      上车前,男孩狠狠瞪了一眼院子门口的神父,后者完全没察觉到他锋利的视线,笑容满面的朝他挥手告别。

      男孩踏进能令他震惊许久的建筑,他从未见过如此奢华的地方,成百上千株蔷薇挂满了围墙,在风中绽放,两侧千奇百怪的闭着眼的圣像,它们仿佛有生命,数不清的眼睛会跟着人移动,他只觉得毛骨悚然。

      由哈特蕾拉家的第一顺位继承人芙伊尔亲自为男孩取名,换上定制服饰,成了同龄人中最有话语权的富商小少爷。

      哈特蕾拉家的私生子,洛兰。

      半个月后,孤儿院失火,无一人幸存。

      房间里的洛兰听见外面的脚步声,将裁下来的报纸和在厨房里拿的餐刀塞到羽绒垫子底下,在房门被打开时,他还没来得及装睡,被管家抓了个正着。

      “少爷,请您跟我来。”

      洛兰并不知道等待他的会是什么,一路上想象着他将会迎来什么样的教育手段,比起受罚,他更希望他的领养人能放他回去。

      他看不懂报纸上的字,每当他迸发求知欲,院长都会把他好奇的内容念给他听,然后他会跑去和伙伴们炫耀,他是最聪明的孩子。

      他脑海中的笑声在铁尺挥下后戛然而止,摊开的手掌仅是第一下就受不了了,钝痛且麻木的感觉像是要将他的双手生生撕裂。

      “您作为哈特蕾拉家的一员,竟做出偷窃这样龌龊的行为。”

      洛兰疼得眼睛泛红:“我没有。”

      掌心再一次被铁尺抽打,他痛苦地握紧拳头,想起了床垫底下的东西,他仰起头:“可是院长说在没有危害到别人的前提下,我有——”

      管家打断了他:“少爷,这里不是孤儿院,您必须遵守哈特蕾拉家的规则。”

      “知道了......”

      管家送洛兰回到房间,在楼梯拐角遇到了晚归的芙伊尔,他接过她的外套,正要劝她休息,却听芙伊尔询问:“我的小天使睡了吗?”

      “是的,刚睡下。”

      ·
      掌心的痛楚用冷水浸泡也无法消除,洛兰躲在被窝里小声抽泣,有人敲了敲门框,他擦干眼泪,钻出来看。

      芙伊尔站在门口,在月光下端详着他。

      洛兰也在端详这个美丽至极的女人,她的裙子没有装饰物,看起来平平无奇,穿在她身上却比镶嵌了钻石的衣物更华美。

      “挨打了?”

      芙伊尔的声音犹如潜伏在海洋里蛊惑水手的塞壬,洛兰情不自禁的被她的魅力折服,很快就将委屈抛掷脑后。他老实回答:“嗯。”

      “偷了什么?”

      “纸......和刀。”洛兰不自在地捏着被角,“我不明白为什么算偷,我会还回去的。”

      芙伊尔笑了下:“那我把你的手臂割下来,我会帮你缝回去的。”

      “对不起。”

      “嘘。”芙伊尔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现在是凌晨1点了,大声喧哗让莱恩听见,他又打你一次。睡个好觉,明天你要开始上课了。”

      “可是我不困。”

      “我数三下,如果我发现你还睁着眼睛,我会把它们挖出来。”

      一小时过去了,芙伊尔坐在床沿细细打量着洛兰的睡颜,“果真完美无瑕,再长大些就更完美了。”

      “的确。”罗格萨夫抱着手臂在窗前,长发衬得他肤色雪白,“很符合阿尔弗雷德的审美,特别的是他这双如海洋般纯粹的眼睛。真是可惜了。”

      “要是他不出现在那个虚伪的神父面前......”

      “这是他的命运,小芙。”罗格萨夫淡然地说,“他不是说了吗,‘被神选中的孩子’,我们连中间商都算不上。要是心软了就不必再靠近他,内疚感会绑架你一辈子。”

      “......”芙伊尔迟疑了会,“没错。”

      门关上的门响传来,洛兰从被子里探出脑袋,拿出枕头底下的餐刀要还给芙伊尔。

      芙伊尔替他盖好被子后起身离开,并没有带走餐刀。

      ·
      迈巴赫在贵族学校门前停下,莱恩为洛兰打开车门,见洛兰迟迟不动,他说:“少爷,您可以自由选择感兴趣的课程和教师,不会有人在明面上对您指手画脚。”

      正如莱恩所说,洛兰在学校备受关注,享受着最高级别的待遇,因此,他也是校园内最受争议的存在,毕竟是富商家的私生子的身份,在旁人眼中是偷来的血统。

      “假少爷。”

      他听见了隔壁高年级的低低嘲笑声,他不在乎,只需要乖乖听话,不闯祸,等着院长和伙伴们的到来就够了。

      嫉妒使人面目全非,洛兰的不在乎日渐催动了他们不安分的心思,尊敬的面具背后的嘴说的是“漂亮的娼/妓之子”,是“肮脏的血液”,是“哈特蕾拉家的污点”。

      “你真的一点都不在乎?你都被孤立了。”

      洛兰对同学的话同样不在乎,他深知他顶着哈特蕾拉家的名头,在他面前他们都得老老实实的叫一声“少爷”。

      “无所谓。”

      时间流转极快,周围的声音越来越大,吵得他难受。院长许久没有音讯,或许是因为他找到了新家。

      “洛兰!”

      洛兰在放学路上被叫住了,他回头,不认识,转身就走。他不需要社交,他有朋友,是一群正和他玩捉迷藏的孤儿,他们真笨,这么久了还没找到他。

      “喂!好歹理理人!”

      “滚开。”

      他一个人走完了春夏秋冬,很听话,没有惹丁点麻烦,也没有再见到那个特别的女人,她就像海底的火珊瑚,美丽却含有剧毒,让人望而远之,同时令人难忘。

      洛兰坐在书房门口,等待着她归来。

      “她在新泽西州,近期不会回来。”梅琳走过来提醒道,“你找她什么事,我可以代为转达。”

      “我想回我原来的家看看。”

      窗外蔷薇凋零,重新生长,再凋零,再生长。洛兰没得到准予,而是等来了一张邀请函。

      “少爷,有位客人明晚到访灰海,大人嘱咐您代她出面。”

      “知道了。”洛兰从莱恩手里抽出那封黑色的邀请函,他闻到了隐约的熏香,是手中的信封散发的味道,独属于男人的气息。

      眼看莱恩走远,梅琳挪到他耳边低声说:“大人叫你别去,如果你去就打断你的腿。”

      洛兰露出茫然不解的神情。

      “客非人。”

      年仅十一岁的洛兰乖乖听话,缺席了这场重要宴会,并借此机会逃离。

      “少爷,抱歉。”

      他趴在血泊中,四肢无力,鞭尾擦过背部的伤口,带起一阵几近发麻的撕裂感,如同将他放在火盆内炙烤,被剥裂,被焚化。

      孤身一人在空无一物的房间里苟延残喘,他抬高手,像濒临死亡的飞鸟展开双翼,被打断的翅膀飞不起来,继而在火海里放弃自我。

      等洛兰醒来,他发现自己正睡在毯子上,口干舌燥且浑身酸痛,扭头去找水源,却见原本端坐在窗前的长发男人端水过来,贴心地送到他唇边。

      他饥渴难耐,不一会就喝干了,男人接着喂他,一直喂,他就一直喝,直到腹中胀痛这才收嘴。

      “我要见大人。”

      “她不在。”罗格萨夫放下床帘,隔着纱瞧他,“这些天你不用去学校,我会照顾你。”

      除了三急,洛兰的活动几乎都在床上进行,罗格萨夫无微不至的照顾让他恢复的很好,他真诚地向他道谢,尽管他知道这个男人抱有某种目的。

      “威士忌,要不要尝尝?”

      洛兰伸舌舔了下杯壁的酒液,冰冷而强烈的刺激辗转于舌尖,初次尝到新鲜的男孩不再矜持,将杯子里使他兴奋的液体一饮而尽。

      他倒在床沿,身体里似有一团不可名状的异物在狂欢,不断向上冲击着大脑,迷迷蒙蒙的像鬼魂,他试着抓住面前的鬼,一无所获。

      后颈突然传来剧烈的痛苦,他撕心裂肺地喊叫,紧抓着罗格萨夫的袖子挣扎,在瘦弱的身躯没办法承受的剧痛中止不住地抽搐、呕吐。

      纯粹的眼里再看不到其他,唯有熟悉的几缕幽魂摇晃。

      “叫文森过来。”

      半梦半醒的时候他听见许多人的声音,唯独没有熟悉的笑声。

      “他逃不掉,不过还太小了,阿尔弗雷德仅需几分钟就能弄死他。”

      洛兰强撑着意识伸出手,想要抓住某种事物,上空什么都没有,虚幻的像是迷失了方向,被命运抛弃的飞鸟失去了展翅高飞的能力。

      “那些黑势力踩在拉法阁下头上,他比任何一届统领都要无能,全靠您和哈特蕾拉家扶持,用不了几年,灰海总要换个人......”

      洛兰无神的仰望月亮,那么皎洁的命运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逐渐离他远去。

      “听说你生病了,好些了吗?”

      洛兰侧头,是梅琳挤在窗户的缝隙向他招手,“没。”

      梅琳抄起一把猎枪打碎了窗子,她钻进来跑到床前,拿着块蛋糕塞进洛兰嘴里,“不开心的时候吃这个心情就会好起来了。”

      “......谢谢。”

      “不客气。”梅琳坐在床下,擦拭着猎枪,“等你好起来,我带你去打猎。你喜欢吃什么动物?”

      “没有。”

      刚才的声响惊动了莱恩,房间里充斥着两个人争执的声音,这不是洛兰想听的。

      “我想一个人待着。”

      “是,少爷,您注意休息。”

      洛兰浑浑噩噩的过了一年,重新回到学校,一样的谣言,一样的课程,不同的是放学后来接他的人变成了罗格萨夫,返程的路线变得弯弯绕绕,最终下车的地点变成了一座日久年深的地下城。

      这里的人全部戴着仿真面具,不露真容,象征身份的代号作为称呼,他们残忍的杀人手段在洛兰面前暴露无遗,丝毫不遮掩他们的丑恶。

      “过来宝贝。这位是我的老朋友韦德·特里亚先生,他将作为你的老师传授他的毕生所学。”

      洛兰听着罗格萨夫的话,脚底下的血河浸湿了鞋袜,他乖巧又发颤地看着面前伫立如松木的鹰眼,这个男人被血与仇恨渲染的眼神吓得他根本站不直,“是。”

      鹰眼简略看了他几眼,指着满在墙面的枪械:“去挑一把你认为能杀死那群家伙的枪。”

      “不先做个广播体操热热身?”罗格萨夫笑着调侃。

      “你很闲就把裤子脱了让我爽爽,罗格。”

      洛兰站在枪械前犹豫不决,一个男人上来揪住了他的脖子,那股血腥味刺入肺部,熏得他胃里翻涌不定,恐惧使他一动不动。

      男人新奇的目光蹂/躏着他还穿着校服的身体,洛兰知道,身后的罗格萨夫和鹰眼打算隔岸观火。在男人的手碰到他时,一把餐刀刺进男人咽喉,他的力气还不足以杀死一名成年男性,被摁在地上剥去衣物,男人头部猝然爆开血液。

      鲜血溅到洛兰剧烈起伏的躯体,他惊慌且恐惧到开始呕吐不止,死去的男人的视线还粘在他身上,他看向开枪的鹰眼,终于在极度恐慌中昏死过去。

      此后,陪伴他的只剩下黑夜、鲜血、尸体。

      强度训练让洛兰精神萎靡,因为年龄尚小,加上应付学业、体能测试,除去八个小时的睡觉时间,洛兰没有精力再制定逃跑方案,也实现不了跟梅琳去打猎的承诺。

      每次完成猎杀演习,洛兰都会用吹风为理由试着走得更远,结果以在黑暗的房间里受刑而告终。纯粹的眼睛化作一滩死水,他将杀人视作发泄,沉浸于杀人带来的快感中无法自拔,却又感到愧疚而厌倦。

      “我们可以考虑放弃他了,罗格。”

      “在文森没完成观察研究前,他还不算一个失败品。”

      “让他不停的杀人、逃脱、再杀人、再逃脱,有什么意义?他迟早会死在这,我看不到他有任何变化,现在就是在浪费我的时间。你真有搞垮阿尔弗雷德的打算就应该直接把他送过去,让他完成任务就行了。”

      “控制心智才是控制孩子的最佳途径。”

      洛兰将自己的罪行一五一十的告诉月亮,学习书里提到的方法暗中收集组织情报。

      洛兰的藏匿手段不精,加入邪恶组织的秘密被外人撞破,洛兰迫于压力宣称自愿,为洗清家族污秽,罗格萨夫在众目睽睽之下亲自动手折断了他三根肋骨后向上帝忏悔,他躺在恶臭的血海中,忘却了自己生而为人这件事。

      “这是我可爱的弟弟?”

      他终于见到了那个美丽如天神的女人,他死死攥住了她的裙角,脏污的血弄脏了衣裙,他想要道歉,喉中一口血却堵得不上不下。

      “阿尔弗雷德死了。”

      他虚弱地靠在她肩头,挨不住走动的颠簸而咳出的血吐了她一身,他张着嘴要道歉,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这个计划可以终止了,韦德,活在仇恨当中才会痛苦不堪。看来我得给他找个可靠的医生。”

      洛兰抓住了芙伊尔的手腕,脆弱易碎的肉壳和僵硬的面部表情成功为他取得了细致入微的医疗服务。

      芙伊尔把洛兰抱在怀里,像是担忧他的伤势一般缓慢地往外走,阳光照亮了灰蒙蒙的洛兰,她擦掉洛兰眼角的泪珠。

      “抱歉,是我冷落了你,小家伙。”

      被上位者重视,才能得到她的帮助,洛兰不介意用他令人难忘的容貌取悦芙伊尔。可惜的是,芙伊尔对他的容貌毫无兴趣。

      “你不需要想办法向任何人示好,你是哈特蕾拉家的公子,只能让旁人想办法怎么讨好你。再者,无论他们的价值微薄或巨大,优先选择愿意为你不惜一切代价的人,做这行的首要考虑自身安危。但那个人绝不会是我。”

      “可您是我见过最有价值的人了。”

      “洛兰,世界大得远超想象。”芙伊尔伸手捋顺他头顶的头发,“你有很多时间可以去了解,但你现在必须花三分钟去把橘子解决掉,营养师着急的时候就麻烦了。”

      “……”可洛兰不喜欢橘子,“我可以对他开枪。”

      “前提是你能瞄准到他心脏的位置。”

      洛兰是权势来回摆弄的标本,他利用拙劣的杀人手法替哈特蕾拉家清理杂碎,期间目睹了各方势力互相贿赂、打压的政治手段,目睹了芙伊尔除掉她晋升的阻碍,目睹了老师面目狰狞的将仇人的儿子折磨至濒死。

      倒在地上的青年跟从前的他一样,在血池里一言不发,坦然等待死亡。

      “他勾起了你的回忆吗,洛兰?”芙伊尔牵着洛兰的手停在一旁,“你想救他就去吧,这里是R区,我们哈特蕾拉家的地盘,不会有人敢对你的行为指手画脚,如果有,就用你手里的枪杀掉他们。但你的选择将会再一次改变你的一生。”

      “……”洛兰思考了仅两秒,“我会怎样?”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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