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与归路》浣蕖

7、与堇虞奇遇之二（2）

　　原以为打开木箱，会飞出许多陈年的灰尘。结果里面除了一些被刮蹭上的泥土，大致还算是干净。
　　“这是，栀子花?”常羲走近一步，仔细看了看箱内，迟疑道。
　　木箱里并没有异想天开的珍宝，而是十几个胡乱叠起来的花盆，每个花盆里都栽种着已经焉到不能再焉的栀子花。
　　“可能是长相不好的花，被花匠从花圃里剔出来扔这里了。”阿珉在一旁猜测道。
　　常羲想了想却觉得有些不对，若是残次品直接扔香吾外面眼不见心不烦不就好了，干嘛还损失一个好箱子装烂花?难不成在这些花身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必须藏在这里不让人发现?可她们不是发现了吗?
　　这样想着常羲心中疑惑更深，这真的是栀子花吗?毕竟这些花已经发黑发黄，除了零星一点洁白，完全看不出这原来是栀子花。
　　思考了一番，常羲决定拿一盆出来细看。
　　刚伸出手，就被堇虞截住了。堇虞皱着眉道:“建议你还是不要乱碰别人家的东西，哪怕只是一朵花。”
　　闻言常羲默默收回了手，与阿珉对视一眼。毕竟堇虞的话是很有道理的，在别人家的地盘上，要是不谨慎一点那就后果自负了。眼前的小白花，说不定有毒性，可致人于死地。
　　阿珉识趣地上前关上了箱子，然后极速退至常羲身后，仿佛关上的不是木箱而是一个炸弹。三人相对无言呆立了半晌，还是阿珉先反应过来:“郡主，我们出来逛也有一段时间了，再不回去王妃会担心的。”
　　常羲木然点头，转身欲走。堇虞在她背后幽幽道:“常羲，这件事我们都当没看见好了，”常羲愕然回头，堇虞双手揣在宽袖中，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但一双眼睛却是冷得彻底，“你也知道，有些事情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背后作妖，我们能做的只是无视他们。”
　　“我是为你好，你不要……”堇虞紧盯着常羲道。
　　常羲抿了抿嘴唇，她们两人脸色都不太好。毕竟这是在王府，任何反常的事都让人不可控制地往阴谋那方面想。她们在皇室中也不过是两个平凡至极的女子，真的，什么都不能做。要是有人抱着慈悲为怀的态度要去拯救谁，那就一定是第一个被灭的那个。
　　太仔细太计较了，常羲心里止不住地怒骂着堇虞。从小在宫里长大，常善很清楚这不是个安静美好的地方。她有办法让自己忽视掉这是个黑暗牢笼的事实，可堇虞却在一次又一次地把她拉回现实。
　　几乎是一瞬间常羲厌恶极了这个，沈贵妃心里在小辈中最聪慧的六公主。
　　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跑出了那个小花园，径直撞上了寻找她们的顾元霜。
　　顾元霜一把拉住她:“发生什么了常羲，你是不是在里面迷路了，怎么脸上这么苍白?堇虞她刚刚去找你了，现在人呢?殿下刚刚派人找我，估计有急事。你们逛这么久估计早累了吧，香吾里到处都是院子，你们随便挑一个在里面午休。知道了知道了，我这不是在给小妹妹交代事情呢吗，你急什么?”最后一句话，是一名内侍委婉地催促了一下顾元霜，得到的答复。
　　常羲看着顾元霜最后爱怜地拍了拍自己的脸，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堇虞缓缓走到常羲身边，她对刚刚常羲的态度并没有赶到生气，毕竟她不太容易对着别人当面发火。
　　两人一言不发地并肩走看，常羲原本心思极乱，无心挑院子。还是堇虞率先把她叫住;“别走了，这个院子挺好的。”
　　常羲侧头看，那院子里种满了栀子花。

　　阿珉不知从哪里搬来一把躺椅，常羲笑道:“好阿珉，知道我最喜欢躺这上面。”
　　午后阳光较上午更甚，虽有树荫遮挡，但仍有星星点点的阳光透过叶隙酒落在常羲的裙子上。
　　堇虞已经坐在了屋檐下的廊椅上，很好的避开了所有阳光的直射。惜文给她拿来了一本书和一壶茶，她正斜斜倚在廊柱上品茶读书。常养心中了然，堇虞一直都讨厌户外活动，她最大的乐趣就是闷在阁里看书写字。这就是为什么，堇虞的皮肤最白最好。
　　迷迷糊糊的，伴着淡淡的栀子花香，常羲渐入梦境。
　　“常羲，常羲，你醒醒.……”常羲艰难睁眼，寻思这声音既不像堇虞也不像阿珉的，谁在唤她?这一看可不得了，常羲瞬间从椅上弹起，摔在地上，看着眼前人瞪大了眼睛，结巴了一阵说不出任何话。
　　宸元跪坐在地上，穿着几乎可以说烂成破布的长裙，蓬头垢发，没有穿鞋，整张脸都青一块黑一块，只有那双依旧明亮的眼睛，正炯炯有神的看着常羲。见常羲直愣愣地盯着自己，宸元才慌乱地发觉自己的样子有多么的不堪。她颤着手拨开脸上缠成一团的碎发，紧紧上前两步死死抓住了常羲的双手。
　　这双原本戴满了金钏玉镯的，晶莹如玉的手，此刻瘦骨嶙峋，老茧遍布。
　　“怎么……怎么会这样，你，你……”常羲努力让自己开口，但声音嘶哑，抖得不成样子，连一个完整的句子都没办法说完。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抬头看了看四周。这是一个不小的空房间，唯一的家具就是常羲身下的那张床。所有的窗户都被木板用钉子死死遮住，一丝光都难透进来。大门紧闭，还隐约可以看到有人守在门口。
　　宸元挪动了一下位置，常羲清晰地听见了一阵锁链声。宸元也听见了，便撩起裙子，一根巨大的铁链，扣住了她的两只脚腕。
　　她被禁足了!被囚禁了!常羲心里大吼着，可是因为巨大的震撼，她一个音也发不出来。
　　宸元死死盯着她，似乎想在她脸上辨别出什么。猛地，她甩掉了握住常羲的手，摇摇晃晃站起来，指着常羲大吼道:“你这个，这个…….….你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不来看我?你跟他是一伙的!你为了他抛弃我!你跟，跟他们，他们害我，你竟然袖手旁观!我倒了八辈子血霉认识你，你这个死一万次也赎不了罪的贱人!你猪狗不如!”
　　宸元不仅说，还动手。她死命掐住常羲的脖子，那一瞬间，常羲感受到她是真的想掐死自己。她瞪着眼睛，宸元眼中的混沌，像洪水猛兽一般席卷了她。
　　眼前阵阵发黑，常羲禁不住哀求道:“宸元，宸元......”
　　说完这句话，世界瞬间黑暗下来。
　　常羲猛地睁开眼睛，阳光刺痛了她的双眼。
　　“常羲......”有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常羲立刻惊恐地看向身边。
　　是堇虞，门边还站着面无表情的崔洵。还是那个种满了栀子花的院子，她仍然躺在躺椅上，方才只不过是一个噩梦。
　　“你怎么了，刚刚一直喊五姐姐的名字。”堇虞皱着眉头道。
　　“那就不知道了，该不会是梦到我拿刀砍她了吧?”听见这个声音，常羲抬眼一看，宸元正站在躺椅另一边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常羲上下打量了她一阵，宸元还是如往常一般，没有蓬头垢发满身碎布，脚上也没有锁链。心中石头终于落下来，常羲呼出了一口气。
　　看到完整如初的宸元，常羲不知怎得心里生出一股悲凉，心里酸酸的。
　　宸元看她表情不对，疑感道:“我还真猜对了?你真梦到我拿刀砍你了?"
　　“欸欸欸怎么瘪嘴了，别哭啊。好了好了，我不逗你了，快起来了吧，我们等你醒来好一阵子了，起来聊聊天啊。”宸元发现常羲眼里包着一团泪水，忙安慰道。
　　常羲这才缓缓坐起，阿珉已经搬了两个小矮凳来。宸元看了一眼，哼了一声:“坐这个怕折寿，我还是去坐廊椅吧。”堇虞也跟着宸元回到原来喝茶的位置。
　　常羲呆呆地看着崔洵走过来坐到矮凳上，脑子里还不断回旋着梦中宸元说的那句:“你为什么不救我!你跟他是一伙的!”这个“他”是谁呢，常羲不禁心中一沉。
　　“怎么一直看着我，几日不见想我了？”常羲回过神来，见崔洵正一手搭在躺椅扶手上，微微睁大眼睛问自己。
　　常羲假装没听见崔洵方才的问题，转而问道:“你和公主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崔洵闻言哈哈一笑，忽然靠近了常羲几寸:“顺着花香一路寻来的，你以为呢?”